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嘉南看了一眼阴兵的方向。
见他们没有追来,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但与此同时,两匹马的异常也让这位兵参司命心底发凉。
“罢了,走!”
脸色一沉,他拉起厉命,就要继续往金陵跑!
反正也不远了,两三里路的样子,片刻可达!
倒是到了金陵城里,他就不信那过境阴兵还敢追来!
这般妖魔邪秽之物,要是敢进去金陵城,那九天十地大阵,分分钟教他们做鬼!
可这会儿,他一拉,厉命却一点儿反应都没。
厉嘉南刚想喝骂一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就听自个儿这儿子好像是呆滞了一般,望向一个方向,嘴角不住喃喃。
“车……马车……”
厉嘉南抬头一看,那摔得破碎的马车就在眼前,骂了句:“马车个屁!碎了!赶紧起来!跟老子走!”
可他突然意识到不对。
马车,在他右边。
而厉命,却是在望着他背后说话。
浑身一个激灵,转过头去。
于是,他也看见了。
——马车。
一辆四匹漆黑的高头大马所拉着的,车身布满了狰狞尖刺和恶鬼浮雕的马车。
从天上,落下来。
那四匹高头大马,和那些个阴兵一样,眼眶鬼火幽幽,呼吸之间,茫茫黑雾氤氲环绕,不似阳间之物!
仅是望着,一股可怕的阴冷的意味儿,便让厉嘉南整个人浑身上下激灵灵一个冷战!
然后,那好似掩盖着深渊一般的车帘被轻轻挑起,一道瘦削的身影,从里边儿走出来。
黑白戏袍,怒目脸谱。
那一刻,厉嘉南脑子里轰然炸响!
——判官!
阴司判官!
鬼神判官!
最近活跃在金陵各种市井传闻中的可怕屠夫!
可以这般形容,每一次有人提到鬼神判官,都在这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儿,散不去。
厉嘉南心头一沉!
当即反应过来,那过境阴兵,恐怕便和这鬼神判官是一伙儿的!
而且,都是冲他来的!
这会儿,厉嘉南心念急转之间,突然出手!
刹那之间,只看他往腰间芥子袋上一拍!
啪!
好似银龙长啸!
一柄二丈长短的银色长枪便如同灵蛇一般落在手里,双手持枪,挽出一个枪花,天地之炁好似百川归海一般汇聚而来!
浩浩荡荡!
竟在那厉嘉南背后形成一头银色蛟龙!
然后,厉嘉南不走分说,锋锐枪头朝余琛一点!
寒芒绽放!
唰!
好似暴雪梨花一般,璀璨枪芒近乎照亮一方天地,奔杀而来!
灵相下品!
这兵参司厉嘉南,竟是一位已经突破了开海之境的灵相下品炼炁士!
不过想想也是正常,毕竟是神武王手底下的勇猛将领,除了领兵能力以外,个人战里也应当不弱于人!
“死来!”
一身怒吼,伴随化作天罗地网一般的枪芒宛如无尽洪流,本佣而来!
将余琛所在之地,完全覆盖!
但后者怡然不惧,行走之间,无尽神光缠身,绽放开来!
叮叮叮叮叮!
那撕裂风雪与空气的可怕枪芒狠狠落在金光神咒之上,发出钢铁碰撞的可怕声响!
声势浩大!
但厉嘉南的脸色却一瞬间变得阴沉。
破不了防!
他目光一凝,本命之炁随念而动,刹那之间,那炁海之内,无尽命炁贯通而上,直冲灵庭!
茫茫灵庭当中,一座银色的巍峨身影,睁开眼睛!
同一时间,在厉嘉南身周,天地之炁汇聚而来,按照某种奇异的方式与轨迹,锻造其形!
那一刻,厉嘉南的身躯腾空而起,被包括在一个庞然的人形巨人内!
银盔!
金枪!
烈马!
一位高三丈有余,浑身铠甲,脚踏烈马的虚幻神相,在无尽黑夜里驰骋而来!
灵相降临!
这就是灵相!
厉嘉南的所修灵相!
一尊银甲金枪大将!
下一刻,那庞大的将军灵相一声长喝!
手中金枪爆发出无尽光芒,身下烈马奔腾嘶鸣,朝余琛冲锋而来!
冲锋途中,他举起那好似太阳一般的金枪,毫无花哨,直刺而来!
唰!
恐怖枪芒化作洪流,好似大河一般奔腾而来,好似要将一切都完全淹没!
若是一般开海圆满炼炁士交了这般,恐怕早就吓尿了裤子,再无一战之力了。
可余琛,不一样。
在他看来,这会儿厉嘉南花里胡哨的攻击,就纯粹是……花里胡哨。
伸手。
金光流淌,化作长剑。
握住!
直刺!
地煞七十二术之一,剑术神通!
一点寒光绽放,万丈剑芒骤生!
势如破竹,摧枯拉朽!
硬生生将那无尽枪芒打散!
浩荡剑光,在厉嘉南惊骇的目光中,淹没了那庞大的灵相!
吞没!
待光芒一闪而过,那威武大将军的灵相早已消失无踪。
只剩下浑身狼狈,脸色苍白,口吐鲜血的厉嘉南,无力瘫软在地。
而他后边儿,因为有厉嘉南的阻挡,所以那厉命并没受到什么伤害。
只是腿吓软了,坐倒在地上,不住后退!
他想跑,想逃!
但两条腿就行是不听使唤,站不起来!
“你……你究竟想干什么?”
厉嘉南色厉内荏,厉声喝道:“本官乃金陵兵参司命!朝廷命官!更是神武王属下!你这是造反!伱这是找死!”
硬的打不过,就只有威胁恐吓了。
但余琛没理会他,而是绕过厉嘉南,走向那厉命,在父子俩惊骇无比的眼神中,将这位司命之子提起来。
那一刻,望着凶神恶煞的脸谱,还有那冰冷如寒冰的双瞳。
厉命吓得脸色苍白!
厉嘉南更是瞠目欲裂!
恍然大悟!
这家伙,竟是冲着他儿子来的!
“杀人,得偿命。”
脸谱之下,传来平静的声音。
“不!不要!我没杀人!是切磋!那是切磋!那不是杀人啊!”
厉命好似被扼住咽喉的小鸡仔,疯狂挣扎,但那握住他喉咙的手却好似铁钳一般,纹丝不动!
求饶无果,他看向自个儿老爹,大喊:“爹!救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歇斯底里的惨嚎,传进厉嘉南的耳朵里,让这位兵参司命那叫一个肝胆俱裂!
但偏偏,他此时此刻已身受重伤,动弹不得!
别说救厉命,动一根手指都难!
只能疯了一般大吼!
“住手!混账!你敢动他一根手指头……”
咔吧!
话未说完,厉命一根手指被硬生生掰断!
“啊!!!”
惨叫出声!
咔吧!
第二根!
咔吧!
第三根!
……
一根根手指,硬生生折断。
十指连心。
厉命脸上,青筋暴起,涕泪横流。
在这哭天喊地的惨嚎声中,响起的是判官沙哑的声音,他问厉嘉南。
“——又如何?”
厉嘉南望着生不如死的儿子,眼里血泪流出,眼底燃起无尽怨恨的火!
但终究,只是无能狂怒。
绝对力量碾压的差距,绝不是靠情绪与意志能够抹平的。
“痛吗?”
“你在大通武馆活生生把人家打死的时候,他们也很痛吧?”
“所以,不要叫得那么大声。”
金光闪过,厉命舌头应声落地,不能言语,只能像是畜生一样,咿咿呀呀。
紧接着,是双眼,双手,双腿。
最后是脑袋。
锋锐的金光之下,年轻的肢体应声坠地,鲜血喷溅!
最后只剩下躯干与头颅。
金光再闪。
血花乍现!
受尽了折磨的厉命的脑袋,终于与躯干分离。
惊恐,绝望,痛苦的目光,永远定格在那狰狞的面庞上。
疯了。
目睹一切,厉嘉南已经疯了。
他那经络破碎的身体好似虫豸一般挣扎着,发出有生以来最为恶毒的诅咒!
“本官记住你了!”
“本官不会放过你!”
“你的亲人!你的家眷!你所有的相识之人!本官必杀之!”
“本官哪怕做鬼!坠入幽冥阎罗!也绝不会放过你!”
望着歇斯底里的兵参司命,余琛提着厉命的脑袋走过来。
居高临下,抬起脚来,落下。
怨恨的嘶吼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血肉与骨骼被碾碎的声音。
堂堂兵参司命,于这漆黑夜里,茫茫官道,被踩断了脖子。
怒目圆睁的眼睛里,充斥怨恨与不甘。
“你做不了鬼。”
黑暗里,余琛深吸一口气,将漫天风雪与新血腥味儿都吸进胸腔。
——寂静深夜,金陵八大司命之一,身死!
翌日,清晨,金陵,福泽城。
朝阳东升。
漫漫长街,早起的商贩肩挑背扛,从万民城来到福泽城集市。
他们踩着积雪,一边吆喝,口鼻里边儿呼出茫茫白雾,挣点儿辛苦钱。
几个商贩,一边攀谈,一边路过那冷清的大通武馆。
眼神都是一黯。
虽说吧,这大通武馆跟他们啥关系没有。
但兔死狐悲。
大伙儿都是平头百姓,无权无势,一遇上这种事儿,只有被吃得死死儿的!
“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哦……”
有菜贩子自嘲。
“咦……这门儿咋没关?”
有个拉着车卖山上打来的兽皮的汉子,瞧见大通武馆的门儿虚掩着,一愣。
心想莫不是进贼了?
低声骂一句,死人东西都偷,真不是东西!
但刚刚骂完,就透过那门缝儿,瞥见里边儿横梁上好像吊着什么黑红黑红的东西。
圆滚滚的,尺许大小,随风动,摇啊摇。
正好,他望那会儿,那挂着的东西,吹过来了。
打眼一看。
一屁股登儿坐地上!
“脑……脑袋!”
众人被这动静一惊,纷纷围过来。
有人壮着胆子轻轻推开门。
啪!
也是一屁股坐地上!
只看那横梁上,以发为绳,吊着俩血污斑斑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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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