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凌云顶
倪清风闻听薛万山的话后,点了点头,转身看向前方不远处那翻滚的云海,在天阳照射下,氤氲云雾如披金衣,翻涌滚荡,好似金河流淌。
“师兄,师弟还有一件事要提醒,那就是龙珠的事,在我感应中,仍有四颗龙珠存留,除了陆逸和察木雪体内的那两颗外,其余两颗龙珠并未被摧毁。”
倪清风淡声一语,让薛万山三人却是脸色陡变,他们之前将龙珠全数还给了察木龙,唯一的条件便是将那些多余的龙珠销毁,但是现在看来,这察木龙并未履行诺言。
他们也不怀疑倪清风,毕竟这件事情实际上与他已经没有什么干系了,多此一言,不外乎是给天山派提一个醒,一颗龙珠便可惹得武林动荡不安,要是再来这么一遭,无疑是雪上加霜,而且他们毫不怀疑,首当其冲的便是天山派。
“这件事事关重大,绝不能轻视,二师弟,三师妹,这件事先不要告诉天娇,免得她分神,此事需得贫道亲自去处理。”
薛万山闻言心中一沉,他不管察木龙没有处理那龙珠的原因为何,不论是有意还是无意,这件事都不能就这样算了。
“这件事师弟便不要管了,天山派已经不是原来的天山派了,要是处处让你出手,那还要我等干什么,天娇等人在你庇护下已是过了一段安逸日子,若真是事与愿违,也该让他们直面这残酷的现实。”
薛万山语气平淡,甚至还有些冷酷无情,但不管是倪清风,还是沈鹤年与李登萍都是没有反对,温室里可是培养不出花朵,如今天山实力增强数倍,基础要比他们那一代好上许多,若真是连余波都处理不好,那他们也该换一个掌门了。
倪清风闻言没有言语,只是伸手朝着云海深处一拿,只见云海突然旋转,形成一个漩涡,内里显出一个深邃的黑洞,在薛万山三人惊骇神色中,只见那黑洞骤然亮起一道五彩光华,光点越来越亮,从黑洞中一跃而出,漂浮在黑洞上空,薛万山三人抬眼看去,只见那团五彩光云缓缓朝着倪清风飞来,落在手心之后,光团散去,只见里面是一枚三寸来长的黑白玉符。
薛万山走近几步,定睛一看,只见那玉符浮光跃动,清气升腾,同时他能察觉到那玉符之内藏着一股毁灭的力量,若是爆发出来,就算是自己也是必死无疑。
“师弟,这是?”
“留到万一,龙珠本是天地精华所炼,但左右逃不过阴阳二气,这枚玉符便是以阴阳二气所炼造,若是碰上龙珠,只要以真气摧动,便可将其吞没。”
倪清风看了看玉符,随后朝着薛万山递了过去,后者见状先是一怔,随后肃容双手接过,细细查看一番后,将其小心收了起来。
“这玉符只能用四次,四次之后便会破碎。”
倪清风解释了一句,他虽然相信伏天娇等人不会仗着此物胡作非为,但是几代之后可就不好说了,左右这东西本是为对抗龙珠,若是用在别处,那后果便该由天山派自家承担了。
“龙珠不出,玉符不现,这条门规便记载在掌门手札之上。”
薛万山也是明白倪清风话中意思,天山派要是仰仗着此物保持超然地位,那是舍本逐末,要真是到了那个地步,天山派不灭也灭了。
“一切听师兄吩咐。”
沈鹤年与李登萍对此也无异议,且薛万山虽然已经辞去了掌门之位,也领了一个没有实权的虚职,但是建言权还是有的,而且依照薛万山的威望,加上此事乃是百利无害,通过的概率必然很大。
“师弟,再有三日你便要破空而去,恐怕我等将再无相见之日,贫道等也没有什么好送的,这枚玉佩乃是为兄亲手所刻,上面的祥结挂饰乃是天娇他他们所制,算是他们一份心意,师弟留着权当是个念想吧。”
薛万山从袖口拿出一枚纯白无暇的圆形宝玉,上面只是简单的镂空了一副山水,天阳一照,那宝玉竟是变幻五彩,但是却不刺眼,看上去十分绚丽,在倪清风眼中,那宝玉氤氲生烟,质感厚重,算是一件难得的珍品。
“多谢师兄,小弟收下了。”
倪清风从薛万山手上接过宝玉,顺手挂在了腰带之上,薛万山送完礼物,转身对着沈鹤年和李登萍一点头,二者也是齐步走上来,分别将自己的礼物给了倪清风。
李登萍给的是亲手画的一副松鹤图,尺幅不大,但上面的白鹤古松画的栩栩如生,纤毫毕现,灵动生机,宛如活物;沈鹤年的礼物是一柄半尺来长的短刃,刃面被火焰纹和卷云纹所覆盖,寒光凛凛,刺骨生寒。
“多谢师兄师姐。”
倪清风将礼物收了起来,对着沈李二人郑重一礼,二人见状急忙侧开半身,只受了半礼。
“师弟,三日后,我等会准时前来观礼。”
薛万山此行目的已经达到,不敢再耽搁倪清风修行,再是寒暄几句后,便带着沈鹤年二人离开凌云顶,下山之后,三人分开,薛万山向着弘毅殿方向而来。
此刻弘毅殿中,伏天娇正在处理俗务,见到薛万山出现,急忙走了下来,对着薛万山一礼道:“师父,您怎么有时间过来了,可是有什么事吩咐么?”
虽然伏天娇已是天山掌门,但是毕竟上任不久,许多事情还没有完全上手,因此她时不时的还去向薛万山请教,但是后者只会在一些比较重要的事上提醒一二,其余的小事则是不发一言。
“为师方从你倪师叔那边过来,三日后便是你倪师叔的飞升大典,这件事必须用上十成力,要不然咱们天山派会被人耻笑的,这是你自接任掌门以来的第一件大事,再是如何谨慎都不为过。”
“师父放心,这件事天娇亲自过问,之前我已是让几位师弟妹全部下山,将请柬以最快的速度送往各派,但是时间仍是有些急促,能赶来的恐怕不是很多。”
伏天娇当然明白倪师叔飞升对于天山派来说代表着什么,往小了说,足以让自己坐稳掌门之位,往大了说,可以让天山派成为威震天下的,名副其实的第一大派,无论从那个角度看,都是百利而无一害,试问她又如何不尽心。
“随缘吧。”
薛万山拂尘一摆,淡声道。
伏天娇闻言也是点了点头。
三日时光一晃而逝,这日天气清朗,万里无云,凌云顶上却是十分热闹,三日时间毕竟太短,能到此处的除了一些离得近的门派,大多数都是一些散人,碧玉生,黑白双侠,玄武上人等人赫然在列。
看着石台之上端坐不动的倪清风,玄武上人不觉心下感叹,天山派本就盛名在外,再有这飞升之人,今后将会成为武林中举重轻重的力量,想到这里,玄武上人心里打定主意,以后要多多联系一二。
碧玉生见状,正声言道:“武林从未有过破空飞升之人,倪真人若是能打通这一条路,便就意味着武林有可继续向上发展的方向,对于整个武林来说,都是意义非凡,陆大侠,你有什么想说的么?”
看到陆傲天目光炯炯的看着石台上的倪清风,碧玉生侧身问道。
“陆某活了这把年纪,能看到有人破空飞升,已是值得了,陆某现在倒是有一个猜测,碧先生,你在这凌云顶上可曾感应到了什么没有?”
陆傲天反问了碧玉生一句,后者闻言略一皱眉,随后闭上双眼,放空心神,默默察运片刻,随即睁开双眼,目露惊讶之色,看向陆傲天,后者对着他一点头。
“看来碧先生已是感应到这天地气机的变化了,陆某精修剑术,对于气机感应十分敏锐,早在数日前,陆某已是察觉天地之气似乎变得浓郁一些,但那是还不明显,陆某心下不太确定,但是今日到了这凌云顶,陆某已是十分肯定,这天地气机正在朝着利好一方,或许此事与倪真人有所关联。”
陆傲天虽然是猜测之言,但是语气却是十分肯定,碧玉生闻听此言也是赞同,倪真人破空飞升,天地气机转变,这两者之间若是没有关联,碧玉生说什么也不相信。
“方才只是稍稍吐纳片刻,便感觉身心舒畅,长久沐浴此气之下,必能对修为大有助益,先天也不再是奢望。”
看了一眼石台上的身影,碧玉生则是心中暗想,天山有此变化倒不足为奇,也不知整个中原什么时候能像这里一般,要是天山派处理不好,恐怕会引来无端杀祸。
“碧先生可是在想着天山派今后的处境?”
“不错,天山派有倪真人镇守,自当震慑宵小,但是一旦飞升离去,凭借薛掌门他们或能镇压一时,但毕竟不是长久之道,另外,陆大侠可曾看到那边的朝廷使者,此人一身修为比之你我也相差不多,朝廷镇武司的名声也是越发响亮了,也不知是何意思。”
“碧先生多虑了,朝廷镇武司陆某也是有所耳闻,但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镇武司虽然有朝廷撑腰,但是却不会大肆干涉武林之事,否则,那便是犯了朝廷的忌讳,得不偿失,虽说侠以武犯禁,但要真是逼得整个武林退无可退,那可就是惹了大祸,武林的战火难保不会烧到朝廷一方。”
碧玉生一脸惊奇的看着陆傲天,常闻陆傲天精于剑术,没想到对着心术也是摸得如此透彻,倒真是让碧玉生有些意外了。
“陆大侠所言甚是,与碧某心中所想一般无二,朝廷需要的是一个稳,武林只要规规矩矩的发展,定不会惹上镇武司,而要是惹上镇武司,一种可能是镇武司已是变了质,另一种可能便是自找死路,触碰了朝廷的底线。”
碧玉生此言一出,陆傲天脸色很是平静,说他自私也好,冷血也罢,现在的武林各派,除了天山派有些风骨之外,其余大都是皆是臭不可闻,能力不高,搅风搅雨的本事倒是不小。
“碧先生此言中听,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自己行的正,别人便不会轻易给你扣帽子,那朝廷来人老夫已是从沈道长那里得知,此人乃是赵琥的亲传弟子,如今的镇武司掌使赵观。”
玄武上人看向不远处的赵观,随后收回目光,对着碧玉生和陆傲天说道。
“赵琥,原来此人还活着,难怪此人年纪轻轻,便有如此功力,原是有名师教导。”
碧玉生闻言,折扇并拢,一阵感叹。
这赵琥也是一个人物,要不是投身朝廷,现在恐怕早已在武林上打下一片基业,不过现在所失所得,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时辰快到了,几位,前面已是留下了座位,咱们快些前去吧。”玄武上人看着石台上已经站起的身影,对着身边几人说道。
“走。一行人畅行无阻的来到天山弟子组成的警戒线外,为首的裴端见到碧玉生等人过来,郑重一礼后,挥手让弟子让开一条路,碧玉生见状对着裴端一拱手,其余人也是点点头,随后快步走向内场。
众人进入内场后,明显感觉人数变得稀少,除了他们几人之外,只有双枪门的郭锐,神猴门的侯老门主,以及那镇武司的赵观,还有天山派的一众高层。
碧玉生等人与其他人相互打声招呼后,各自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薛万山见到碧玉生等人出现,也是对着他们一个点首,随后对着伏天娇一个示意,伏天娇当即拿起拂尘向外一扫,只听得声声长剑出鞘的声音,剑鸣之音直入云霄,在空中久久不散。
“是天山派最高规格的礼节,剑鸣惊霄,当真是好大的手笔,使动这一礼节,需得数十位好手一同出剑,这即是礼节也是一种震慑,天山派底蕴果然不浅。”
赵观听到那剑鸣之音,眼中精光一闪,自己在天山上小住三日,也算是见到不少好手,但现在看来自己眼界还是小了,也是,没有那个门派蠢到为了装面子将底蕴全都展露人前。
就在剑鸣之音缓缓消去,只见高空之上乍现一团素白银团,浓烈刺眼,众人纷纷用手遮挡此光,而站在石台之上的倪清风见到此光则是双眼微眯,这光来的蹊跷,且他心中生出一股威胁,倪清风心中暗想,莫不是此方世宇已是发现了他这个天外来客,想要将自己诛杀。
“哼!”
倪清风冷哼一声,身侧长剑铿锵出鞘,一道龙吟剑声响彻云霄,随之众人只看到一道犀利白芒冲天而斩,正正斩向那素白银团,随后便是一道耀眼光芒,在众人惊骇中,那素白银团竟是被一分为二,而那剑芒已是消失不见。
“剑芒!”
观景之人纷纷惊呼出声,普通剑芒已是让人畏惧,更何况这长约数丈的剑芒,但就是如此之招,也只是将那素白银团劈成两半,未能将其搅散,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原来你也是色厉内荏,既然挡不住贫道,为何还要试一试。”
倪清风右手一松,那玄铁剑嗖的一声从高台之上飞落,绕旋一圈后,飞到了赵观身前,在众人惊讶中,赵观激动的起身,朝着剑柄握去,只是微微一挣扎,那玄铁剑便不再动,剑身之上闪过一道光华,没入了赵观眉心,后者身体微微一晃,便立住身形。
深吸一口气,赵观倒持长剑在手,对着石台之上的倪清风郑重行了一礼,但却没有说话。
碧玉生等人见状虽是心中疑惑,但也没有刨根问底的打算,但是仍有一些人眼中闪过精光,似乎心中另有谋算。
倪清风送出长剑之后,昂首看着天中渐渐弥合的素白银团,不待它恢复,倪清风右手轰然打出一记龙形掌气,随之并指成剑,极快的挥出三十九道剑光,最后则是双手抱诀,一团黑白气旋紧随而去,接连数十道杀招先后撞在那素白银团之上,轰然惊爆,顿时将那银团搅的粉碎,再被余劲一冲,连点痕迹也没留下,唯有万里澄澈晴空。
“游龙掌!”
“天山七绝剑!”
“阴阳劲!”
天山派众人轻呼出声,脸上皆是骇然,这普通的武学在师叔手上竟然发挥出如此的力量,莫不是在提醒他们,勤修苦练,有朝一日也能达到这般成就。
“倪真人倒是好气魄,不惧外人偷学这些天山绝技。”
其实碧玉生此话也不算对,倪清风之所放心施展这些武学,一来是将自己的感悟留下,天山弟子能从中得到多少,全凭自身,至于外派之人,所得比之天山之人要少很多,而且还会随着时间流逝慢慢忘却,最后彻底消失,这也算是倪清风的一点私心。
搅散素白银团后,倪清风沉喝一声,飞跃天穹,而与此同时,身在天山石窟的本体嗖的一声,化一道遁光,悄无声息的来到天穹高处,谷虚对着倪清风一点头,后者对着他微笑一声,打了一个稽首后,化一流光没入谷虚体内。
随着分身归位,谷虚身上五彩之光再现,天穹之上顿时被一股神圣之气铺满,在众人惊讶之中,天穹突然一黯,随后五彩之光骤然朝内一缩,化一柄五彩光剑,划破黑暗,直冲天宇之外,那道清晰剑痕深深的印在了众人眼中。
“恭送师叔!”
在天山弟子激动的齐声大吼中天空重新放明,众人还来不及感慨之时,皆是感觉身体一轻。
“天地转变,武林当兴!”
赵观听着这话,却是握紧手上长剑,神色十分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