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神山上这三魔,出身为太阴淫兔的讹月仙君最是狡诈,也最胆小。
纵是其道行无限迫近道化境,手中还执着【玉火钳】这等娲皇宝贝,见了克星也是即刻吓破胆,连争锋反抗的念头都没有。
只以尖细声音喊道:
“月净老尼!”
“莫来害我,我走,我走就是。”
话还未罢,这本相又是丑陋又是淫邪的老兔爷竟是转身就要蹦跶离开。
他这一蹦也有说法,却是大渊中稀罕难得的遁术,有破界之能,一跃可从此界去往他界,也是倚仗这手段他才能屡次逃脱麻烦与追杀。
只是众魔此时都懒得欣赏这位二大王的遁法神通,皆用一种不可思议、鄙夷的目光投过来。
先前将自己吹嘘的那般厉害,事到临头打也不打就跑?
此等蠢物,也能得道?
众魔之鄙夷,讹月仙君自是全部接收到了,只是心头无一丝一毫愧疚或是愤怒,只是一边遁逃,一边在心头恼羞道:
“这些蠢物哪里晓得本仙君的智慧,若来的是别的菩萨罗汉,哪怕是金蝉子这种圣僧,本仙君也敢上前斗法厮杀。”
“偏生,是月净这老尼姑,最是克制我不说,连玉火钳也将毫无作用,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再说了,灵山连降龙罗汉都派出来了,此间这些土鸡瓦狗,虾兵蟹将,哪里还有活路在,不若早早抽身,再寻个好地界或是大靠山去投?”
讹月眼力毒辣,心念也快,智慧也不低。
还未进行第一回合厮杀,先一步洞悉生机。
如果没有陶潜这个异数在,说不定他真能逃出去。
可惜,包括他们三魔在内的万神山所有底细秘辛,尽数被陶潜提前泄露给了灵山。
已有先知,自是不会再有错漏。
讹月那念头还未转完,月净菩萨的“禅身”只笑笑,旋即从那莲华顶端取下一轮月光来,径往讹月仙君逃遁方位一掷。
下一刻,那月光膨胀无限,好似太阴星降世,化作月环,套向讹月仙君。
这星辉并不清冷寂寥,而是佛韵充盈,禅意流淌。
“你这兔儿离了广寒宫,无有宫主照拂,法力源炁乃至于道途便都要受贫道辖制。”
“是以这一枚【月净轮】,你躲不开。”
仿佛就是为了印证菩萨所言,那既像是宝贝,又好似某种神通的太阴月环瞬息就出现在讹月仙君前方,隔绝其路径,并无视那无比磅礴的太阴源炁,往其脖颈处套去。
见此情形,讹月心头生出预兆:一旦被套中,立时法力全消,躯体疲软,要被抓去杀了。
仿佛已经看到自己被剥皮拆骨的老淫兔无比慌张,一边张嘴向自己大哥和三弟求救,一边则用出各种神通手段去阻那月净轮,同时嘶吼道:
“老尼姑,你欺人太甚。”
“你不过是先我一步得道太阴,身为前辈不思为后辈铺路布道,反而借用‘道有先后强弱之理’来压我,实在是不当人子,枉称菩萨。”
可惜,他骂也白码,月净菩萨的禅身懒得理会。
黄袍、百目则忙着厮杀,一时半会顾不得他。
眼瞧着性命要丧,这老淫兔只得一咬大门牙,眸中浮现怨憎之色,再不胡乱挣扎,只是勉力挥舞玉火钳抵住那月净轮,同时无比卑微对着宝贝开口哀求道:
“长春姐姐,弟弟晓得你可感知此间所有。”
“姐姐你是娲皇宫传人,必知晓克制这老尼姑的神通妙法,看在往日情分之上,还请姐姐救我一救,若真叫这老尼姑将我收去灵山,只怕日后再见,弟弟我便是一只绝情寡欲的蠢兔了,还不如就此殒命,身死道消。”
他这一求,还真得了回应。
那玉火钳闪得一闪,内中有一道苍老声音钻入讹月耳中。
讹月听后,面色接连变换,愤而失声道:
“姐姐好生贪婪,你要我还你那一道处子元阴可说合理,弟弟确存了心思收在精巢不曾炼化,可你又要弟弟一半蕴含本源太阴神炁的血肉是何道理?”
“失去一半血肉,我还如何求道?”
……
这话吐出,顿时吸引来包括正划水摸鱼的陶潜在内其余人的目光。
好家伙!
当面谈交易,且内容很是劲爆。
讹月仙君果然是老淫兔,哄骗娲皇宫的仙姑还不够,还故意留存人家的处子元阴,一瞧就有大算计。
可惜还没成,如今反过来要遭长春婆婆的勒索,耗损一半本源,哪怕讹月仙君日后洪福齐天,仍有得道机会,只怕也要再拖延个千年岁月。
讹月有心拒绝,奈何并无底气。
果然他连三个呼吸都没坚持到,眼瞧着月净轮差一点就要套了他去,这老淫兔只得认命喊道:“好姐姐,弟弟我从了,速速施为,救我性命。”
话音刚落,那玉火钳内的“诡异火气”登时爆涌而出,讹月仙君如握烙铁,发出哀嚎偏生又丢不开,先见得一缕蕴有玄妙生机的古怪阴炁淌出,继而是肉眼可见的血肉源炁开始往火钳内涌去。
眨眼间,他那庞大法身开始变得消瘦,血肉枯竭,皮囊皲裂,一副油尽灯枯模样。
其道行境界虽仍停留在极乐圆满,然在此境已属末流,场中不少邪魔,如今都可胜过他。
得了这般“补益”的玉火钳却蓦地生出变化,火光一闪,内中竟跃出一位身着素白衣裙,鹤发童颜的仙姑来。
这仙姑生得极美,气质清冷,却又面带桃花,眼含春水,似是一位外圣内媚的放荡魔女。
场中不管陶潜,还是其余子嗣,或是灵山的罗汉菩萨们,眼力俱都毒辣,道行见识也深,加之仙姑也不曾遮掩过,都是瞬息便知其根脚来历为何?
不消说!
这仙姑,正是娲皇宫中与讹月仙君媾和的长春婆婆。
众魔正惊疑这仙姑现身,意欲何为时。
就见她对着被榨干一半的讹月仙君娇媚一笑,旋即语气冰冷道:
“你我之孽缘,今日尽也。”
“若你在这死劫中能活命,日后须避着我,否则必取你性命。”
话罢,这仙姑竟以身相合玉火钳,随后代替讹月仙君,主动往月净轮撞去。
只听得“嘭”的巨响,好端端一仙姑,下一刻竟是血肉崩解,活脱脱一颗大西瓜炸裂般的景象。
然余波并不骇人,反而好似水火相济一般,又生出神异画面来:
月华如甘霖泼洒,火气嗤嗤消弭,那白玉火钳再度显现,只是上面已无淫炁附着,且生了玄妙变化,返璞归真,威能更涨。
不等讹月仙君高兴,这宝贝辉芒大放,一声不吭撞开虚空,往不知何处去了。
……
这变化,实在是快。
场中无一能反应过来,甚至是月净菩萨的禅身,也没来得及将宝贝收回。
不过很快,包括讹月仙君自己在内,众人都猜出其中原委:
“好一位长春婆婆。”
“只怕她偷溜出娲皇宫并非只是思凡,动了淫心之类,更多该是为了历劫破劫,讹月仙君就是她的劫数,本该哄得她沉沦劫数,身死道消……如今却反过来将讹月当做垫脚石,舍了其本源血肉,替了劫数,圆满修行。”
“那玉火钳如今已被其祭练完全,更上一层台阶,说不得这位长春婆婆就要入道化境了?”
意识到这些,众魔纷纷都是咂舌不已。
本就付出巨大代价的讹月仙君,此刻面容扭曲,心神大乱,呕至吐血。
那丑陋兔头不敢置信的疯狂摇晃,一边狼狈往域外逃窜,一边忍不住发出嘶吼道:“贱婢误我,此仇不报,吾永不得道。”
若在先前他这般喊,众人要惊。
如今再听,毫无波澜。
群魔甚至已不将其当做是“二大王”,惨遭算计失了一半本源,又丢了至宝,哪里还能得丝毫尊重。
仍在划水的陶魔子摇摇头,忍不住又在心底蛊惑本尊道:
“啧啧,不愧是【娲皇】一脉,手段果是了得。”
“那长春婆婆不过是宫中一个烧火丫头,如今都快证悟道化,这般大的势力,这般大的靠山,本尊你还不心动?”
“照我说,你当速速将白隐姑姑拿下,再抱一大腿。”
蓬莱海,登仙星窍,陶潜本不打算理会魔子身的胡言乱语。
只是在修行间隙中,似有所感,不由提醒这厮一句道:
“莫要小看了诸天佛教,虽说你我配合,成功迷惑金蝉子替你背书,但灵山众佛也不傻,哪怕真个是自己人,也不可能让你这般惫懒就拿下诸多好处。”
“你欲得三国地盘,数亿信民,还要吞了那【百目魔君】为资粮壮大道行,若要遂愿,非但要亲自出手去争拿,还需付出一些旁的代价。”
……
果然,本尊念头刚落。
战场变故加剧:
付出大代价的讹月仙君,虽得了逃遁时机,却因法力大损导致遁术威能不够,在其马上要遁离搜神界时,月净菩萨施心光遁法,眨眼出现在其身后,月净轮再次飞出,竟是套住其兔脚,生生将其拽了回来。
这还不够,菩萨上前,又持着长柄莲华往其兔头上一敲,顿时讹月仙君躯体一僵,随后炸裂开来,就此殒命,甚至于连个元神真灵都没能留存。
这一幕着实骇了不少子嗣,域外邪灵。
怎生如此?
这是佛门菩萨还是魔界杀神?
不该是度化为护法金刚么?
不该收为坐骑么?
众魔思量,面面相觑,不少人心胆都要破了。
先前可都以为,与【诸天佛教】为敌,哪怕斗法厮杀败落也可保住性命,最次也就是入灵山去当秃驴,虽说要失去自由,改换门庭,但好歹能保住性命不是。
可现在看来,似也不尽然。
陶魔子见此倒是丝毫不惊,自顾自嘀咕道:
“这老淫兔也是可怜,一身神通本事也不小,奈何碰上克星,连十之一二都没发挥出来就直接了账,甚至于我那【金蟾纳炁仙酒】的毒性都还没得及发作呢,白白浪费了本魔子十几坛好酒。”
“不过这位【月净菩萨】,与那太阴月神的交情着实不浅啊,受了其嘱托,连这么好的护法坐骑都懒得收,直接一棒子锤死,以净月神源炁,许是闺中密友。”
身为万神山二大王的讹月仙君死得这般痛快,立时重创群魔士气。
而第二重打击,紧随而至。
这一遭,却是那【黄袍元君】,本是他最先出手与那位莲尸魔心尊者厮杀,讹月去阻旁人帮忙,哪里料到阻击者先死了。
不过黄袍元君下场也不妙,初始时他倒是顺利将那莲尸尊者吞了腹中,随后狂笑道:
“哈哈哈,蠢秃驴。”
“本大王晓得你们佛门秃贼有入人腹中,施法降魔的恶性,可若是以为本大王的肚腹和其他邪魔一样却是大错特错,以本大王体内奎星星力之磅礴,足可将你的罗汉法身碾成碎屑,遭我炼化……”
“啊!”
黄袍元君正得意笑着,厄运突兀降临。
在充盈星力映照下,众魔透过其肚皮,瞧了个分明。
那盘坐于【九品黑莲】中,好似邪魔般的尊者,咧嘴一笑,随后竟将手中魔心,塞入那人尸体内,嘭嘭巨响中,一尊怪异诞生,张口一吸,竟是将漫天奎星星力吞入腹中。
无星力镇压,莲尸得了自由,探指一点,其座下黑莲竟开始生根,只在三两息之间,千万条黑漆漆的莲根探将出来,毫不客气往黄袍元君体内血肉、脏腑、乃至于骨髓中扎根去。
难以言喻的痛苦哀嚎,从黄袍口中吐出。
狼嚎之凄厉,天穹因此震颤,群魔皆跟着受难,修为道行弱一些的,跟着七窍流血满地打滚。
纵是陶潜,也忍不住闭了耳窍。
“好狗儿,莫挣扎。”
“本座这莲台乃佛母所赐,由一粒【先天莲子】孕成,它此时吞你血肉源炁,日后待你入佛母门下为犬,可尽数变为黑莲源炁还你,保你法力更进一步。”
这两句响起,陶潜听得也是牙酸,啧啧不已。
好个莲尸尊者,唇舌好生毒辣。
嘴里喊着要收人当狗,做一家之犬,还让人别挣扎,这谁能忍?
果然,黄袍一听直接出离愤怒,理智尽被淹没。
全顾不得旁的,嘶吼道:“秃贼痴心妄想,本大王就是身死道消,也不要去灵山当狗。”
话还未说完,其体内竟浮现出一颗好似“浑黄大日”般的物事,细瞧分明就是一颗舍利子内丹,裹挟非凡伟力,朝莲尸尊者轰杀过来。
见这一幕,莲尸立时露出阴谋得逞的模样。
满脸喜色瞧着那舍利子,哈哈大笑道:
“好舍利,果真是我佛门至宝,遗落在外,今日当归还灵山。”
“有请佛母现身!”
这一句,立刻让黄袍元君猛地一激灵,整个人从无边痛楚中清醒过来,下意识就要收回那颗往日他视若至宝,从不轻易示人前的玲珑内丹舍利子。
可惜,如何还来得及?
只见得莲尸尊者座下黑莲蓦地一转,黑光涌动中,莲台一合一开,随后从中行出一尊外相更加诡异的佛母化身来。
此化身不着一缕衣物,可瞧着隆乳蜂腰圆腹,可见一发、一目、一齿、一乳等怪相,然并非是单一之一,而是整体之一,盖表充遍法界之整体也,其中玄妙,顿时让包括陶潜在内的众魔也忍不住呆滞、沉浸。
不管瞧得一眼,还是沉浸其中,皆有所得。
陶潜脑海,迸发志述:
【正观看诸天佛教秘佛“一髻佛母”之法相投影,得授秘佛正法《智慧佛母真言》,此法可护持佛心,可除罪孽毒障,可摧毁天魔及一众域外邪灵,可豁免诸多灾劫,代价为生出向佛之心,必要入佛母门下为弟子。】
【若魔子身修行此正法,不可豁免代价。】
【若佛子身修行,可豁免一切代价。】
陶潜三教同修并哄骗金蝉子这圣僧的好处,又显现出一桩来,只是观瞧佛母法相就可得这等好处,显然是佛母不设障碍,主动传授。
而其余魔头,就没有这般好运。
尤其黄袍元君,可谓是无比倒霉。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腹中,那一髻佛母的化身探出手,轻而易举将那颗威能恐怖的舍利子内丹摘了过去。
随后佛母一笑,对着黄袍道:
“汝为小辈,本尊不愿欺你,只收回这佛门遗宝便是。”
“若你斗得嬴莲尸,这舍利可还你。”
“若斗不赢,便来我门中为一佛犬,聆听智慧佛经,终有一日可得道。”
这三句说完,一髻佛母连带着那玲珑舍利一起虚化消失。
这景象,让黄袍元君可谓是肝肠寸断。
被黑莲寄生吞噬血肉的痛苦,不及失去至宝之痛万一。
“卑鄙无耻!”
泣血狼嚎,自黄袍口中吐出。
作为始作俑者的陶魔子见了,不由也生出悲意来,随后又是厚颜无耻嘀咕道:
“真是个可怜人,好不容易得了佛门重宝,却轻易被收了去,那佛母也是,堂堂秘佛之尊,竟然不顾颜面亲自来抢夺小辈的宝贝,我原以为是留了点手段让莲尸尊者去抢呢。”
“不过也怪黄袍自己太蠢,哪有用佛宝去砸佛门护法尊者的,岂不闻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
谁也没想到,万神山赫赫有名两位当家大王,一照面就失利。
讹月殒命,黄袍如今处境也差不离。
群魔本就不甚尽力,如今士气更是低落,各种退缩之念流转开来:
“秃贼们果然如四当家所言,实在凶残,我等敌不过啊。”
“也怪讹月、黄袍先前胡吹法螺害了我等,还说什么不惧灵山,怎一照面就被人收拾了去。”
“劫数,这都是劫数啊,讹月、黄袍两位大王确有着非凡神通,近乎道化,怎奈何秃驴狡诈,遣来降伏我等的都是克星,那月净菩萨一尊禅身,足可收服大部分修行太阴法门的生灵,若讹月大王还是广寒宫主麾下的兔神,有那位宫主庇护可一战,没了庇护,唯死而已。”
“不若退走吧,佛门势大,我等与之为敌,实为不智。”
“等等,且看看【百目大王】如何?其父可是元阳魔神,太上魔祖之一,根本不惧灵山众佛才是……”
众魔多数都生惧意,欲要退走,只是将最后一点希望寄托在百目魔君身上。
这魔君,倒也没辜负众魔。
只下一刻,令人很是意外的战况出现:
轰!
九天上传来巨响,罡风破碎,一头须发皆白的远古苍龙首先被巨力打将下来,其躯已是伤痕累累,血肉翻卷,往大地坠去。
紧跟其后,伴随着一道怒吼,降龙罗汉之分身好似陨星般往地面落去。
还未坠地时,充盈一界的苍白邪光从九天洒落,生生罩定降龙罗汉,随后就见一头比先前未被打碎的万神山还要庞大的【大肉卵子】仿佛从另一个世界蹿出,无穷尽的干枯手掌拍打着天穹,支撑着祂朝着降龙罗汉咬去。
咔嚓一声,竟真个咬中。
虽未全中却也让罗汉失去半截身躯,金色佛血洒落,佛髓涌出,随后被一条猩红之舌卷入口中,吞了个干净,又扭头往降龙罗汉另外半截身躯咬去……
这一幕可说比先前任何景象都要骇人,都要不可思议。
哪怕是陶潜,也惊。
降龙罗汉败了?
怎可能?
哪怕眼前这降龙罗汉,为一分身,而非本尊,依旧有堪比道化境的战力,怎可能败给一尊尚未证道的子嗣,还被吞了半截身躯?
众魔皆是不信,但事实摆在眼前。
眼瞧着降龙罗汉剩余半截身子也要被吞吃,忽而此时,黄袍元君那凄厉哀嚎传来:
“三弟,速来救我一救。”
“迟上一息,吾命休矣。”
许是真有交情,原本还专注于追杀降龙罗汉的百目魔君一扭头发觉黄袍处境,邪光一转,顿知前因后果,立时暴怒不已。
那显然从域外而来,笼罩一界的苍白邪光原本只罩定降龙罗汉,这一下立时扩充开来,欲将莲尸尊者、月净菩萨以及八部天龙众也就是整个战场全部笼罩入内。
趁此机会,降龙罗汉得了喘息之机,连忙开口提醒:
“诸位,速离邪光笼罩之地。”
“那光唤作【先天元阳造化神芒】,乃是从元阳界来的源光,贫道也不曾料想到,百目道友颇得元阳魔神宠爱,看起与我斗法将要败落,竟主动开了方便之门,让其受神芒照射,源炁不绝,神通法力堪比道化。”
有降龙提醒,一众佛军顾不得杀伐,连忙退却。
莲尸尊者放弃寄生黄袍元君,月净菩萨的禅身则施法将降龙罗汉救走,佛光避退造化神芒,一退竟直接退出去至少三千里之遥。
这画面生出,万神山一方士气暴涨。
但有一人,却是急了,而是大急。
陶魔子!
由不得他不急,若非实在不合适也没机会,他甚至想跟着一起退走。
缘由也简单,估摸一下时辰,他给众魔下的毒酒,药效也快要发作了。
毫无疑问!
一旦毒酒发作,群魔即便不全部躺下,也得个个躯体疲软,昏昏欲睡。
他下毒加料一事,必要败露。
如果能全部毒倒下也就罢了,可陶潜深知,其余子嗣包括黄袍元君在内,都受不住山九和小小岁体内源炁之毒,唯独【百目魔君】是个例外,这厮可是一尊先天嫡系血脉,而且很受宠。
没毒倒百目,届时要面对一头暴怒大肉卵子的,就是他陶大魔子了。
此时他面上不动声色,实则心神狂跳,仿佛能瞧见自己的凶兆星正在疯狂闪烁,心头几乎是怒吼在骂:
“天杀的罗汉,这牛皮也能吹破?”
“好歹是佛尊亲传弟子,竟然干不过区区太上魔神之子?”
“要遭要遭,不若趁乱逃了吧,以我手段,倒是不必担忧被那大肉卵子吃了去,可要斗败他似也做不到,人家亲爹正观瞧着呢……谁打得过?”
……
陶魔子此时完全明悟本尊之提醒,果然泼天大好处没那么容易拿到手。
这意外,纵是演天虫也没推演出来,想来是受到了【元阳魔神】那极高位格的压制,这才失算。
正当陶潜想趁着自己还没暴露前逃遁时,忽然怀中那佛钵传来异动,那些个僧尼佛灵又传来了新的佛旨,听来分明是降龙罗汉亲言:
“师侄且听好!”
“如今你将要暴露,那百目魔君又得其父庇佑,除非我等本尊入界,否则根本奈何不得,也无法救你性命,更遑论这三国之中数亿信民。”
“为今之计,仅有一法可尽全功。”
“吾已命佛灵送来一张【佛尊金帖】,其上有佛尊亲自写下的六字真言,威能无双,只消师侄近身于百目魔君,并将金帖贴在其眉心处,自可瞬息封了那方便之门,令其再摄不得半分元阳神芒。”
“只如此一来,师侄儿将要受群魔围杀不说,更要面对百目魔君之怒火,以师侄的道行手段,应可支撑片刻,待我等前来支援,可解厄难。”
“当然,若要使金帖生效,师侄须摒弃体内所有魔念,虔诚颂念我佛尊名,方有功德生出灵应开启金帖。”
随着这些声音响起。
陶潜也自动生出感应,果然怀中佛钵上方,那些缩小了许多倍的僧尼很是费力将一张不可直视的金帖托了出来。
触碰瞬息,脑海一道道志述迸发出来,赫然是一件专门克制眼前状况的佛宝。
见得这些,陶魔子生生气笑了。
再一次,本尊预言得了证实。
显然,灵山上的秃驴们并非没有预料到战场变故,分明是想到了,还预备好了对应手段。
只是行使之人,并非降龙罗汉,而是他陶魔子。
灵山之意,也毫无遮掩显露:你明面真身乃是一个秘魔子,既想着得到那泼天好处,怎能不彻底归心,只是半个身子倒向佛门却是绝计不够的,需有真正的投名状,需证明自己并非是无能之辈。
若是其他秘魔子被这般胁迫,必要忧虑,不知该如何是好。
然陶潜,却只差大笑了。
这厮虽是个惫懒的,惯常偷奸耍滑的,但也不是事到临头就会躲避的性子。
该与人斗法厮杀时,他可从来不避。
何况只是一番围杀争斗罢了,群魔之中除了百目魔君外,也没有几个子嗣、道脉传人能被他放在眼里。
念头定下后,陶魔子心魂默默勾连本尊,嬉笑道:
“又叫陶真君猜中了,秃贼们瞧不得本魔子清闲,非要我出力。”
“也罢也罢,便叫这群魔头和秃驴们一道瞧瞧我陶潜的手段,本尊速速借来佛心一颗,免得露馅。”
话罢时,这厮已得佛心。
悄然探手入怀,捏住那佛祖亲赐金帖的同时,虔诚回道:
“我佛慈悲,合该如此。”
“吾师金蝉子如今以法身镇幽冥,受亿万怨苦,弟子当效仿之。”
“豁出性命,也定要度化群魔,救数亿信民于水火之中。”
大义凛然的话说完,陶潜直接动了。
时辰紧张,他也顾不得从容靠近过去,好在急匆匆的更好,更符合此时情景。
百目魔君救下黄袍元君,正施法为其疗伤,又从其余处听得关于讹月仙君已经身死道消的噩耗,立时气得浑身干枯手掌乱拍,打得虚空抖颤不已。
法身上一颗颗元阳邪眸死死盯着远处的灵山佛军,口中尖细魔音接连不断发出:
“灵山秃贼,好生无耻。”
“竟以这般卑劣手段,害我二哥性命,有朝一日我百目必要杀上灵山……”
百目魔君正要继续宣泄。
忽然,另一道声音插入进来,其中怨恨,似比他还要浓烈数倍,就见得陶魔子这位万神山四当家,跌跌撞撞闯过来,面容悲戚,声音扭曲喊道:
“大哥,三哥,二哥死的好惨啊。”
“那灵山来的秃驴实在是一等一的无耻黑心,竟伙同娲皇宫的贱婢,害了我二哥性命。”
“两位哥哥一定要为二哥报仇啊,他日领着四弟我杀入那诸天佛土,吃尽那八部天龙众,扒了诸天菩萨的皮囊,喝干那八百罗汉的佛血……唯如此,方能消我心头之恨呐。”
这几句,不可谓不狠。
尤其这厮为了逼真,都是用法力喊出来的,三千里外,照样能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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