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死盯着杰奎琳的尸体,却没再看到任何动静。
楼时麒也顺着我的视线看去。他目光灼灼地仔细检索着,在我以为他看出什么的时候问:“你在看什么?”
就不该和这孙子浪费时间。我没搭理楼时麒,也不再纠结于刚才看到的,快步跟上队伍。
既然白老师和alex两个人都确认杰奎琳已经死了,那就不会出错。或许我是看走眼了,也或许是杰奎琳身子底下的宝石因为众人脚步而滚动,让我误以为是她动了。毕竟一个人怎么可能“死而复生”两次呢。
现在我更关心的是当时杰奎琳听到了什么,让史蒂芬妮一定要杀她灭口。现在知道答案的,可能只有史蒂芬妮本人了,甚至于她自己都不一定知道。
也许还有一个。
我悄悄看向已经走到洞口的派崔克,他刚才应该也听懂了那段祭祀时的古埃及语。这个人到底是沉得住气,不然估计也已经归位了。我暗暗寻思得找机会跟他聊一聊。
那些外国人甚至没有费心检测一下空气质量或者戴上防毒面具就鱼贯而入。279给每个人分了一个小药丸,说是在空气闭塞的地方比较提神醒脑。alex看了白老师一眼,婉拒了。亚诺接了过去,还笑着道了谢。我在心里冷哼一声,还能给你们下毒不成。李元后来跟我说,很可能那些人知道那下面没事儿。
要继续前行就不可避免地经过祭坛。莱拉的血像是被舔干净了,一点痕迹都没有。众人的祭品也一并消失不见,只除了卡哇伊桑放上去的体温计还有一个黄铜做的耳钉被剩了下来。这神殿还挑肥拣瘦的不成?
卡哇伊桑有点慌,可黄铜耳钉的主人已经顺利地跟着先头部队走进那个通向地下的洞口,他这才略略放下心来。
那洞口跟神殿显得非常不搭调,就像是背着人偷偷挖的,可是现在又摆出众人皆可进的态度。难不成我真的想错了么?
“看来我们是被欢迎的。”亚诺愉快地说,“说真的无论是谁我都希望他们能准备一些葡萄酒。”
史蒂芬妮凉凉地戳破亚诺打的圆场:“下次还是听正经历史学家的吧,可惜了我的耳环。”
“注意你的言辞。我们有三个优秀的埃及学家,其中一个已经殒命在你手里了。这种做法是不能被接受的。如果你再有任何举动,那将会成为你最后一个动作。”孟维清亲自放狠话,说的时候还看了布斯维尔一眼。不过他话里话外都没把楼时麒算成埃及学家里的,可见一开始就清楚那孙子是假冒的考古队员。
我一开始支棱着耳朵听他们争论,可看到被血染红的铭文,好像有什么线索缠在了一起。
我拉住李元。“你小时候回国之前去哪儿看过病?”
李元先是一怔,随即立刻就明白了我问的不是病,而是有谁知道他身上有转化的症状。他很快告诉我:“当时除了家庭医生,我妈妈还带着我辗转了好几个医院。后来纽约某个私人医生建议查一查我爸爸这边的遗传史,她想起来我姑姑到美国疗养的事,这才带我回国了。”
“那么这些医生你们后面查过么?”
李元摇摇头。“失去我妈妈后,外公敲打过这些人,所以没有任何流言传出来,但是也没有再追踪他们后面做了些什么。你觉得怀特博士可能利用这点?”
“我不知道,但是怀特博士一开始就盯上你了,我怕他可能知道的比咱们想象的要多。”
“现在就只能寄希望于那些医生的职业操守了。再说就算知道了又如何,还怕他不成。”李元一挑眉,反倒是安慰起我来。
我也只能一笑道:“是啊,这来都来了,怎么也得弄个明白。”
祭坛两旁的神明雕像好似垂眸看着不速之客,阴森而不可抗拒。随着月亮转移,祭坛下面的通道正在慢慢合上。
我咬咬牙跟了下去。
由于人数上不占优,怕聚在一起被团灭,于是279的人穿插在了队伍不同的地方。我和李元被有意无意地留在了alex和亚诺身边。
进到里面以后最后的月光也消失了。这向下的甬道很长,手电的光都照不到尽头。穿插令人意外的是这条路低而宽,我昂首挺胸地走进去好险都要蹭到天灵盖,李元和亚诺都不得不曲着腿往前挪。一路上四围全是很淳朴的石壁,摸上去虽然触感光滑却也难掩坑坑洼洼,跟上头那华贵的神殿产生强烈对比。走着走着,用户体验才慢慢变好,个子高一点的人终于能挺直腰。
而且越走我越觉得不对劲。明明应该好几千年没见过世面了,就算是被上一茬儿的人打开过,在地底下的话石质建筑怎么也会氡气,可没戴任何防护措施的我们却并没有不适。
这么说也不对。我活动了一下手腕,传来了轻微的隐痛。若不是刚才杰奎琳悄悄在我小臂上重复描绘着一个符号,我还真注意不到自己身上莫名其妙多了些淤痕。可一路上我根本没机会受伤,而且这淤痕在大殿里的时候还很浅,现在竟然已经像是伤了好久的样子。
李元脚步放缓。
“咱们好像是从过去走向了未来。”
闻言,alex和亚诺也仔细打量起四周。我一看果然如此。随着时光慢慢向前走,甬道里有了壁画、雕塑和文字。
一开始这里的壁画和楼时麒从赛特神庙里画下来的类似,是用矿物颜料绘制的粗犷史前风格。再往前走,壁画里终于有了熟悉的古埃及元素,甚至两边还立着人身动物头的雕像。本身这些都是古埃及人用作守护的神明,可在这里却凶相毕露,显得本就不敞亮的地方透露着一些诡异。
文明古国都有自己的文化属性。中国是和谐,埃及是秩序。但从进到这座神庙开始,到处充斥的都是混乱。看着这些狰狞的雕像我忍不住想,阿佩普扮演了什么角色。是它把众人带离风暴引来的流沙,也是它让众人渡过的圣湖。除了对想要离开的人发起攻击外,它似乎一路上都在帮着我们。
但这真的是帮助么?
感觉我们来到这里不是神明们想要的,反而是祂们想要阻止的。
我有一点想不明白。那些多到铺满了整个神殿的宝石为什么会出现,那不像是为了糊弄我们,倒像是奉劝来者拿上财宝,到这里就差不多了。可阿佩普却偏偏断了这条退路。在古埃及神话里,阿佩普是好是坏全取决于视角。可我现在有点儿拿不准我们到底算是正派还是反派了。
“也没人规定在神殿里铺满宝石的,和安排阿佩普的就是同一批人吧。”亚诺说。
那么这座神殿到底属于谁呢?
没等我理清头绪,逼仄的甬道终于是到了尽头。
这是一间空荡荡的屋子,用屋徒四壁来形容不为过。不过这四壁加天花板上都绘满了铭文,像是要把什么困在这里一样。等我们尽数走进来后,再看向回路,才发现来时的甬道已经不见了。
在这个不知应该被如何称呼的空间正中有一只被焚烧过的青铜牛。牛是哈托尔女神的象征,这位女性神只是天空之神荷鲁斯的妻子、太阳神拉的女儿。在古埃及的传说中,祂亦曾化身为无花果树,与复活紧密相关。
在正前方的壁画里有一道门,狮子女神塞赫麦特守在门前。面前这个狮首人身的女神被称拉神的右眼。壁画中的塞赫麦特有双红玉眼睛,在幽暗中给了我们一个灵魂瞪视。在祂脚边,有一只猫的铜像。
“这只猫蹲在这儿干嘛,当地狱的守门者么?”史黛芬妮手下某个人说。
“别用你的宗教来看古埃及。”alex厌恶地说。
“那这东西为什么挡着路?”
的确无论怎么看,四下只有这后面可能是条路。方才进来的甬道已经消失不见,现在只能朝前走。其实也没有一个来到这里的人想半路回去。
“因为这只猫是芭丝特女神,祂的铜像在大多数情况下是作为祭品存在的。”我看了看派崔克,他点了点头,于是我继续道:“也就是说,或许献祭后就会有路了。”
“那祭坛在哪儿?”
这时派崔克示意众人去看壁画,塞赫麦特的身边有一块被水包围的石头,那是原始之丘。而原始之丘上面阴刻着一只贝努鸟。
刚才一路下来见到了那么多动物的形象,唯独没有贝努鸟。祂在古埃及有着重要而独特的含义,在不同时期被认为是太阳神拉或者冥神奥西里斯的灵魂。这是最接近太阳神的神明了,可我见到贝努鸟的惊讶远不止如此。
因为杰奎琳死前在我手臂上重复着的图形就是一只贝努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