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人事局出来,韩路心情有点抑郁,班也不去上了,反正也没人管。
他拨通的母亲的电话,报了个迟到的平安。
韩路的父亲以前是老家一家工厂的钳工,他母亲却是城郊的,农村户口。
农村妇女都淳朴善良,听到儿子的声音,老娘很欣喜,“小路,小路,你工作得怎么样,顺心不,怎么不给妈来个电话。”
韩路笑道:“妈,你怪我我还怪你没打给我呢?怎么,总算把我这个讨债精给撵出了家门,你是不是突然一身轻松,彻底解脱了。”
母亲喃喃道:“我最近有点事,挺忙的,没来得及给你打电话。”
“可拉倒吧,你又什么好忙的,家里又没地。你又不打麻将不出门旅游,整天只知道看电视。”
“我真的有事啊。”
韩路:“说起我的工作,放心,你儿子什么人啊,大学生,能力那绝对是强,丢不了你的人。我跟你说吧,最近几天单位有一场演出是我从头到尾运筹帷幄弄好的,连市和区里的领导都夸我能干呢!你儿子是个天才,将来肯定要发达,信不信过个十年我当个大干部给你看?”guqi.org 流星小说网
“我儿子谁呀,肯定是很厉害的。”老娘很高兴,但还是有点担忧:“小路,你的脾气跟你爹一样,冲动得很。从小到大天天跟人打架,家里不知道赔了多少钱。你现在是大人了,遇事要多忍让。”
“那是,那是,我现在怂得很,见人只带三分笑,从来不跟人犯口角。你老人家放心好了,绝不给你摆摊子。”
“你摆了摊子,人家也找不到我这里来,那么远。”
韩路:“妈妈,爸爸还喝酒吗,还骂你吗?”
老爹是典型的粗人,烟酒茶三开,脾气又坏。每天早上起床先整一茶缸子浓茶,然后喝二两早酒才能出门上班。一天到晚烟不离手,右手食指和中指都熏成腊肉的颜色,遇到事能用拳头解决绝不浪费口水。
自韩路记事起,老爹和老娘不知道打过多少次架,也不知道是怎么相处到这把年纪的。
老娘:“你爸爸现在戒烟戒酒了,对我好得很。一天三顿饭都是他在做,扫帚都不让我摸一下,妈现在好享福。”
韩路哈哈笑,说,妈你骗人。
老娘说,真不骗你,老头子现在真的变好了。小路,你什么时候回家看我,妈好想你,你想不想妈。
韩路说,想想想,想死我了,妈,我天天想你。不过,这地方是在太远,交通不便,等过年的时候我再回家看你吧!
和老娘通完电话,韩路心情变好。
但是工作上的事情他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文化中心平时屁事没有,靠国家财政养活,自己根本就没有发挥的余地,过得三年五年十年八年,人都要废掉了。
就算你有心混日子,也不成。已经有谣言说中心要改制,改事业单位也企业单位。
真到那一天,我不是白考了,还荒废了那么多年。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可是,我又该怎么办呢?
韩路很头疼,一时也没有主张。
……
“多来米!”
“啊啊啊!”
清晨,文化艺术中心的演员们照例吊嗓子练功。
老刘今天没有报幕,主要是阳光实在太好,他正在那里鼓着下巴吞太阳。
说来也怪,跟老娘通过电话后,韩路的心绪也不那么浮躁了。他悠闲地刷着牙,琢磨着等下早餐吃些什么,忽然耳边响起昨天人事局周局长所说的那段话“你考的就是金沙市文化中心,其他地方也没有空编。就算有,还得重新去考,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重新去考……咝!”韩路抽了一口冷气,猛地将牙刷朝地上一摔,对着镜子一声吼:“对啊,我为什么不重新去考!”
这次金沙市文化艺术中心招聘一个行政事业人员,考生总共有一百一十四人,竞争激烈,且都是本地人,成绩都不错。但和韩路比起来却还是差了一大截。
韩路的卷面成绩比第二名足足高了十分,简直就是碾压般的存在。
他就是一头过江强龙——毕竟,老家的县城虽然小,可因为在大平原,经济发达,距离省会也就两小时车程度,师资力量剽悍,是有名的学霸县,每年都要出好几个清北复交。——从小到大,韩路所接受的熏陶就是“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知识改变命运,成绩好,金钱美女啥都有。”
说穿了,韩路就是个小镇做题家,考试机器。
来金沙市考试,那就是降纬打击。
既然调动是不可能调动的,那就重新考一家单位。
对此,韩路有极强的信心。好,明年就考和金融相关的单位吧……还考什么金融单位,直接参加公考。
对对对,公考,必须公考。
有了人生目标,韩路心中的激动之情再遏制不住。
他高声呼啸着“哦呵呵!”就朝外面跑去。
“啊啊啊,咪咪咪!”中心的演员还在吊嗓子,韩路也加入其中。
“树上的鸟儿成双对,绿水青山带笑颜……”火凤凰树下,陶桃在练功,吸收草木精华。
韩路:“你耕田来你织布,你挑水来你浇园,你洗衣来你做饭。”
陶桃呆住。
韩路一道烟似地溜了。
他刚来中心的时候,谨言慎行,竭力做出一副正经模样,在这样的环境中显得格格不入。今日心节一去,引吭乱唱,竟神奇地融入。
这就是个不正常的单位,所有人都不正常,你正常就是不正常。
现在这个事业单位就当自己白考了。
今年的公考时间已过,没办法,只能再蹉跎一年时间。吃过早饭,韩路到财会室报了个到就溜了,回宿舍把前几天积下的脏衣服洗干净晾到铁丝上,就跑去书店买了公考复习资料,看了一整天,感觉简单枯燥且乏味。
他这两年考试的时候一直在学,现在又拿起来,如同吃一颗已经咀嚼过很长时间的口香糖。很寡淡,但又不能不重新提起精神应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