蛟御水而走,水流慢慢的平息了下来,老道把玉京观道人的那柄剑随意的丢进了水里,而那道法旨则施展袖里乾坤收走。
上渝县阴司诸位鬼神一旁站着,城隍近前来,笑着作揖道:“今夜多谢真人解救这上渝县一方百姓,若洪水失控,后果不堪设想。还好真人及时赶来,洪代表上渝县阴司,拜谢真人。”
老道拿起葫芦,仰头美美的喝了一口酒,打了个酒嗝:“洪城隍不必多礼,尔等生前征战贼寇,死后受封为阴司鬼神,护佑一方百姓,功德无量,老道倒是最为敬佩你们这些人,坚持初心,方得始终。”
洪城隍等阴司鬼神连忙振声道:“区区小事,不敢夸口。我等既受百姓祭祀,成就阴司神位,自当屈身守份,保境安民。”
老道将酒葫芦挂到腰间,用袖口擦了擦嘴,一脸满意:“世间的鬼神若都像你们这般,那这天下何来这么多乌烟瘴气,老道走了,诸位慢行。”
随即脚下升起浮云,老道侧躺于上。
洪城隍忙道:“真人何不歇息一晚,容我等尽尽地主之谊。”
老道打了个哈欠,似笑非笑道:“有缘自会再来,希望那时洪城隍一如今日所说。另那玉京观不必多想,他那国师认得我,不会为难你们。尔等以后,务要守护百姓,百姓香火鼎盛,尔等才有更进一步的机会。”
上渝县阴司诸神弯腰作揖道:“恭送真人,真人所说,吾等铭记于心,必不负真人今日之言。”
老道走后,洪城隍脸色有些茫然,心中思索:“真人所说,是为何故。”随即散了念头,不在多想,引着阴司诸神回转城隍庙,而心中却留下了一颗种子。
事罢
离上渝县约百里有一县,名曰悬湖县。
悬湖县,在扬州府较为繁华,悬湖方圆四千里,若是从天上望去,像是一只振翅欲飞的天鹅,故而又称为天鹅湖,水深处可达五丈,集蓄洪、灌溉、航运于一体,有“堰堤有建瓴之势,城郡有釜底之形”一说。
湖中有悬湖大闸蟹、甲鱼、鳜鱼、白鱼、银鱼、青虾、回鱼、鳗鱼,因进献皇室,名声大噪,畅销九州。
悬湖岸边,放河灯。
入眼一望,小商小贩叫卖声不绝于耳,有的小贩推着车,穿行在人群中,端的是热闹无比。
官府在岸边放河灯万盏,以享江海鬼神;高悬燃灯祭祀孤魂野鬼,天际连缀数枝,如滴如坠,望之若星。
那玉京观道人突然出现在临近悬湖的树林里,发现自己所处在悬湖县境内,心中大骇:“这是哪位世间真仙,言出法随,法力竟如此深厚。世间又有一尊仙出世,世道越发显得扑朔迷离,我得赶紧回禀师尊。”
玉京观道人想罢,掉头便回京城。心中暗自难受。
手中的法旨以及道剑都被那老道收走了,本想着拿一颗蛟珠,去敬献师尊。届时师尊再赐下宝物,自己还能到达一个新的台阶。
师尊的那面妖旗差了一道初沐天劫的龙魂,道人观此蛟积累深厚无比,若无意外的话,走水化龙对它而言轻而易举,若是它使洪水淹没大地,化龙之时的雷劫会变得更加狂暴,再加上他从旁出手,取蛟珠轻而易举。蛟化龙的人劫,应在了他的身上,并不会有多大的反噬。
没想到却落得竹篮打水一场空,也是因此蛟平日所积累的善行,劫难有人护佑,道人现在只希望其他师兄弟那边也有这些不世出的仙人,能让他们也无功而返。免得只有自己挨瓜落儿。
世间真龙本就不多,皆是镇守一方江河湖海的大能,并有朝廷敕封之力,只能由师尊出手。
若是取那些真龙的妖丹,江河湖海失控不谈,若凡人损失太多,则业力缠身,另那妖丹内的天劫之力早已被吸收一空,取来对于那妖旗来讲,也是
无多大用处。
上渝县若洪水泛滥,届时他会放开对于上渝县城隍等阴神的禁制,他们只会用那凌厉的眼神望向自己,却不会对自己出手。
他们自会去守护百姓,而不会来搭救那蛟。上渝县大不了损失房屋良田罢了。只是损失多少,朝堂上的税额征缴多少,是否会因受灾免了征缴,他不知道。
他处在朝堂这些年,耳濡目染之下,对于朝廷官员的贪腐,也有些了解,不过那些狗屁倒灶的事与他无干。
可惜玉京观道人想法虽好,计划却胎死腹中。
.......
翌日巳时
临近中午,阳光变得有些毒辣。
老道打了个哈欠,昨夜寅卯交接之时才回来,睡了一觉,倒是精神了不少。
从床上起身,左手不自觉的拿起挂在腰间的酒葫芦,准备喝口酒,醒醒精神,腰间有些酸胀,右手又揉了揉腰间,嘴角微微翘起,嘟囔道:“还是老了,要是年轻几岁,必然给她们施展一番老道自创的降妖七十二式。”
喝了几口酒,用左袖口擦了擦嘴。回想起昨晚的战况,舌头舔了舔嘴唇,眼神微眯,似乎有些回味。
老道拿着葫芦,右手揉着
后腰,趿着鞋打开屋门,看了一眼院子里练剑的青年,剑光化形,腾挪间有游龙之意,正如“翩若惊鸿,宛若游龙”。
青年见老道出来,挺身收剑,弯腰道:“拜见师尊。”
青年一身洗得发白的道衣,头发用略显弯曲的黄杨木道簪横着束发,道簪末尾刻着八卦图案。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那双眼睛,目光纯正,不含一丝杂质。尤其是笑起来,显得十分敦厚老实。
老道摆了摆手,示意他继续练下去。
老道心中有些满意,心想孺子可教也,嘴里哼哼着不知什么古谣,倒也有些韵味,转身往大殿而去。
练剑的青年余光扫到老道往大殿而去,敦厚老实的眼睛眨了眨,又练起剑来。
老道走到大殿,给三清祖师与吕祖上了柱香,随后晃晃悠悠哼着古谣出了大殿,径直走到院中大柳树下的躺椅上,舒舒服服的躺下,眼睛微眯,看着青年练剑,大柳树似有灵般,摇晃着树枝,往老道这多盖了几层,免得阳光穿过来,树叶沙沙作响。也顺便遮掩住旁边的石墩子。
青年习剑,飘然出尘;老道悠闲自得,时而使酒润一润喉咙。
好一幅世间怡然图。
老道的酒葫芦仿佛无底洞一般,酒水就没断过。
待到午时,老道,眯上了眼睛,只听见平稳的呼吸声,仿佛睡熟了。
青年收剑,轻手轻脚的便去了伙房。
少顷,伙房便飘出来一阵香味,熟睡的老道鼻子动了动,手指动了动,醒转了过来,老道张开双臂,伸展着打了个哈欠,慢悠悠的走去了伙房。
午饭毕,老道一如既往躺在躺椅上,青年沏了一壶茶,放在石桌上,老道终于放下了葫芦。拿起茶杯,抿了一口,看向一旁正襟危坐的青年。
“准儿,自我传授你道法,已有十五载,如今我传授给你的,大多已入门。今日起,你便下山吧,山上我已教不了你太多,自己的道,终究要自己行出来。为师的缘法,亦在你的身上。”
谢准虽然早有预料,但这时也有些茫然无措。
“师父,徒儿自五岁零星记事起,便跟随在师父左右。师父与我,虽为师徒却情同父子,当时若没有师父,恐怕徒儿早已入了那阴司,成为那浑浑噩噩的孤魂,再者,徒儿也时常去山下降妖除魔,也...”
老道打断了他的话。
“准儿,你难道不想去看看你的生身父母吗?当年你父把你卖去,实是因家中无粮,总不能叫你饿死。”
老道顿了顿
,给了谢准消化的时间。
随后开口道:“当年世道初显混乱,妖魔乱世,朝廷又征发徭役,致使天下民生凋弊,游民遍布,他们二人行乞各个府县,数日里不得吃上一顿饭,实在是迫不得已啊。”
谢准红了眼眶,心中波动,却不在言语。
老道见谢准不说话,立起身子拍了拍谢准的肩膀,“收拾一下,待你下山后,寻到你的父母。由他们给你加冠,为师送你一件加冠礼。”
随后,老道又晃晃悠悠的走向主殿。
谢准饮了那杯茶,收拾了一下,便回到他的屋子,收拾行囊时,在床上枕头边,看见那架小风车,那是当时傍晚时分,父亲抱着他去集市上玩的时候所买下的。
那时正值有微风袭来,小风车吱悠吱悠的转着。
小谢准咯咯的笑了起来,如山涧清泉,清脆悦耳。
落日的余晖映红了小谢准的脸颊,这一刻仿佛时空重叠,一如此时谢准的笑容。
谢准不禁红了眼眶,落下泪来。
谢准终究心里还是渴望父母团聚,还好有老道士弥补了谢准童年的父爱,使得谢准童年并没有那么空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