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公府的正堂上,朱翊钧一手把玩着茶杯、百无聊赖地研究着茶杯上的纹路,英国公张元并着英国公一脉的几位长者坐在两边,额头上隐隐有冷汗冒了出来。
双方已经就家长里短、战阵纵横交流了半个时辰的意见,大家说得舌头都快抽筋了,可国公府的嫡长子——张维贤还是不见踪影,在座的诸位面上淡定从容、实则急得直出冷汗。
英国公张元已经把府内的下人全都撒了出去寻找张维贤,奈何这个小混蛋不知躲到了哪里去,连他的贴身小厮都说不清他究竟在哪,搜寻工作迟迟没有进展。
朱翊钧本就不是什么宽仁的性子,而且极度厌恶别人浪费他的时间,即便他屡屡低头喝茶来掩盖自己的神色,脸上隐隐的怒意也已经呼之欲出。
英国公张元的面色不禁又苦了几分,身旁几位长者疯狂朝他打眼色示意他说点什么,他也只好硬着头皮站了出来。
“请陛下稍安勿躁,犬子......额,犬子和友人出去交游了,只是不知去了谁的府上。臣已经派人出去搜寻,应该很快就有音信了。”
虽然心中略感烦躁,但出于对英国公这种顶级勋贵的尊重,朱翊钧还是勉强扯出一个笑容。
“年轻人交友广泛、喜欢游历是好事,英国公倒也不必过于急躁。”guqi.org 流星小说网
朱翊钧知道张维贤这家伙的德性,所以特意挑了个大白天过来,没想到这都能扑了个空,这家伙平时是不在府里面待的吗?
朱翊钧很小的时候就在勋贵和皇家供奉的指导下习练武艺,太后为他挑了几十名勋贵子弟担任侍从,张维贤就是那时进入了他的视线。
张维贤在一众大明青年勋贵里可谓是鹤立鸡群,不仅底子扎实、一杆长枪舞得出神入化,而且军略方面的才能也十分出众,对于战机的把握极准、堪称万里挑一的天赋型将领。
然而就是这么优秀的一个青年勋贵,却存在着令朱翊钧难以直视的问题:他极为酷爱与异性进行人与人之间的连接,还是花钱的那种。
而且他不是一般的喜欢p,简直到了可以被称之为“热爱”的程度,还伙同一帮狐朋狗友每月给京城的姑娘们排名打分,还把排名和评鉴印在《论语》后面、每月一期刊印出去售卖。
这个排名在京城里据说颇具权威,许多有类似爱好的人都会买一本来参考,就算去不起也要每个月买一本当小黄文看,《论语》在燕京的销量持续攀升,不知道的还以为燕京人民有多热爱学习。
这种恶劣的行为引来了全城读书人的强烈抵制,他们现在只要敢在公共场合掏出经史子集来看,就会招来旁人看变态一般的嫌弃眼神,这严重损伤了他们作为读书人的自尊。
奈何管的了张维贤的人不乐意插手这种小事,想管的也得罪不起堂堂国公府,张维贤就这么放荡不羁地成长到了今天,直到朱翊钧驾临国公府。
英国公张元暗暗发誓,等把朱翊钧这个小祖宗给送走了,他一定把张维贤那个逆子吊起来一顿死打、打死了就趁自己年轻再生一个。
因为张维贤出色的天赋和嫡长子的身份,张元以前对他多有纵容和疼爱,即便他行事荒诞了些也舍不得责罚。
反正英国公一脉已经做到头了,张维贤再怎么出息或再不怎么不堪、他的结局也是注定的:与国同戚的英国公。既然如此,又何不纵容孩子一些呢?
但英国公张元今天终于意识到了:品行不端真的会出大事!
天子第一次驾临国公府,自己就让他坐在大堂上喝了半个时辰的茶水,这让朱翊钧怎么想英国公一脉?那个小混蛋!不把他死打一顿他张元的姓就倒过来写!
就在张元急得咬牙切齿的时候,正厅的侧门突然被推开一个小缝,张维贤的贴身小厮探头探脑地比划着手势和嘴型,张元花了不小工夫才看明白:少爷找回来了!
那还等什么?快把他带进来啊!
张元疯狂地朝他打眼色,门口仆人的神色有些迟疑,但见张元神色十分急迫也就没有多说什么,悄无声息地关门小跑出去。
没过几息,那个仆人从正门进来跪下。
“启禀陛下、老爷,少爷已经回来了,正在外面等候陛下的召见呢。”
朱翊钧轻轻颔首表示赞同,张元终于松了一口气、把有些发潮的后背靠在了椅子上,这噩梦般的一天总算是要结束了......
“放开!本少爷自己会走!”
一名面若冠玉、英武挺拔的青年踢开搀扶自己的仆从,醉醺醺地走了进来,过度透支身体让他的面部看起来苍白浮肿,否则这应该会是个难得一见的美男子。
张元忍不住用袖子遮住了自己的脸,眼前这个醉鬼就是他的儿子、英国公嫡长子——张维贤。
张维贤晃晃悠悠地走到了大厅中央,见了朱翊钧身上明黄色的龙袍、忍不住咧嘴一乐。
“唔,好大的太阳!”
“你放肆!逆子!还不给皇上跪下请罪!”
张元又惊又怒、浑身的血压都冲到了脑门上,恨不得现在就把自己的玉带解下来抽这个逆子一顿,朱翊钧轻叹一声拦住了他。
“皇上?”
张维贤被这个熟悉的称号惊得一愣,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个熟悉而平淡的声音在他面前响起。
“张维贤,你还认得朕是谁吗?”
张维贤循声看去、果然是朱翊钧那张熟悉的面孔,他这才有些意识到自己的处境。
张维贤被朱翊钧吓出一身冷汗、连醉酒都解了大半,尽管他无论从年岁还是武艺上都远胜朱翊钧,但从两人第一次见面开始,张维贤在朱翊钧面前就十分拘谨、不敢有丝毫逾矩。
这不是身份压制带来的敬畏,而是那种......对危险人物下意识的敬而远之,他每次见朱翊钧微笑都不寒而栗地轻微发抖,像是见到了一头准备扑击的狮子或豺狼。
张维贤立刻跪倒在地上、浑身汗如浆下,颤颤巍巍地一句话也不敢说,朱翊钧见他这副德性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你们都退下吧,朕和他单独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