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急忙忙转过身形,却未见其面貌,只模模糊糊看到是以满布银髯的老人。只见那人催动身法,跑了。
寒碜。
很寒碜。
这刚一出世,初涉江湖,这就算栽了个跟头。自己尚不知此人何时来的,犹在下面洋洋自得戏耍胡有,这要是传出去,难道不叫人可发一笑?要是就只有自己呢还好点,无非就是自己心里过意不去,可是今天那么多人看着呢!
小子白净脸庞一下就红了。
小子纵身形,脚尖一点地跃过身后高墙。那人在前面轻功施展,小子紧随其后,卯足了劲以内力催动步法追。但是小子怎么追得上那位呢,人家是轻功,一点地五六丈远,小子只是步子快点,内力催动能稍省点劲,眼瞅着就要拉开一大块距离。
那人却不慌不忙,就在远处放慢了点身形,容小子慢慢接近,等小子离着只余那么两臂之遥时,看准了小子用力一攒劲一跃而来就要抓住自己那么点时间,足下发力又高又远拉开了距离,飞起的胡须拂在小子的脸上,止住了他的前倾之势。
小子一跃而出却被对方晃了一下,不由得更加心急,咬牙切齿,脚底的力更不敢松懈。二人就这么你追我赶,小子已然被引进一处树林之中却没有察觉。
前面那人有意将小子引进树林之后,猛一发力,跃上一棵大树,虽然树林茂密那人隐入其中不见踪迹,小子却是心中恼怒也跟着蹿了上去。上去归上去,但是早已追丢了。
从树上跳下来,小子将气息平稳,顺了顺体内翻腾的热血,却发现自己早已迷失了方向,只好再慢慢向前行进。除了树林,道旁有一茶棚,小子点了碗茶,上了份小点心。
“这位爷,您只管吃喝,您的帐有人侯了。”茶博士满脸堆欢,正想去伺候别的客人,却被小子叫住了。
“你等会儿,谁给我付的茶资?”小子满腹疑惑。他自小长在尚山,外界没有朋友才对啊。
“是一白胡子老头儿。”小二这一说,小子才气下心头又上眉间,“说是他和他小侄子玩玩,怕您走出来之后渴了,特地预付了二两白银。他还给我描述了您的样貌,所以您一进来我就认出您了。”
小子不由得面露愠色:“哼!在把式场就戏耍我,到了这又羞辱于我!”小子伸手掏钱袋,可是一打开,小子不由得冷汗直冒。钱袋子里的散碎银两全部被替换成了石头!若说一开始小子认为这老头儿只是凭借轻功修为极高,但是现在看来,这老人是绝对的绝世高手!这老人能够神不知鬼不觉顺走钱袋,替换银两,再系回小子腰间,就这么会儿工夫,老人若是要杀小子,小子已然死了七次有余!这怎能不让小子心惊!
就在小子发愣时候,茶博士又开口说话:“您瞧我这记性,您那叔叔还有张纸条给您。”说完顺怀中掏出纸条,上写着:“十二剑法,至玄至奥。初入会境,轻狂不逊。行事无章,冲动鲁莽。不成不成,实在不成!”
看完,小子蔫了,彻底服了这老人家。自己的确如此,仗着自己能够修行,仗着十二剑法玄妙,别人随便一挑衅,自己便与人争斗;只因为自己没有察觉别人,怒而鲁莽冲动去追别人,全然不顾对方有什么心思,若非对方只是想教训教训自己,只恐怕……只是不知道这老人家到底是谁,若是他日得知姓名,一定要登门道谢。
小子喝了碗茶压惊,却没心情吃点心。向茶博士问了回城的路,就这么蔫蔫的回了城,全无来时的风采非凡,全无了下山的意气风发。
同样有此感受的还有胡有。胡有被小子打了这么一掌,以他的小心眼定然是无法忍受,心中气愤,脸上更加扭曲。当即辞行,扳鞍认蹬上了黄骠马,回转师门要再次学艺,只盼着有朝一日能够再遇小子,到时学好满身武艺,要让这无知小儿命丧他手!
小子走后,茶棚里白胡子老人家却突然出现,悠然自得的吃着小子剩下的点心,茶博士续上茶,端在老人家的面前,毕恭毕敬:“师父,您喝茶。”
“嗯嗯嗯~恩昀呐,好徒弟,不错不错,演技相当棒呐!你看没看到他最后那副表情,这次可真是可以好好笑笑石老头儿了!”老人家手捋银髯,脸上止不住的笑模样。
“师父,不是徒弟我说您,您这么大年纪,成名于逍遥州五十余年的飞天无踪隐逸侠,欺负一个晚辈后生,实在也……没什么可跟我师大爷夸耀的。”
原来这白胡子老头石老头的同门师弟——飞天无踪隐逸侠恩卫!当年石老头儿的师父东南大侠楼晨鸣经过黑铁城,见恩卫年方九岁便在街边要饭,不忍恩卫小小年纪却流落至此,于是收为自己的第五位徒弟。待到恩卫长到十六岁,身子骨全然长开了,修行的底子也打好了,传给了他一部大气为内修,恩卫刀练的好,就把根据十二剑法改成的七刀招传于他为外家功夫,此外恩卫十分灵巧,也是真爱恩卫,便传了一部提纵轻功以保性命。又仅十年过去,恩卫便将三部功法修至精境,体内元丹化灵,有了化元境后期的修为。一入江湖,引起轩然大波。要知道,二十六岁的化元境修为,已经是茫茫众生之中修炼速度第二的人物了!恩卫自此成名,纵横逍遥州五十三年,罕逢敌手!
这么看来,一个师叔欺负自己的师侄,虽然可说代师训徒名正言顺,但也确实不值得夸耀。
“切,嘴上痛快痛快呗,我那四师兄大不了我几天,却总压我一头。我欺负欺负他徒弟怎么了?这就是一报还一报!嘿嘿嘿……”
“是吗?”一道苍老的声音传入恩卫的耳中,恩卫腾的站了起来。
“师父您怎么了?是徒儿哪里做错了?”但是他的茶博士徒弟恩昀却是没有察觉。
“传音入密!?”恩卫迅速反应了过来,“我错了!”
“哼!”
小子回到客栈,一天一夜不曾好好休息,只觉睡意袭来,便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清晨。简单吃罢早饭,钱庄里换了些散碎银两,买了一匹黑卢马,打点行囊打算继续上路,四处打听六师兄的家乡武牙乡,却发现正是昨天回城的路。不免又要经过那树林。
却也只能是硬着头皮出发。再次经过茶棚,小子又是一碗茶,正是恩昀上茶。
“客爷您又来了……”
没等恩昀说完,小子却先问了一句:“还有东西是要给我的吗?”
恩昀不觉苦笑,看来自己的这位小师弟着实是害怕了。
“客爷,还真有。”恩昀从怀中掏出了一本书,上面赫然写着“提纵轻功”四个大字。这书正是恩卫最拿手的轻功的秘籍!恩卫昨天在茶棚在其中内容进行注释,写明要点,意欲代师授艺!
“你确定?”小子按捺住心中疑惑,接过秘籍,微微一笑,眼神紧盯着恩昀。经过一天一夜的休息,小子已经回过味了,这二人……应该是有点什么关系。
“当然,您先喝茶,我去伺候其他的客人。”恩昀并不继续搭话,径自退下。隐在暗处的恩卫也不由切了一声,心中感叹着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怎么都这么多心眼儿。
“谢了!”也不知是跟谁。
向北即将穿过昨天的那片树林,远远便听见一片喊杀声求救声,空气中飘散着焦糊味。举鞭催马快跑,焦糊味中掺杂着血腥味,那一股铁绣味引得小子阵阵不适,却莫名熟悉。就在即将出林的那一刻,道上崩起一根粗绳,小子来不及反应,马也没反应过来,绊倒了。
小子向前摔飞出去,却在下一刻以马鞭往地上一杵,借力向前翻滚。还未落地,林中一支寒光一点,一支袖箭带起无数叶片飞舞,就在这优雅之中藏着致命打在了小的左臂。
忍着疼痛,小抽出剑来,扫开紧接而来的第二箭,完美落地,不顾左臂上的伤,向后翻滚,晃过埋伏在前方的三支箭,躲在马后,一声马吼嘶鸣,黑卢马应声倒向草丛,却还没倒地之际,紧接着又是三支箭齐射而来。
“射中了!”林中人高声喝喊。
“快去看看!”林中窜出二人,但那里却只剩下三支箭,还有点点血迹。
“坏了!”二人迅速背靠,十指搭弓在手,四只眼左右巡视。
“在东边!”林中另一个同伙修为不错,内力只一扩散,便发现了藏在东面的小子。
小子在千钧一发之际,借着黑卢马倒地滚入草丛,内力一发冲向东侧,藏匿起来,就盯着黑卢马,眼瞅着二人飞身出来,又如此警惕的戒备。直到林中那人喊话,小子反手飞剑而出,同时向前飞奔。那二人也不是善茬,感觉到有剑泛着点点寒光飞来,手中放箭,只一箭便与听风剑针尖对麦芒弹了回去,而且这一箭仍有劲能飞驰向前。
小子此时也已飞身出来,接住空中宝剑,一矮身形,躲过来箭,已闪身来到二人身旁,十二剑法刺决发动,只听得“噗呲”一声,听风剑自前一个人颌下进入,带着殷红与白色,自后面那人的眼眶刺出,二人死尸倒地。这是小子第一次杀人,看着这二人鲜血翻涌,脑浆横流,强忍住肺腑之中的强烈翻涌,飞身退后,又变换方向,但身后总有箭矢。
“呕……”连续的躲避与击杀已经让小子筋疲力尽,终于还是忍不住吐了出来。只是现在来不及清理身上的污渍。躲在树后,小子不仅在心中盘算起来。这人的箭术起码已入会境,而且能够探测他人的存在,内功修为想必也是会境,实在难缠。这三人应该只是放哨的,在前面屠杀的应该境界更高,想要杀死他们只能是靠着这树林与他们游斗,而且必须一击即中要害!
而另一边的那人,心中更是震撼,两个人,一剑命中要害!自己箭袋中已经仅余最后一支箭,轻抚箭羽,紧盯着那棵树,时刻放出内力探测,仅剩不多的内力正在逐渐消耗。
“喂,聊聊啊?”
小子并不答话。
“别这样冷漠啊!我今日刚刚加入鱼龙寨,怎么也想不到会有你这么强的人来,聊聊嘛!”
“……”
“万一我死了,这可就是我最后一句话了……”话未说完,剑已经横在脖颈上了。
“你输了。”小子一脸冷漠,拔出他的最后一支箭,撅折了。
“怎么会……你是怎么做到的?”被人要挟性命,反而放松下来。
“停止你的聚气行为,尽管已然筋疲力尽,我还是能感觉到有灵被你吸纳入体的。”小子冷冷的说道,“灵被吸纳入体内灵府后,能够被人运用出体外,所以称为内力。你之所以能检测到别人的位置,是因为你能扩散体内的灵伪装成自然灵,与别人体内的灵府碰撞,靠着灵府中反馈的震荡才能感应到对方的位置吧?”
“正是,这是我体质的原因,目前为止少有人能够识破,你很聪明。”
“不,其实,是因为我……算了,还得费劲解释。”小子砸了咂舌,“里面那些人是在干什么?”
“一群无知之辈,玩的盗匪游戏。”那人想到前面发生的事,不禁冷下脸来,“正如其名,鱼龙寨中鱼龙混杂,有好人,也有坏人。那些坏人蒙蔽了好人,于是不受管制的在山下敛财。”
“实力如何?”
“没什么强的,基本都是些初晋入境的人物。”
“哈?”小子不禁一阵疑惑。
“对,最强的是我。但是,那些人中有一个姓单的,他二大爷是鱼龙寨的九当家。惹不起啊!”那人不禁长叹一声。
“你在此处不要动,我去解决他们回来。”听到这话,那人不禁脸上浮现奇奇怪怪的样子。
片刻之间,小子就回来了,那人虽然并不讶于小子的实力,但还是被小子惊人的执行力大为吃惊。但是他没有发现的是,小子要吐了。所以他晚上只好洗衣服。
“太糟糕了,吐了你一身。”
“你把他们都杀了?”
“不,我只是把他们打残了。”
“为什么?”
“嗯……刚才看到里面的凄惨,头疼,而且我也不是什么嗜杀之辈。”小子拿出刚刚在那边搜来的止血药,给自己止住血,“对了,我告诉他们我杀了你们三个,你也死了的消息应该很快就会传到鱼龙寨了。”
“好吧,败军之将何敢放言。”
“所以,你以后只能跟随在我左右了。你以前的名字肯定不能用了,叫你什么好呢?”小子不禁自顾自的沉吟思索起来。
“喂喂,做决定前起码问问我吧?”
“我姓什么来着……哦对,薛。”
“听我说话啊……”
“太久不用都忘了……所以,叫你什么名字呢?”
“算了……”
“有了!你以后就叫逸类答吧!”小子打定主意,满脸欢喜。
逸类答单膝跪倒在地,施礼说道:“反正我在哪都无所谓的,鱼龙寨也好,你这里也好,那就这样吧。但是我还有一件事想要求你,只要你能做到,我便甘心情愿侍奉你左右!“
“好!说来听听!”
“等下,在此之前,你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