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杜晚枫之所以这样说，还是因为如果是敌人派来的人，那说什么都要留在飞云派。那些只是将他这儿当成暂时庇护所的，身份上反而没什么大问题。
至于寒食吸收新人员，那便要通过更为严峻的甄别和考验，主要是域离姑姑在负责，杜晚枫便不具体过问了。
加入寒食的人，某种程度上便脱离了原来的身份。
他们不再是江湖人，也不分属于某个家族和门派，他们只有一个身份，那便是公子手中的兵器。
“公子，你和那张状元在登甲楼吵架了？”说完了飞云派的事情，邵维居然开始八卦起他来了。
“你从哪儿听到的？”
“谁让你和张状元都是这敬天府备受瞩目的人物呢，走到哪里都有人留意。你们这一吵，可是很快就在这都城传开了。以至于坊间开始流传出了一种猜测，说这张家老大是遭了你的暗算了。还传得有鼻子有眼的，要说没人在背后推动我不信。”
杜晚枫冷哼:“这也不奇怪，朝内朝外有的是人要跟我过不去。传这流言的人，无非是希望张家将注意力放在杜府身上，想利用张明堂的事情来转移张慎来视线。”
“哦？莫非公子已经猜到了背后推动的人是谁？”
“这种暗戳戳转移矛盾的手笔，除了我们朝夕将军还能有谁？”
“公子如此笃定？崔行就干不出这样的事吗？”
“崔行做梦都希望我死，但当日毒女废了张家老大乃许多人亲眼所见，崔行也很难在这种事情上做文章。而且作为多年老同僚老对手，崔行很了解张慎来，知道他这人根本就不吃这套。”
杜晚枫接着道:“上官朝夕就不一样了，张慎来得了太后的懿旨，全力肃清都城中的夫仓谍探和奸细。她这会儿肯定也得到风声了，甚至有可能她的一部分人已经被张慎来盯上了。她现在非常需要时间，来将她的人从都城撤出去，用我来转移一下视线争取时间，再合理不过。”
邵维心中暗惊。
在局势最为复杂的大闽国都，各方势力活跃的中心，能一眼看破对手的企图，做出最果断精确的判断和分析，这种能力和眼界可不是一般人能拥有的。
“那公子就任由流言四起，败坏你的形象？”邵维又道。
“我怎么听着你好像在讽刺我？”
“我可不敢讽刺公子，只要外面的人都不知道是你让我去做的，你仍然是所有人心目中风流倜傥、天资纵横的小杜探花。可一旦跟张明堂的事情联系起来，那你在大伙儿心目中的形象便会开始往深沉阴暗的方向偏移。素来奉行韬光养晦、徐徐图之的你，应该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吧。”
人是很奇怪的生物，心思更是捉摸不定。
当有一天，杜晚枫在所有人心目中都是个工于算计、心狠手辣的形象，那么所有人在与他接触时便会竖起藩篱和高墙。
而这件事最为糟糕的是，宫里那位主子也会这么想杜晚枫。当你在上位者心目中是个不择手段、心思狠辣的人时，以后不管你做什么，他都不惜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你。
关键那张明堂是张慎来的儿子，即便没有确凿证据是他搞的鬼，一旦真让这两件事情联系起来。原本不信这种事情的张慎来，说不定也信了。
而他杜晚枫连首辅之子都敢动，如此胆大包天，那未来有一天会不会也算计到皇帝头上？
这都是很正常的联想。
所以邵维才担心这件事情继续蔓延，对杜晚枫形象损伤太大了。
这也是为什么上官朝夕明知道那毒女是凶手的情况下，还使出这看似挺可笑的一招。因为某些可笑的东西，有时候也能发挥出可怕的威力。尤其是在权力的博弈中，一手并不算高明的招儿，往往也能给对手制造大麻烦。
杜晚枫忽而一笑，那笑容在邵维看来又深沉又狡黠、还带着那么点小得意，鲜活又生动。
“我不但不会阻拦，反而还会大力地推波助澜。”
“啊哈？”机灵如邵维都懵了，不太明白杜晚枫的意思。
直到几日后，他才终于明白杜晚枫那句话。
一开始坊间传闻说张明堂是杜晚枫所害，那毒女也是被杜家公子利用了。那个时间点出现在花楼，将张明堂逮个正着，应该是有人故意安排。
这个人只可能是与张明堂有旧怨、最近又添新仇的杜晚枫。
最初没多少信，觉得杜家公子不是这样的人。
但流言传着传着，就有一些人开始信了。在他们影响下，相信的人还越来越多。传得有鼻子有眼睛的。
就连承安帝和董妃都聊过这个事儿。
承安帝问董妃，对这事怎么看时？
董妃也没帮杜晚枫说话，附和两声便过去了。
直到都城流言越来越夸张，有说那毒女其实是杜晚枫派去张明堂身边的卧底，她真正喜欢的人是杜家公子。
最最夸张的说法杜晚枫可能是百毒教教主，暗中一统了百毒教，下一步是蚕食整个大闽武林。而他手段残忍，谁得罪了他，他就会派出毒女索命。
谣言假的傻子都不愿信。
那毒女真是杜晚枫的人，他会让她伤害自己五姐？
谁不知道那小杜公子最重视亲人，当初张明堂要休妻时，开始没落的杜家少年家主在那么艰难的情况下，还敢去张家为他五姐讨公道。
而毒女索命这种事情，他要真有这能耐，那朝中的崔行崔大人焉有命在？
就连市井小民都知道，崔行恨杜家。
无端被卷进来的崔行，吹胡子瞪眼。哼了一声，刚还想拿这件事做点文章，一看到坊间流言已经成这种荒诞的模样了，都不屑再为之。
而之前也有两三分信了的承安帝，这几日也懒得再提了。甚至还开始同情起杜晚枫来，到底得罪了谁啊，我们小杜公子不吃香了吗？
想到这儿，承安帝心里还觉得有些爽快。
杜晚枫在这种事情上吃吃瘪，他是很乐意看到的。
毕竟从幼时开始，这位小杜公子便受尽了万般宠爱，在百姓们心目中的形象也是又高洁又潇洒。
邵维将这出戏从头看到尾，没想到会是这种方式收场，又在心里面给自家公子翘了个大拇指。
对待流言的最好方式，不是去堵，而是无限放大。放大到谁信谁傻子的程度，那暗地里搞事的人自然就消停了。
而且经过了这次的事情，下次再有类似的，那大家伙儿就更不会往杜晚枫头上联系起来了。
只会认为小杜公子真惨啊，又被人惦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