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改变

第二十九章 改变

谢世瑜终于醒了过来。

这一回,他是真正地醒了。

但他醒来后,第一个听到的,便是系统那不甘的叽叽喳喳的声音。

‘……暴殄天物啊……真是暴殄天物啊!!’

‘你这么个命硬的家伙,还有什么好操心的呢?反正你都被捅了三次了都没死,这次捅一下又能怎么样?’

‘我好心痛……我!好!心!痛!’

‘――痛!!!’

谢世瑜睁开眼,神色茫然,眼中空洞。

他……方才是不是梦到了什么?

谢世瑜头痛欲裂。

除此之外,他还感到了冷。

很冷,非常非常冷。

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将他的五脏六腑全都掏空了般的、空洞洞的冷。

但除此之外,他又感到自己的皮肤似是烧灼了起来,他甚至都能够嗅到发自自己皮肤的隐约的焦味。

――发生了什么?

他到底怎么了?

胸口的伤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愈合了,竟是丝毫都没有感到痛感。

但如果能够让谢世瑜来选择,他宁愿要曾经的那样纯粹的痛,而不是现在这种又冷又热的古怪的感觉。

谢世瑜跌跌撞撞地站起来――这样简单的一个动作,对于现在的他来说竟都显得分外艰难,甚至在直起身的那一刻感到眼前一黑,几乎就要再次晕过去。

但谢世瑜到底没有晕过去。

他咬紧牙关,扶着洞壁,站了好一会儿,这才缓过劲来。

直到这时,谢世瑜才能腾出心思来关心自己的处境。

他环视四周,发现他竟是在一个黑漆漆的洞穴里头,除了外头隐约的光以外,便只有他不远处的那一朵泛着魔气的黑色火焰泛着微微的光和微微的暖。

魔气?

魔门?

谢世瑜直觉皱眉,但下一刻就恍如雷殛,呆在了原地。

黑暗中的微光、暧昧纠缠的身体、困兽垂死般的质问、像是来自地狱的火焰,还有那最后的一滴眼泪。

无数的场景在谢世瑜交错,但都一闪而逝,没有在谢世瑜的心中留下任何影子。

所以谢世瑜之所以会这般震惊,并非是为了那个连他自己都没有想起来的梦,而是为了从火焰中透出的那一缕魔气。

――在这世上,还有谁会于危难之中对他出手相助?而且还是一个恶名昭彰的魔道之徒?

只有一人。

只有那个人。

那个三番四次对他出手相助,又引他入道的人!

――他在何处?

早已记不清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的谢世瑜,只以为那个“神秘莫测的高人”依然还在附近,便扭头四顾,但转头后就觉得自己太傻了。

――明明方才就已经瞧过了,四周分明是无人的,怎么他又忘了呢?

谢世瑜懊恼地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是因为觉得自己太傻,还是因为那高人并不在他身旁。

呆立片刻,谢世瑜到底还是觉得有些累,便席地而坐,专心吐息起来。

――之所以说“吐息”而非“吐纳”,自然是因为谢世瑜那丹田留不住任何灵力。

不过这也没有关系,他本是剑修,也不必在自身留下什么灵力。

而在谢世瑜吐息的时候,脑海里的系统依然在唠唠叨叨个不停。

‘唉,你说说,在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在这个刮地三尺都搜不出什么好东西的小方界,能够找出这么瓶――哦,算了,不说瓶,说颗――能找出这么颗紫焰辟神丹有多不容易啊,你知道吗?知道吗?!老子……呸,是本系统,本系统跟着你这么多年来,看过那么多修士的乾坤袋,就没找着一颗紫焰辟神丹!穷鬼!都是一群穷鬼!连让本系统打劫的心都生不出来的穷鬼!’

谢世瑜:‘……’

谢世瑜震惊了。

‘你竟然还偷看别人的乾坤袋?!’

系统:‘……’

这是重点吗?!

系统不耐了,道:‘你路过一户人家,他没关门,里头闪闪发光不知道有什么好东西――你会不会看看?’

谢世瑜理所当然道:‘非礼勿视――自然是不会看!’

系统:‘……’

它就不该同这家伙搭这个腔!

没有理会谢世瑜,系统继续沉浸在自己的哀怨里头。

‘紫焰辟神丹啊!紫焰辟神丹啊!不知道我还要多久才能见到你……嘤。’

‘其实这个也就算了,关键是缠枝泉啊!你知道缠枝泉是什么吗?’

‘……算了我估计你也不知道。’

谢世瑜不以为然:他又怎会不知道?

缠枝泉,是冲霄界独有的一种泉水,十分稀少,因此被冲霄界中妖兽的大族们所掌控。因为妖兽比起人类修士来说更为团结和排外,所以大部分修士一生都无法得见――但是就算这样,也没有多少修士对它生出觊觎之心。

一来是因为不划算,二来还是不划算。

第一个不划算,是因为冲霄界中拥有这缠枝泉的妖兽们,要么是属于妖兽中的大族――就像是朱雀、九尾狐、水麒麟、鲛人――而且还是大族中至关重要的族人;要么就是被冲霄界妖兽们供起来的瑞兽,如龙、凤凰、白泽等;要么就是连那些大妖兽都惧怕的凶兽,如钦丕、白虎、毕方、穷奇等。

而这里头无论是哪一种,都不是独来独往的修士能够惹得起的,也不是修真大派愿意惹的,因此才说不划算。

第二个不划算,则是因为缠枝泉不值各路修士为它冒险――因为它就是煮茶用的泉水罢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在那般受到妖兽的欢迎重视,只要嗅一嗅气味都快要垂涎三尺,但它到底还是煮茶的泉水,里头既没有什么灵力,又没有什么好处,哪里值得众多修士铤而走险?

这些东西,在罗拂师父留给他的那些各色奇闻异志录里头都曾提到过这个对于妖兽神奇,对于修士无趣的东西,谢世瑜又怎会不知?

但谢世瑜也只是这般想想罢了,要让他跟系统逞个口舌之利一分高下什么的……太过浪费时间了,谢世瑜自然是不肯的。

而系统也似乎习惯了谢世瑜的不理不睬,继续它的哀怨。

‘唉,我早该知道的,我早该知道缠枝泉落在你们这些愚蠢的人类手里没有什么好下场的,但是我还是没有想到它的下场竟然这么惨!’

‘要喝水,什么不能喝呢?为什么偏偏要用缠枝泉?’

‘我真是要气死了,我要被你们这些愚蠢的家伙气死了!这才是真正的暴殄天物啊!!你知道缠枝泉它是多么有用的东西么?你们这些愚蠢的人类还真以为人妖兽喜欢它、几十万年前不惜为了它大打出手,差点把冲霄界翻了个底儿朝天是因为它好喝啊?’

‘甜!太甜了!’

‘作为狡猾的人类,你们怎么能这么甜?!’

此时此刻,谢世瑜终于觉得不对,顿时皱眉道:‘几十万年前妖兽曾为了缠枝泉大打出手,甚至差点毁了冲霄界?为何师父留给我的那么多书里头竟没有一人提过?’

‘没提?哦,对了,那是因为――你现在还不能知道,除非你拿100个积分点来换,呵呵,不用说了,我知道你没有。’

自说自话自吐槽的系统话锋一转,一边痛心疾首,一边埋怨起了谢世瑜:‘你说说你,你当时说啥不好说什么苦?如果不是因为你说苦,那些缠枝泉就不会死得那么惨……嘤,我的缠枝泉!我大概这辈子都不能再见到你一面了……我好心痛!我!好!心!痛!’

眼见系统又开始呼天抢地,再也透露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了,谢世瑜顿时也收回了自己的注意力。

也由于此时的谢世瑜已经完全不记得获救的那段时间他究竟看到了什么做了什么,因此也没有因为系统的话生出半分窘迫和不好意思,只以为是那高人

但……

几十万年前,冲霄界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喝下的那些缠枝泉究竟又会有什么作用?

更重要的是……那个“高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为什么三番四次地救他?

为什么连紫焰辟神丹和缠枝泉这般少有的东西都有?

那位高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他又究竟是从何而来?

谢世瑜困惑不已。

沉吟许久,谢世瑜扭头望向了那朵随着时间流逝而变得越发气息微弱,似是即将熄灭的黑焰。

瞧了好一会儿,越瞧越觉得自己静不下心来,也无法安心打坐吐息,于是谢世瑜长身而起,向着洞穴的外头走去。

洞外,依然是灰蒙蒙没有白天黑夜之分的天空。

谢世瑜盯着那天空看了一会儿,隐约感到不对劲。

在洞穴内的时候还不觉得,但走出洞穴之后,谢世瑜便感到自己似乎有什么地方变化了些许。

并非是感官更为灵敏,也并不是对灵力的亲和更高之类的东西,而是……一种玄之又玄,让谢世瑜怎么也说不上来的感觉。

就像是沽风墓的这天空。

从前,谢世瑜瞧着这片天空,只觉得一眼望去阴沉晦暗,弥漫着让人说不出来的不舒服。

但是现在,谢世瑜却能够感到在这天空的后头,似乎藏着一双眼睛,正在注视着这沽风墓里头所有人的一举一动,但要再仔细一看,却又什么都没有。

这是什么?

谢世瑜奇怪地想了想,后退两步,然后再走出来,抬头望天。

系统:‘……你这是在表演――一定是我走出来的方式不对――这样?’

谢世瑜觉得自己似乎听明白了,顿时有些发窘,脸上有些发烫。

――不,等等,为什么他要感到不好意思?

于是谢世瑜再次无视了系统,向着这个似乎哪里发生了些许变化的世界瞧了一眼,而后走回洞穴,在那朵黑焰前停留片刻,而后俯下|身,有些迟疑地伸出手,指尖轻触那朵黑焰。

就像一阵清风拂过微弱的火苗,在谢世瑜触碰的那一瞬间,那朵黑焰颤了颤,而后竟是四散开来。

谢世瑜一惊,伸手一抓,想要留下那朵黑焰,但最后却依然只能怔怔地瞧着那魔气从他指尖四溢开来,倏尔消散在空气中,分毫气息都没有留下。

谢世瑜看着自己的指间,有些恍神。

为何你不爱我?为何你竟会爱他?爱着那样的人?

你到底入魔了……按照约定,我来取你性命。

为什么你要杀了她?!

为什么杀了她?你还不明白么?因为――我爱你啊!

为什么我们不能在一起?为什么你不能放下?

因为……这就是我啊……

……你……有没有只是一分一毫……或是曾经有那么一瞬间地……爱过我?

爱……又有何用……到底今生无缘,我们来世再见罢……

一幕幕一句句一声声,在谢世瑜脑中如同走马灯般闪过。

谢世瑜竭力想要看清那些模糊的画面,想要听清那些模糊的话语,但不管他怎么努力,都如同隔岸观花水中望月般遥不可及,只有似有似无,像是来自天外的声音轻声呢喃。

……殊途同归……无非如此……

……你本天命之子,与那遁去的命数生而为敌,放下才能长久……

……自去找你的天命之人罢……那遁去的命数,对你而言,是劫非福……

醒来吧。

倏尔,那一幕幕画面就像是它出现般突兀地消失了,只有谢世瑜依然是怔怔地瞧着自己的指间,就像是做了一场大梦。

也不知过了多久,谢世瑜突然直起身来,掉头大步向着洞穴的外头走去。

系统惊道:‘你要去哪儿?’

――他要去哪儿?

谢世瑜紧紧抿着唇,面沉似水,眼中却只有一片茫然。

他要去哪儿?

他又能去哪儿?

谢世瑜不知道,但他只知道,他应当去见一个人。

――见一个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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