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猎猎,旌旗铮铮作响。
一遍变故之后,众人再次回到了会盟的高台之下。
诸侯已经歃血为盟,讨伐董卓刻不容缓,推举盟主,发号施令才是当务之急。
只是袁氏兄弟暂时离席,使得诸侯只能在此等待。
一众诸侯心思各异,却因为刚刚变故中袁术的表现,此时都多了同一想法。
此次会盟的诸多变故,皆因陆远这个不请自来的第十九路诸侯而起,而陆远却早已暗中投靠了袁术。
这根本就是一场袁氏兄弟的家产之争,而他们这些人,只是过来陪太子读书的!
现在袁氏兄弟必然是在暗中商谈,诸侯盟主之位,还是要看他们的商谈结果。
陆远老神在在,同样在等待袁氏兄弟,心中盘算着自己的计划。
孔融儒衫飘飘,风度翩翩,踱步到陆远旁边,指边上空悬的西凉马腾席位,淡淡笑道:“小将军,不知这里可有孔某一席之地?”
陆远诧异一下,乐呵呵道:“使君请坐,何必多礼!”
孔融微微点头,这个跋扈强势的小将军肯称他使君,看来也不是冥顽不灵。
他一提衣襟,在座位上半跪半坐,姿势一丝不苟,士大夫的风范一览无余。
“小将军,稍后诸侯推举盟主,不可再有波澜了!”
孔融微微倾身:“孔某知你立场,但小将军应该明白,只有本初成为盟主,才能调动大军如臂使指,如果小将军再不做取舍,即便曹阿瞒与你相交甚密,此时都不会帮你!”
他言简意赅,话却说得极为明白。
此情此景,袁氏兄弟离席,诸侯就只能等待,这就是袁家四世三公的底蕴,盟主之位,只有在袁氏兄弟当中选择。
而袁绍和袁术对比,高下立判。
“使君生而高贵,我等生来卑贱,出身无从选择……”
陆远摇头失笑:“当下孟德兄不计荣辱,一心诛杀董卓,匡扶汉室,可谓一片赤诚!但即便如此,使君依旧不愿称他一声大名吗!如果他日孟德兄功成,使君如何自处!”
他说着曹操,也是在说他自己。
诸侯之中,论出身,他无疑是最低的,一个不受王道教化的庐江乡巴佬而已。
只有孔融,公孙瓒,袁氏兄弟等贵族出身的,才能走到哪都是一片赞誉。
但现在这场讨董大战,却是天下势力重新洗牌的机会。
如果曹操不死,就绝不是现在这样的曹操,实力孱弱,一片赤诚。
甚至如果刘关张能活下来,也绝不会是现在这般无名小卒,任人利用。
至于自己被认为是袁术党羽,他则没有解释。
这反而更容易掩人耳目,有利于他实施进京计划。
“小将军说的是,是孔某一时口误!”
孔融尴尬笑笑:“曹……孟德,刺杀国贼,当得起一声英雄,小将军近来声名鹊起,同样远超同侪!不过孔某并非是本初说客,此来只是为了联盟大局,请小将军三思!”
他身份显贵,厚颜而来,自然不满足陆远这避重就轻的说辞。
“使君高义,不计个人得失为联盟奔走,陆某佩服!”
陆远似笑非笑:“不过陆某就一行伍粗人,只为会盟而来,想不通这些大道理!使君与其在此浪费口舌,倒不如仔细想想,如何稳定麾下军心!”
他虽然对孔融心有好感,但还谈不上交心,不愿在此事上多谈。
这才再次揭一下孔融伤疤,只想尽快结束这一话题。
孔融一怔,随即神色郑重,拱手询问:“小将军治军有方,这同样令孔某敬佩,还请小将军不吝赐教!”
他看得出来,这个小将军此刻姿态,已经算是认同了他的话,否则以此人一贯强势的性子,岂会只随便讥讽两句。
毕竟之前,此人对他的态度,可谓恶劣到极致。
而且此刻他麾下军心,确实是他头疼的地方,被此人三两句言语挑拨,就会畏战怯战,这还如何迎战董卓!
反而讨逆军的军容,他看在眼里,没有大将指挥,一群小卒而已,竟然能自主和高览缠斗,简直堪称万众一心!
这样的军容军心,由不得他不动容!
陆远愕然:“使君真想询问?”
他以为孔融会恼羞成怒,拂袖离去,结果对方却是这副不耻下问的姿态。
让他不禁好奇起来,想一窥孔融心境。
孔融神色诚挚:“只请小将军不吝赐教!”
“军心即民心,陆某的办法,使君未必肯学啊!”
陆远大袖一挥:“陆某全军上下,皆为一体,同袍手足,俱是兄弟!无论是行伍行军还是平日玩乐,向来同甘共苦,正如使君所见,陆某麾下大将,会因一小卒重伤而暴怒!”
他随意举例,将平日间典韦会和乔老六一同出去鬼混,黄忠四处借钱准备续弦,被一群兄弟追着讨债等琐事说出,听得孔融这位大儒一惊一乍。
“孔某懂了,只是难啊,确实难!”
孔融颓然笑道:“天下人向来重壮士而轻百姓,而普通士卒正是百姓,即便孔某有心想学这军心即民心的道理,一时也改变不了天下人的看法!”
他知道陆远的讨逆军,之所以能够浑然一体,根本原因是军中氛围,不像天下人那般无视走卒性命,不禁让他心头怅然。
这一点他无从下手,甚至陆远,也只能改变一支军队的看法而已。
他还记得之前,即便以陆远的威严,依然会有人跳出来喝骂,为了一个走卒而折辱壮士,如何让天下英雄信服。
这就是天下人的态度,杀人放火是英雄,至于寻常走卒,被杀被剐都是活该。
陆远随意笑笑:“大战在即,使君不必颓丧,等大战结束,纵然天下人看法改不得,但北海一地,使君却大有所为!使君若有意,不妨到皖城看看,那里有使君需要的!”
他已经无意攀谈太多,毕竟这场大战变数太大,现在谁能活下来,都是未知。
即便是他自己,因为所图甚大,同样会如履薄冰,由不得一丝大意。
“对,应该去皖城看看!”
孔融神色一喜:“仓廪足而知礼仪,皖城百姓富庶,书院,医馆应有尽有,定然会更知礼法!小将军,我们说定了,大战结束,孔某必去皖城一观!”
他越说越是兴奋,瞬间不知有多少想法在他脑中丛生。
开书院,置医馆,他都想做,皖城正好有现成的可以任他观摩。
而他始终不好意思提及的,报纸的纸张材质,也在皖城!
陆远悠悠笑道:“使君,战场凶险,不可大意,来日皖城一叙!”
他此时对言语坦荡的孔融大有改观,确实希望大战过后,可以在皖城一叙。
不过在他的进京计划面前,一切都成了未知。
孔融一脸诚挚:“小将军放心,君子一诺,来日孔某必定前去,与小将军论道!”
这时,袁绍终于昂首阔步,气宇轩昂而来,满面威仪,看不出一丝情感,沉声大喝。
“诸位,讨伐董卓,刻不容缓,现在诸侯齐聚,该同仇敌忾,挥师西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