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靖元年,康靖帝借议罪银之名大肆从官员手中强行敛财,筹集军费,耗费数月之后,朝廷大军终于开拨!
数路大军并出,兵锋所向之处,原先的十八路反贼在很短的时间内便不剩下几个。
但,黄朝的黄天军以及白莲教主的白莲教,仍是大月的心头之患。
只有少数人马先派去羽州,余下大多数兵卒奉诏,要先征讨乱臣贼子!
攘外必先安内,康靖帝已是下了狠心。
根据顾担从林小依处听来的消息,距离皇都最近的豫州交战最惨,说一声哀鸿遍野都不为过。
那白莲教众硬悍朝廷大军,竟真的没有溃败,战争怕是有陷入泥潭的趋势,战报时刻都有飞来,总体来说还是庙堂占优,谁让豫州距离皇都最近呢?先打的就是你!
相比之下,更精彩些的还得是扬州。
扬州之地黄朝的黄天军选择分出一部分人拒敌,剩下的人手仍在马不停蹄的专杀大户。
朝廷派去的人数虽多,可扬州那么大,将朝廷人手分散开来又能有多少?
不分散,那就完全不理会,你后脚来我前脚走,只留下满地鸡毛,吃土去吧!
黄朝的战略是用最快的速度抢下最多的钱财!
这种战略能够极快速度的滚起雪球,聚拢财富,避免损耗。guqi.org 流星小说网
但没有属于自己的地盘,队伍就会缺少向心力和凝聚力,显露出太多的土匪风范,缺少真正的雄主气焰,难以整合人心,更无法得到天下人的认同。
这一点黄朝自己未必想不到,奈何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无论是跟传承悠久、源远流长、传统优良民间有所知的白莲教相比,还是跟立国二百余年,哪怕烂到骨子里尚且有底蕴留存的大月相比,他现在就想占据地盘,还是太早了一些,是以己之短攻敌之长。
更何况扬州之地与羽州接壤,四国联军必然不会放过,这是不争的事实!
再往北就是豫州,那又是白莲教的地盘!
现在白莲教正忙着跟庙堂血拼是不假,这个时候从背后偷袭的确大有可为,但之后呢?
黄天军就将成为下一个庙堂眼中的白莲教!
所以黄朝除了扬州哪里也不去,就带着庙堂围剿来的大军在扬州四处兜圈,大户人家的尸骸尽数挂在路边树上,走一路就砍一路大户。
所过之处,内库烧为锦绣灰,天街踏尽公卿骨!
保证无论是跟在屁股后面追来的大月兵马,还是可能不久之后便会来到扬州的四国联军,连屁都吃不上。
用林小依的话说就是:康靖帝如今每日都是焦头烂额的模样,想不明白原本大月境内的大好局面,怎会变成如此地步。
议罪银只收一茬,如果不能毕其功于一役,后面必然还要再加税赋和征兵!
到了那时,刚刚剿灭的差不多的十八路反贼必然又会死灰复燃。
可割掉的韭菜,就没有快能够长好了。
奈何,这些事情并不会因为康靖帝的忧虑就不发生。
雪崩的时候,压的全是雪花!
最近的表现则是粮价开始飞涨,世道越是艰难粮价也就越贵,哪怕冬日已过,灾民竟也没有消失太多。
这说明一直都有百姓持续不断的丢掉了自己所拥有的一切。
除了黄朝和白莲教主这两位大月的心头之患。
还有一个人的名头丝毫不下于此二人,如今在民间的声望更是如日中天,能甩黄朝和白莲教主十条街!
墨丘!
这位墨家巨子,在带着三千墨者袭杀大月总指挥使刘轩启之后放出话来。
其余任何一国只要敢在大月境内再做出如此灭绝人性的屠城或类似之事,墨家哪怕战至最后一人,也绝对饶不了他们!
且并不排除直接潜入国境刺杀帝王的可能!
一位武道宗师带着几千个同样不怕死的人玩命,的确足矣让军队都得仔细掂量掂量,哪怕能赢,指挥战斗的人睡觉怕是都不敢闭着眼。
更何况墨丘隐隐已经直接将矛头对准了其余几国的帝王。
宗明帝都杀了,还怕再添一两个?
当然,这种威胁震慑一时还算有用,毕竟带领三千墨者的确冲赢了上万军阵,阵斩将帅,这战绩是不争的事实。
可要说凭借墨家就能挡住四国联军,那就是纯粹的痴人说梦了。
连墨丘说的都是不可行如屠城那样天怒人怨的灭绝人性之事而已,可没说让四国联军就此罢手,墨家还没有那么大的力量。
毕竟哪国还没几个宗师呢?
整天想着刺杀来刺杀去,那就谁都别想好过,差不多也就得了。
墨丘和墨者的期望,其实是凭借他们的存在和努力,能够减少一些大月境内完全没有反抗的平民百姓们,能够少受到一些不必要的虐杀,给百姓留下一点点活路而已。
仅此便需要豁出命去。
至于终止战争?
没人敢说这样的大话,再来一个墨丘也不行。
无论如何,墨丘的事迹都已经在大月境内传颂开来。
哪怕庙堂明面上百般打压,也完全压制不住,反而扩散的更为快速。
直到有一句话以极快的速度风传开来。
【天不生墨丘,万古如长夜!】
此言一出,墨丘立刻晋升为救苦救难的当世圣人。
陷入到灾殃之中的百姓,迫切的需要一个救星,一个希望。
而墨丘的事迹和努力,又给他们看到了希望。
这天下间,还是有人在乎他们,愿意为他们去拼命的!
弑帝之后,墨丘的名望非但没有折损,反而因为宰掉大青指挥使,真正的名扬天下,各方皆知。
即将被水淹没脑袋的人,听闻他的事迹,便像是抓到了一株救命稻草。
期望着墨家的人能够从天而降,拯救他们脱离苦海。
诛杀大青指挥使的一战,让墨者损失颇大,早已不足三千之数。
还好亦是有仰慕墨丘之名的人,赶往羽州想要成为一名新的墨者,执墨家之义,替天行道!
而这个时候,已经开始在人间称圣的墨丘在做什么呢?
他在带着墨者守城。
是的,没错。
如此好的机会,这么大的名望,他既不去争抢地盘,也不去屠杀富户,更没有想过要振臂一呼,改天换地。
墨丘带着墨者在羽州最前线的城池之中,参与到了与四国联军的最直接的对抗中去。
正如他曾经说过的那样。
这个世界上,想要成就一番大事的人太多了些。
道义要谁去守护呢?
天下无人,自丘而始!
这位大月的头号通缉犯,在皇室的眼中名义上比黄朝和白莲教主更该死的人,带着一群愿意追随他的傻子,以自己的方式来庇佑着大月的国民。
不去争坐龙阁,亦不图谋大宝,从始至终,墨丘只为百姓做事。
天下苍生啊,说来是个很大的词。
可放眼到某一地去,用真实的目光去打量,便能看到那是无数活生生的生命。
在那血肉战场的背后,还有着相隔千里之外看似毫不相干的百姓正在生活着,且时时刻刻因前线的战事而受到影响。
所以他去了,不再需要什么别的理由,也不去思考什么名利,就是这么简单。
当然,皇室也并没有在这种时候继续去找墨丘的麻烦。
一个黄朝一个白莲教主就足够庙堂去头疼了,若是逼的墨丘再振臂一呼,那不如仔细思考一下皇陵现在才开始建是不是太晚了些。
羽州、扬州、豫州,三线战事短时间内彻底陷入到了僵持之中,胜负不会那么快就分出来,这将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拉锯战。
外界的局势越发激烈,顾家小院倒是一如往常。
时间在不断的向着前方推进,这里却还是那般平和的模样,没有丝毫的变化。
这一天顾担收到了一个包裹。
是墨丘寄过来的,打开一看是一本书,字迹略显的有些潦草。
“备城门?”
收到包裹的顾担将书给看了一遍。
这本书里汇聚了墨丘根据古往今来的战事中最好的守城之法,并且在实践之中加以改良、创新,因地制宜。
其用词极端严谨,堪称手把手的教学,不仅有如何防备敌军的进攻,还有城池内的人都应该做些什么,尽数都写了上去。
比如其中一段:
【城上之备:渠谵、藉车、行栈、行楼、颉皋、连梃、长斧、长椎、长兹、距、飞冲、县、批屈。楼五十步一,堞下为爵穴,三尺而一为薪皋,二围,长四尺半,必有洁。瓦石重二升以上,上城上。沙,五十步一积。灶置铁鐟焉,与沙同处。木大二围,长丈二尺以上,善耿其本,名曰长从,五十步三十。木桥长三丈,毋下五十。复使卒急为垒壁,以盖瓦复之。用瓦木罂,容十升以上者,五十步而十,盛水且用之。五十二者十步而二。】
如这样的段落比比皆是,事无巨细!
便是全然不懂得守城之人,得到这本书都该明白如何做,怎么去做。
这本书通篇尽是守城之法,可以说将城池攻防之术研究到了堪称极致的地步,通篇考虑的都是如何利用高城深池,在劣势的情况下以抵御敌人的进攻,保护自己的国家。
毫无废话,字字珠玑!
与这本书一起来的,还有一封书信。
信中墨丘表示未来几年他大概不会离开羽州,留在小院中的几个人就要拜托顾担先照顾了。
至于这本书,就交给禽厘胜仔细研究一下,可能用得上。
未来有机会再见,大家再一起饮酒作乐,直抒胸臆。
顾担依言将这本书交给了禽厘胜。
自墨丘和公尚过离开皇都之后,小院里的人虽然更多了些,但能和他交谈上的却少了。
墨丘已经在为自己的理想打拼,公尚过碍于身份的原因,无论站在哪边都不合时宜,干脆自己去找之前认识的两个朋友,不为做一番事业,只是找点事做。
唯有他还留在小院之中,虽曾小小的展现过一次身手,却也并未闹出什么天大的动静。
绝大部分时间,他仍在默默的积蓄着实力。
关于最年轻的武道宗师的传言,也伴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的冷却了下来。
毕竟大月国破天倾之危难近在眼前,如此之多的英雄豪杰甚至是圣人都开始粉墨登场,足以填充所有人茶余饭后的谈资,说都说不完。
一个呆在小院子里的武道宗师,又能在这种时候吸引到多少的眼球呢?
他已经淡出了许多人的视野!
哪怕最开始有所防备白莲教,都未曾再调查过这边的情况。
毕竟大家真的都挺忙的,那位死活不出世的武道宗师,你爱咋咋地吧,实在没有那么多闲心继续关注下去。
禽厘胜从顾担手中拿到《备城门》,快速的看了几页之后脸色便不由自主的沉了下去。
这守城之术给他送来,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巨子怕是已做好了身死的准备。
只是为了避免身死道消,人亡道损,无人继承,才会将《备城门》给他寄来。
可如今,他虽已开始进行气血见障,每七天还能得到一次顾担的帮助,但想要达到成就宗师的最低要求,最少还得几年时间。
便是完成气血见障,他能否拥有五行交感的资质也不好说,真的能够担得起巨子的厚望吗?
这是一份沉甸甸的信任和责任。
他既然没有跟随巨子冲锋在最前线,那就要做好前线墨家彻底灭亡,由他重振的准备。
“墨师又来信啦?”
正在院子中锻炼的荀轲兴奋的凑了过来,“写了什么?给我看看!”
禽厘胜却是直接将书放在怀中,不给他看不说,反而还瞪了他一眼,斥责道:“上一边去,哪里轮得到伱来?”
被没头没脑凶了一顿的荀轲委屈的愣在原地,双目扑闪满是不解。
你丫有病吧!
今晚写的小故事,必须超级加倍!
“顾先生”
荀轲憋屈的看向顾担,凭什么墨师写的东西他不能看?
顾担若有所思的扫了禽厘胜一眼,眉头渐渐皱起,开口说道:“你现在用不到那些,安心学习。”
荀轲:“.”
康靖元年,就在这小院的平静和外界的如火如荼之中,安稳度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