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飞看着还有些醉醺醺的周荣曜,干脆一盆凉水毫不客气的浇在了他的头上。果然周荣曜在凉水的刺激下,立刻清醒了过来,破口大骂起来,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在什么地方,面对的是哪些人,可见这家伙平时嚣张惯了。
沈静看着气焰嚣张的周荣曜,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说道:“周道,我是不是该叫一声周老板呢?!”说完便将惊堂木一拍大声喝道:“周荣曜,这里是两广总督府的签押房,不是你家的后花园。现在我问你一句你就老实的答一句,否则我沈某人让你尝尝这大刑伺候的滋味,不知道前人所说‘三木之下但求速死’这句话是不是有道理呢?!”
周荣曜这才清醒过来,看到台上坐得的人是沈静,他也见过几面,不过没有什么深刻印相,冲着两广总督府文案的名头,他也没有在抵羊纺织厂进口原料和机器上多为难。毕竟不看僧面看佛面,这两广地界上谁都知道抵羊纺织厂是两广总督谭钟麟罩着的地盘,他周荣曜就算有庆亲王奕劻做后台,也是不会轻易得罪朝廷封疆大吏的,但是今天他被押送到这里来,这让周荣曜感到非常的耻辱,尤其今天早上他还送谭钟麟上船,没有想到半夜便被抓起来了。
“沈先生,这是什么意思?我周某人来广州时间不长,却也没有得罪过谭督,为何这样待我?!”周荣曜扭动了下身躯,可是身体被绳子捆得紧紧的。
沈静拍拍案头上厚厚的一摞账簿还有从周荣曜府中搜出地与奕劻地书信。微微笑着说道:“周荣曜。我们也是奉上面的意思来办案。不错,你署理广东海关也是有段日子了,你是没有得罪过我们总督府。但是这些账目你可说的清楚?你摸摸自己地心口,这广东商人中有几个不恨你?你再摸摸自己的良心,私自伙同不法奸商串通洋商走私鸦片,你难道就不怕断子绝孙么?!”
“沈先生看来是今天有意同在下过不去了?难道先生就不怕上面责怪下来么?”简单的几句话,周荣曜就明白今天是对方摆明了要办他,说话也就不用那么客气了。
沈静听后哈哈大笑说道:“狗官。莫要以为有庆亲王老保你就可无忧!看看这些账本,看看这些信件,这些东西若是送到皇上面前,莫要说你的狗头不保,就连庆亲王也会受到牵连……识相的的就老老实实地招供,把你是如何受庆亲王指使贪墨海关官银的事情说清楚,不然可不要怪我沈某人不客气!”
周荣曜嘶声喊道:“沈文渊!你不要狗仗人势!你就不怕老子到京师弹劾你么?!”
沈静看着撒泼的周荣曜,看看旁边的陈飞和杨超。笑着说道:“这个狗奴才,在王府当奴才时间长了,居然还会撒泼,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老王?”
“先生!”
“听说你们兄弟几个有几手绝活。给我们的周大人挑几样比较爽快的,莫要在他身上留下什么痕迹。免得上面有人说咱们滥用私刑,明白了么?!”沈静冷冷的笑道。
旁边的牢头老王拍拍胸口说道:“先生请放心,这活我们兄弟熟悉地很,保证周大人会浑身舒服的像成仙一般”说完便狞笑的交代了旁边侍从几句,侍从立刻和几个人跑到后面,不一会便抬上来许多稀奇古怪的刑具。
“周大人,劝你还是赶快招了地好,莫要让兄弟为难,不然一会舒服够了千万不要责怪兄弟几个!”老王说话虽然是像在讨好周荣曜,可是那脸上的表情就像豺狼见了绵羊一般。
“沈文渊!你污我地罪名,死也不怕,就算到了阴曹地府,我也要报仇!”周荣曜高声叫道。
“哈哈,兄弟们,周大人怎么就这么不识相呢?来,给周大人上道头菜先热热身,今天我们一定要把周大人伺候好了,明白了么?!”老王狞笑的说道。
旁边几个粗壮的衙役呵呵一笑,故意斗弄了一下手中不知道干什么用的刑具,哗啦哗啦作响的刑具在签押房中响起,显得格外阴森,周荣曜听后,那肥胖白嫩的脸上不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两个衙役虎狼一般的扑上来,非常熟练的将周荣曜重新捆绑了一下,然后就给他上了两道刑具,又拿来一层小薄棉被铺在周荣曜身上。一会周荣曜便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嘴中不断的大骂,不过这家伙看起来比较不经用刑,但是几道刑具下来居然死活不肯招。
陈飞小声对沈静说道:“文渊,这小子不招怎么办?这么下去也不是一回事啊,咱们的时间可不多,到时候还要追谭督呢?”
沈静微微皱眉说道:“他招不招都是一个样,咱们手中有这么多证据,已经达到目的了。这个狗才若是招了,到时候谭督打官司的时候更加有利罢了,再等等看,我就不信这个狗奴才
得过去!”
牢头老王折腾了半天,看到周荣曜还在咬紧牙关就是不肯屈服,心中不禁大为恼火,冷笑的说道:“周大人,没看出来你还是块硬骨头么?佩服!佩服!我们就喜欢你这样有骨气的人!来呀,这开胃菜算是上过了,给周大人上正菜!”
给周荣曜用刑的几个壮汉有些气馁的将刑具拆下来,一会一个衙役从别的屋中牵出一条电线,交到老王手中。老王将两个线头相互靠近,激起了一声声“刺啦刺啦”的打火声,听得周荣曜眉头一跳一跳的。
几个衙役重新将周荣曜捆绑了一次,弄得他就像个粽子一般。老王看看差不多了,也不多说话走上前去便将手中的电线头朝周荣曜身上一捅,周荣曜连叫声都没来得及喊。浑身震颤想要躲开却被绳子捆死。老王把电线头拿开后,他才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老王看后大声笑道:“周大人,真是不好意思。看你喘气这么快,老王我倒是想起了一个新玩意,保证大人满意!”说完便转身朝沈静说道:“沈先生,还请借老王几张纸。”
沈静将案头上地一摞用来录口供地纸递给他,老王接过后拍拍白纸狞笑的说道:“周大人在王府大户人家待了这么长时间,一定对这道菜不陌生。说不好您还给别人用过,今天您老先试试?!”
周荣曜看到老王手中的白纸后,本来就很苍白地脸上,变得有些泛绿了,还没有等老王给他用刑,便高声惨叫道:“沈先生,我招、我招了!”
这倒不是周荣曜是个软骨头,只是看到老王手中的白纸。他也想到自己将要面对什么了——在王府中处死犯了重罪的家仆,就用这白纸蘸水湿透后,一层一层的糊到人的脸上,将口鼻遮住。被用刑的人撑不过多长时间便会因为窒息而死,端地恐怖阴狠。周荣曜不禁看过别人用过。而他自己也亲手使用过,对这种刑法心中甚是清楚,没有想到风水轮流转,今天轮到自己来尝试这种刑法伺候了。
正是“千古艰难唯一死”,周荣曜刚才不过是咬牙挺过去,心中还指望自己守口如瓶能够得到庆亲王的营救,没有想到对方现在就给他来这一套。这也是周荣曜想偏了,这家伙贪污倒是非常利索,可是在这受刑上就显得外行多了,不要说沈静,就是谭钟麟在这里亲审周荣曜,谭钟麟也不会杀了他,不过他这一招供也到为沈静省去了很多麻烦,可怜庆亲王奕劻被他给赔了进去。
周荣曜一招供,沈静和陈飞都松了一口气,而王存善那边可没有这么费劲,口供早就准备好了。杨超一看事情办的差不多了,便一挥手说道:“两位先生,签字画押之后还请速上小火轮,我们争取在上海和谭大人会合!”
“那就有劳子瞻兄护送了,这两个人犯可不能有闪失!”陈飞笑着说道。
“还要劳烦宇盛兄主持大局,这两个人犯的府邸都要看守好,能够晚些走漏消息就晚些,这样多少为谭督争取一些时间!”沈静说道。
沈静和杨超携带两个人犯还有众多证据连夜登上小火轮即刻前往上海,按照约定谭钟麟将会在上海等他们两天的时间,不管人犯审问的情况如何,沈静都必须将这两个家伙带到上海和谭钟麟会合。当然现在一切都在谭钟麟的控制之下,沈静更是超额完成任务,周荣曜不仅把自己贪污的事实给认了,还把他地主子庆亲王奕劻一起打包卖了,有了这些证据在手,掀翻庆亲王奕劻就更有把握了。
这段时间朝鲜局势反倒是有些平静了许多,汉城那里虽然每天枪炮声不断,不过日本人大多都是在佯攻,也许是兵力还没有集齐的情况下才会如此。不过左宝贵却管不了这么多,依旧是不断的从运输船上得到各种补给,忙着加固各种城防工事,甚至驱动朝鲜夫子正在赶着筑起第四座堡垒。
在这种平静的局面之下,刘公岛北洋水师基地却开始倾巢而出——两天前得到准确消息,日本在法国订购地桥立号战舰已经到达新加坡,在那里补充了淡水和原煤之后起锚出航,预计用不了十天就会到达日本,北洋水师想要收拾桥立的话就必须在这段时间内有所行动,在半路劫杀桥立。
李鸿章非常清楚日本人在中国有着很多地无孔不入的间谍,这些间谍都有各式各样的保护伞,想要把他们全部都揪出来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不过他已经下令大清国的电报必须要得到验证后才可以发出,有关中日战局的电报只要被怀疑有泄露军情者立刻扣押不发,这样就大大削弱了日本情报工作的效率。北洋水师全体出港这个消息立刻被日本隐藏在中国的间谍所获知,不过等他们将这个情报送出中国已经是三天之后了。
谭延闿也非常想知道这次战斗的结果,历史已经改变的太多,本来
年才会打起来地甲午战争。结果现在就已经海陆并有展开主力决战罢了。在谭延闿看来,以朝鲜汉城为中心,一个大大地火药桶已经形成。双方陆军肯定会围绕汉城归属相互打上一场,这是毫无疑问了。不过由于牙山运输路线的存在,日本人不可能真正的围困汉城清军,想要拿下汉城,摆在日本人面前地必须是先展开海军主力决战,以此来断绝牙山与汉城清军的武器弹药补给来源。
就在谭延闿想知道近在眼前的中日海陆决战的结果。谭钟麟已经到达天津了。也许是这段时间李鸿章有很多事情用到了谭钟麟,同时谭延闿在他的幕府中任幕僚,所以谭钟麟到达天津的时候,李鸿章亲自到塘沽码头迎接他。
李鸿章安排地非常周到,是借天津有名的紫竹林春元栈来做为谭钟麟下榻处,当晚设宴紫竹林,陪客不多,北洋幕僚中的于式枚、张佩纶加上谭延闿和李鸿章正好五人。席间不过是一些场面话。只是李鸿章对谭延闿的赞扬声不绝于耳,这也算是谭延闿在北洋的最后一顿饭了,明天他将会陪同谭钟麟一起进京,以后多半是在谭家在京城的宅子中一直到明年三月的会试为止。
饭后谭钟麟、李鸿章两人在谭延闿的服侍下开始密谈。于式枚与张佩纶都不得入内。在这次密谈中,谭钟麟把缉拿周荣曜一事和李鸿章详细地解释清楚。想看看天下第一总督李鸿章对此事的态度如何,这倒不是指望李鸿章能够从中出多少力,现在北洋和日本人已经搅和在一起,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哪里还有精神参与到这次弹劾庆亲王的政潮当中来。只是庆亲王是继恭王、醇王之后第三个执掌总理各国事务衙门的满族亲贵,与现在地中日战争有着很深的联系,把事情提前做个通报也是给李鸿章提个醒。随后两人也没有多谈什么就各自散去了,由谭延闿代父亲将李鸿章送出去。
“中堂大人,有句话晚生不知当说不当说……”谭延闿看看周围没有什么人,便叫住李鸿章说道。
“呵呵,组安,你在老夫幕下时间虽短但也清楚老夫地为人,现在你离开北洋幕僚了,不过有什么话没有什么不可说的……”李鸿章倒是非常开朗的很。
“前段时间也是因为卫汝贵贪污粮饷酿出祸事,中堂大人这里很是被动,家父决心弹劾庆亲王纵容属下贪墨,眼下正是太后大寿的日子,这正是分散视线的机会。以中堂眼光,请指教晚生庆亲王在这种时候还有几成的把握来保住自己的红顶子?!”
李鸿章沉思一会说道:“若老夫是奕劻的话,恐怕连半分把握都没有。奕劻贪污索贿之名,只要是京师之地住过几天的人恐怕都知道,这个人经不起推敲,就是连我北洋水师军费每个月都要有他的孝敬才可以。若令尊弹章以上,老夫必会随后附议!”
李鸿章和奕劻之间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但是奕劻自从集体醇王之后,北洋在这个老家伙的眼中就是捞银子的好地方,每年都要从北洋身上刮下至少百万两银子才算完。对此李鸿章是敢怒不敢言,现在奕劻眼看就要倒霉了,他李鸿章正好落井下石,若是现在自己抽不出身来,非要再踩上两脚不可。
谭延闿听后摇摇头说道:“中堂大人会错晚生的意思了。庆亲王去职基本上已经毫无悬念了,只是这总理各国事务衙门总需要有人来执掌才行,这个未来执掌之人,中堂大人可曾想过?”
李鸿章听后心中一惊,这个人选可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至少对他对北洋来说是至关重要的,尤其现在朝鲜战云密布的时候,如果派来的人和他的观点不同,甚至是翁同龢那种人,那对北洋来说将会是灭顶之灾。不过好在翁同龢从来没有和外国人打过交道,用他来当总理各国事务衙门这一职位是不可能的事情。
想到这里,李鸿章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人,说道:“令尊的意思是六爷?!”
谭延闿点点头,说道:“这位爷也算是大起大落,加上这么多年远离官场,心态肯定变了不少。不过话又说回来,恭邸出山掌总理各国事务衙门总比庆王要好的多……”
李鸿章听后沉默了一会说道:“唯一可虑的便是……”
“呵呵,中堂大人难道还看不开这迷局么?当年老佛爷是过分了些,但是中堂若设身处地而易之,中堂该如何选择?今时不同往日,这么多年早已物是人非,今日恭邸已经不是当年的恭邸了……”
李鸿章微微一笑说道:“即便如此,对于老夫来说也是足够了,今日已晚,他日若是相逢,老夫必当摆酒以谢令尊!”说完便头也不回的大步走开了。“父亲,都到了这个时候您还和我卖什么关子?到底是谁啊?”
谭钟麟微微一笑说道:“这一次算是你第二次进京了吧?上次你虽然没有见到恭王,你可能没有想到大公主却看到了你!”
“大公主?!”
“呵呵,大公主便是荣寿固伦公主,是恭王的长女,算起来也是和你同辈的,只是岁数比你大多了。当时还是咸丰十一年年底的时候,两宫太后便册封八岁的她为固伦公主抚养在宫中。当年太后不容于恭王把持朝政,恭王遭灾也连累了她,被削去了固伦公主的名号,改封荣寿公主嫁给世袭一等公景寿的儿子志端。景寿也是娶了道光帝的固伦公主为妻成为固伦额驸,虽然那个时候大公主是以和硕公主的身份嫁给志端,但依旧是封过固伦公主名号的公主,两代人都娶固伦公主当时也算是一段佳话,可惜志端命不好,才半年便撒手人寰,十三岁的大公主就这样一直守寡到现在。”谭钟麟颇为感慨的说道。
“父亲,这个大公主该不会是当年的‘粉侯’吧?!”谭延闿问道,老头子说的这些倒是让他想起一个人,这还是和总督府幕僚们闲聊的时候谈起宗室的时候,幕僚们说道二十多年前京师有个非常霸道又无人能治的女霸王,人送外号“粉侯”,据说就是固伦公主。
清朝制度,中宫皇后所生女封固伦公主,嫔妃所生女封和硕公主。固伦公主品级约相当亲王。和硕公主约相当郡王。至于格格。成为亲王以下所生女的统称,但也有等级之分,亲王女封郡主。非皇帝亲生女而晋封为公主,在清朝历史上凤毛麟角。
谭延闿根据老头子的话算算时间,这大公主应该是最后一位有过固伦公主封号地公主了,恰好就在二三十年前,两者对应起来岂不是那些幕僚嘴中让人忌惮三分地“粉侯”?!据说粉侯出身亲贵,自幼目空一切。以后受到太后垂顾,更加颐指气使。她出门时,行人必须回避,车马必须停住给她让路。光绪初年,副都御史锡珍在路上遇到公主仪仗,躲避不及,车马冲犯了公主仪仗。公主大怒,将其连人带马押送协尉衙门。锡珍被迫跪在公主轿前叩头求饶,才被开释。
“呵呵,粉侯?粉侯!……呵呵,真是恰如其分!不错。这个大公主就是你听说过的粉侯,当年她在京师可是响当当的一霸。宗室头号惹祸精,但是谁能拿她怎么样?当年为父外放离京地时候正是公主刚刚死了丈夫,当时那气焰……时间一晃都快三十年了,大公主后来在光绪七年的时候重新被册封为固伦公主,人长大了心情也就慢慢平和下来了,也就不像年轻时候那般肆意胡为了。太后固然对恭王有些防范,但是对大公主却是呵护万分,也许太后自己认为是因为她指婚才会让大公主才十三岁守寡,这份欠疚也就让太后格外容忍大公主,在宫中也唯有大公主才敢反驳太后……”老头子笑着说道。
“与大公主相比,看来我还算是晚婚模范了!”谭延闿在心中好笑的想到,这个大公主居然在十三岁的时候就结婚并且守寡了,算算今年正好四十岁,当了二十七年的寡妇,这可真是受大罪了!
“可是孩儿第一次进京的时候也没有碰上什么人啊,大公主就算出行那仪仗孩儿还能够认不出来?!”
“呵呵,你小子真是好运气,今天为父入宫地时候便见到大公主了,大公主说你驯马的功夫倒是罕见的很,还说有一匹好马要送给你呢?!”
老头子一说这些,谭延闿立刻想到上次在街头驯服那匹黑马的场景,想想那家府邸看模样就不是一般的大臣,却没有想到那居然是大公主的府邸:“大公主不和恭王住在一起么?”
“皇族宗室自然有一些不为人道的规矩,其实大公主守寡的时候也可以回娘家地,可惜那个时候恭王和太后之间闹得正僵。恭王被罢去了议政王和军机大臣,为了保存大公主恭王请求罢去公主的‘固伦’名分改荣寿,守寡之后愣是让大公主留在外面府邸居住,后来风头过去之后才接回家中,也是两边轮流住上一段时间……”谭钟麟叹了口气说道。
谭延闿笑着说道:“那天也就是在街上碰上一匹受惊的骏马,一帮人制不住它孩儿忍不住出手,没有想到居然是公主的马。”
“哼哼,你知道那匹马是什么来路么?!”老头子冷笑地说道。
“这马还能有什么来路?不过大公主如此清贵,加上年纪也有四十了,骑马是有些不合适……”
“呵呵,这马自然是万里挑一的骏马,西安将军出手,若是俗
是堕了人家地名头?!”
“荣……荣禄?!”谭延闿之所以对荣禄非常清楚,这完全是源于前生记忆里一部电视剧,里面说荣禄和慈禧好像是有一腿,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不过荣禄得罪过慈禧,四十三岁的黄金年龄居然被去职十多年,就是当西安将军也是三年前的事情了。
清宫戏虽然大多数都是恶搞,和历史严重不符,但是也不能说一点也都不靠谱,剧本敢写慈禧太后和荣禄有一腿绝对不是空穴来风。当然谭延闿在弄清楚荣禄的经历之后,心中对这个传闻更是不信了——荣禄前半生顺风顺水,这毫无疑问是慈禧的功劳;后半生却如此凄凉,大好的升官年华却被浪费,远离政治中枢,如果慈禧和他有一腿的话难道会成这样?!
“也许这些顶级食肉动物偏偏好这一口,他们的心理是无法测度的也说不定……”谭延闿在心中腹诽地想到。荣禄虽然不像张之洞和李鸿章那么有名,但是也是在后世历史课本上留过名字地人——维新派头号大敌。此时康有为等人还在广东。明年才会进京和自己一同参加会试。不过谭延闿在广州的时候离康有为和梁启超也很近,就是没有拜访过他们——维新派成不了气候,和他们捆绑在一起那自己纯粹是老寿星吃砒霜——嫌自己命长。论权谋这些书呆子哪里是荣禄这头恶狼的对手。
“不错,就是荣禄!荣禄这次看来是在西北住怕了,这次能够获得进京贺寿地机会,怎能不抓紧钻营?他就像走大公主的路数,希望大公主能够在太后面前多美言几句留在京城,这些日子也是往恭王府跑得勤快……”
“当年翁常熟和荣禄是拜把兄弟。正是他将荣禄出卖给沈文定,联合宝廷等清流陷害荣禄离京近二十年,想来荣禄回京站住脚根,那常熟……”
“哼哼,那岂不遂了你的心愿?荣禄此人不简单,二十年都没有磨平他,要是被他给缠上可是件麻烦事,以后如果你要是遇到他可要小心莫要得罪于他!至于翁常熟就自求多福吧。那封信估计让他把我也给恨上了,到时候在恭王和大公主面前,多说荣禄的好话,让荣禄缠着翁常熟。总比他闲着没事找我们的麻烦!”老头子冷冷的说道。
晚上谭钟麟带着谭延闿来到了华丽地恭王府,在谭延闿的眼中。这个时代的中国是深灰色的——前世历史中的有关照片都是给人一种非常压抑的黑白照片。看过百层高楼大厦的谭延闿自问在这个时代没有什么建筑能够让他心动的,但是恭王府地华丽不在外面而是里面——也许是恭王奕訢的特殊经历,在恭王府中的客厅、议事厅还是书房都是两种格局,一种是传统的中式格局布置,另外一种是西洋格局布置,根据来访客人地不同身份来决定在哪种格局布置的房间中接待——当然谭延闿这是听老头子说地,不过即便是在夜色当中,从院墙外面就可以通过露出的建筑物阴影来揣测这座巨大的王府是何等的壮观。
按照老头子的话来说,像海关税务司赫德来访的话,恭王多半会在中式客厅里接待他,因为赫德自称热爱中国文化;若是李鸿章来拜访的话,因为李鸿章的洋务背景,恭王会安排在西式客厅中来接待。老头子是个传统的人,从三十年前离京后到现在,总共来恭王府不过数次,都是在中式客厅中接待的。
虽然次数比较少,但老头子和恭王的交情看样子非常深——恭王府中的管家走路都是落后老头子半步的,老头子也不用别人带路,径直走向恭王府邸的会客厅。谭延闿想想也是,作疆臣的若是在京师中没有个过硬的后台是很难坐得安稳的,以前老头子明显是慈禧太后阵营的人,可是现在看来好像这老家伙是脚踏两只船的主儿——准确的说恭王才是老头子真正的幕后靠山,不然恭王弃政第三次被罢黜整整十年了,连门房对老头子都是这么客气,甚至给人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
在客厅门前,站立着一个四十许的女子,身穿传统的宫装,谭延闿看到她之后就明白了——二十年前的粉侯,荣寿公主!
“谭钟麟给大公主殿下请安了!”谭钟麟拱手就要拜下,谭延闿也学着行礼——荣寿公主是固伦公主的封号,品级相当于亲王,这是跟她老子鬼子六是一个级别的,谭钟麟一个正二品封疆大吏按照规矩是一定要行礼的,当然也有例外——左宗棠那样的火暴脾气肯定不会给公主行礼。
谭延闿也趁机仔细看看这个当年横行京师,连四品御史大员都要跪下来认错的“粉侯”荣寿公主——她长相平平,可能是生于恭王这样的权
,又是在皇宫中长大,有这样的经历自然身上透出一质。十三岁守寡到现在,当年的粉侯已经变成了端庄的大公主,往日飞扬跋扈到现在也只剩下让人隐隐尊敬的清贵,这样的转变实在是太大了,若不是谭延闿亲眼看到本人,实在很难相信这就是在幕僚口中那个让人闻风色变的粉侯。
“谭督免礼!”大公主走上前来赶紧扶住谭钟麟,顺便也阻止了谭延闿行礼:“谭督。到了这里就和自己家中一样。父亲听说您老要来,早就在屋中等待很久了!”说完便笑着带着谭钟麟和谭延闿走进客厅。
在富丽堂皇的中式会客厅中,灯笼里面不是蜡烛而是电灯。昏黄地灯光透过宫灯纱罩照在一张干瘪地脸上,两只略微显小的眼睛虽然眯着,但却透出通达世情的精光——这便是谭延闿看到恭亲王奕劻地第一眼,此时他正站在房间主座的前面,在看到谭钟麟进来后,更是向前走了两步。
“谭钟麟给王爷殿下跪安!”说完便抢前走了两步。将头上的帽子拿下放在左手臂弯中就要跪下行礼,而谭延闿也必须跟着跪下。
恭亲王见此更是加紧走了两步,好歹赶在谭钟麟跪礼之前扶住了老头子的胳膊,不过谭延闿就没有这么好运了,他可是货真价实的跪下了,弄得他心中格外火大。
“文卿免礼!咱们两人还讲究这套干什么?!”说完恭王便把着谭钟麟的双手,看着这个最近几年风生水起地总督。
谭钟麟这几年从陕甘总督任上因为眼病的缘故请辞得到批准后,官场上的人都认为谭钟麟这一生也就此到头了。没有想到慈禧太后居然没有忘记这个老臣,在家赋闲的空挡差湖南巡抚询问病情,并且立刻起复为吏部尚书,没过几个月由破天荒的在此出任疆臣成为闽浙总督。接着又成为两广总督。晚清官场上比谭钟麟升官速度快得多的有得是,但是像这样的待遇“任他八方来风我自不倒”的功夫还真没有几个。
“文卿。你真是越活越年轻,倒是我这些年越发见老了!”恭王有些感慨地说道。三十年前那个小小的御史官到现在却成为名声显赫的封疆大吏,在联想到现在自己的境遇,恭王心中岂能无动于衷?更何况谭钟麟此时已经七十三岁,而他才六十一岁!
恭亲王活到现在经过甲申年那场大变之后,十年以来已经完全沉淀下来——谭钟麟曾经给谭延闿看过一首诗“只将茶蕣代云觥,竹无尘水槛清。金紫满身皆外物,文章千古亦虚名。因逢淑景开佳宴,自趁新年贺太平。吟寄短篇追往事,一场春梦不分明。”最后一句原来地文字是“猛拍阑干思往事,一场春梦不分明。”
这小小的改动可不像诗人那样千锤百炼改诗稿这么简单,恭王首先是政治人物然后才是诗人。恭王奕訢在他地政治生涯中之所以受到重大挫折,这全是因为慈禧太后的恶意打击所致,追悔当年事自然是和慈禧太后有关了——当年他一念之差与慈禧合作干掉了顾命八大臣,后来鸟尽弓藏得了这么一个下场。
谭延闿也是会作诗的,更会品诗,这小小的改动看似不大,但是恭王这一改动是出于内心的折射——恭王是个现实主义者,最后这次贬黜距今已经有十年之久,他最后的一丝雄心也都消磨殆尽,况且自罢黜他之后慈禧紧跟着收拾了清流,慈禧太后自此真的是一家独大奠定了自己的权威,他就算有雄心也必须屈居这个女人之下,对此恭王已经不抱什么希望,只有“吟寄短篇追往事”了。
“呵呵,王爷这是说的哪里话?王爷正当春秋鼎盛之年,多打打拳溜溜弯活动活动手脚,国朝须王爷做事还多着呢?!”谭钟麟一语双关的说道。
恭王奕訢听后只是笑了笑,转头看见还跪在地上的谭延闿,笑着说道:“这位便是你的三公子吧?!快起来,当真是少年英才文武双全,我虽然窝在这里,但是也常听外面传闻三公子博学多才,身手不凡,今日一见足慰平生!”
谭延闿在恭王奕訢的扶持下站起身来,谭钟麟笑着说道:“这小子不过是有些小聪明罢了,登不得大雅之堂,王爷可别捧杀了他!”
“王爷过奖了,家父常常给晚生讲起王爷当年故事,晚生倾慕不已,心中多有疑难之处往后还要请王爷多多为晚生解惑!”谭延闿站起身来,心中虽然有些腹诽,但是两眼仍作“恭粉”状,连说话声调都装得似模似样,好像小兵见到BOSS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