想到彭清音,宁昭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些许变化。
秦惜时看着他的神情,到底有些落寞——这大概就是帝王吧。虽然对云予微一往情深,但在这深宫之中,那么多的女子百媚千娇各有所长,有旁人在他心中也占了一个小小位置,恐怕也没有那么难。
只是……她为什么这么难过?
秦惜时的神色一下子哀伤了下来。
宁昭见她如同一朵开得正好的花一下子被霜打了一般,也猜到了几分她心中所想;原本秦惜时怎么想他,他都无所谓。
可在他看来,比起他,秦惜时应当同云予微更亲近才对。
——秦惜时是云予微的娘家人。
而他不愿意云予微的娘家人对他有什么误会。
于是,宁昭解释道:“彭清音是个聪明人,所以,我曾同她有些交易。”
“她为我所用,我自然也要护她周全。”宁昭道。
只是护她周全,都护到人肚子都大了?
秦惜时的心一时间酸溜溜了起来,只是她却不能表露出来——在宁昭的眼里,她是他和云予微的妹妹,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了。
所以,宁昭对她,才是真的只有宠溺与看重,但其他的,她已不能去强求了。
她求不来,也不能求。
她不能让自己变成和六宫中其他妃嫔一样的女人。
那不是她秦惜时能够做出的事来。wutu.org 螃蟹小说网
秦惜时的内心在翻腾,面上却终究冷静了下来,她幽幽地看了一眼宁昭,没有说什么。
宁昭见她这眼神,不由地扶额:“怪不得予微疼你,我同你解释,你也听不得。”
“我哪儿敢不听,哪儿敢不信?”秦惜时道。
宁昭也并不怪罪她,也只是无奈摇头。
秦惜时心中又是苦涩,又是高兴——苦涩的是她自知此生她在宁昭面前都无机会,高兴的是,宁昭大约始终是个深情的人。
“这几日我会多照看长乐宫那边,不会叫她真的受了委屈,不会耽误了陛下的正事。”秦惜时道。
宁昭点了点头:“好。你看着办就好。”
——这等小事,其实不必细细同我说。
只是这句话,终究是没真的被宁昭说出来。
夜已经深了。
“你好生休息吧。”宁昭说着,站起身来,“我去偏殿睡。”
秦惜时也并不说什么,任由宁昭自行去找地方睡觉,也不吩咐宫人伺候。
“娘娘怎么不留一留陛下?”久香终究还是忍不住。
除了大婚后那几日,其实陛下来凤泽宫,都未曾同娘娘住在同一个房间。
外头虽然看着皇后娘娘恩泽甚重,其实……
久香忍不住地想叹气。
秦惜时摇了摇头,神色淡然:“陛下政务繁忙,该好好歇息。”
久香不便再劝,便只能伺候秦惜时睡下。
灯烛吹灭,眼前陷入一片黑暗,秦惜时在这一片黑暗中,却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了。
她露出了一个苦笑——她这个皇后娘娘一入主中宫,便格外得宁昭看重,风头无两。可唯有她自己心中明白,这些都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假相罢了。
宁昭不曾真的同她圆房。
他是真的只把她当做妹妹来看。
何等深情,又何等残忍。
可她仍然甘之如饴。
一夜过去,宁昭抖擞了精神,自去前朝处理政务。
早先安南王无诏入京,打着的是要庆贺帝后成婚的旗号;如今,帝后早已大婚,这安南王依旧半点儿动身回东南的意思也没有。
宁昭对安南王的人头势在必得,倒也不急着放虎归山;只是前朝大臣们分为了两派,就安南王是否应当回属地吵了个热火朝天。
安南王在京城中倒也老实低调,不曾做过什么逾越的事;连上朝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时时地递了告病的折子,一副不愿参与京中政务的样子。
他这一举动,给了朝中暗中早已倒向他的那些大臣个好借口,倒把那些提议安南王回东南的大臣们给喷了个狗血淋头。
于是,宁昭在前朝看着他们打口水仗,下朝了以后他们还不尽兴,硬追到养心殿接着对喷。
这一场架吵下来,以宁昭摔了折子而告终。
前朝的大臣们意犹未尽地离去了,宁昭还没喘口气,果然应了秦惜时昨夜所说的,曲妙一大早就候在养心殿外等着来告状了。
偏偏这个时候她机灵得很,一见大臣们告退,立马一副关爱陛下身体健康的模样,端着汤蛊就要往里进。
王德福拦了拦,曲妙立马要做出当场撒泼的样子,王德福顿时不敢狠拦。
“让她进来吧。”宁昭冷笑,他倒是要看看,曲妙到底想要怎么办。
果然,曲妙一进来,话没说上三句,眼泪已经落了几箩筐。
她满脸幽怨,又早已对镜练习过数次,自知哪个角度落泪最是楚楚可怜——她如今还是贵妃的位分,秦惜时便如此欺负她,若是她一味忍让下去,以后还该如何在六宫自处?
这般想着,曲妙的泪便多了几分真情实感。
只是曲妙不知道的是,即便她看上去梨花带雨楚楚可怜,但这并不是云予微会流露出来的表情。
一句话,太假了。
安南王送她入宫,虽然仓促,却也是告知过她一些关于云予微的性格和习惯的。
只是她不甘心罢了。
她不甘心只是当一个影子,她想顶着云予微的名头,活出她曲妙的精彩来!
“六宫之事,当归皇后全权处理。”宁昭任由曲妙在他面前哭闹了一会儿,便觉得不耐烦了起来,“皇后的意思,便是朕的意思。”
“陛下!”曲妙睁大了眼睛,满眼是泪,“陛下当真毫不顾惜同臣妾过往的情分吗?!”
“不过是迁宫而已。”宁昭冷笑,“朕又没降你的位分,也没把你怎么样,如何就是不顾过往情分了?”
“贵妃倒是说说看,朕若是顾及过往情分,又该如何呢?”宁昭的目光犹如冷箭,直直地射在了曲妙的身上。
——那当然是罚了皇后这般随意的处置,在后宫为她立威,给她体面,让她过得更好!
但这话终究只能在曲妙的肚子里滚了几圈,她在宁昭仿佛真的能杀人的目光中,默默地闭上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