袋子里的确是个人,沈爱花解开袋子,然后他就见到了小菊……
只是他看到的却再也不是那张冰清玉洁的脸……恐怕谁也不会相信这就是小菊的脸。
小菊伤的很重,无论谁伤的这样重都不会好看的,但沈爱花却已一声不响在床边看着她很久。
小菊仍未睁眼,其实她的右眼已肿的根本睁不开了,原本挺直的鼻子现在也歪到了一旁,曾经晶莹红润的嘴唇更惨白的好像涂上了一层白蜡,嘴角还有一条长长的撕裂伤痕。
是谁竟会对这样一个女孩子下如此辣手?沈爱花却已大概想到了凶手是谁!
他的拳忽然握紧,他虽然不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但是无论谁做出这种事,当然都要付出代价的!
屋子中寂寂无声,只能听见小菊虚弱的呼吸,沈爱花拿起手帕,又为她轻轻拭去额上的冷汗。
这时房门开了,老板娘端着一碗汤药慢慢走了进来,远远向床上看了一眼,低声道:“还没醒?”
沈爱花回过身,眼神中充满感激,缓缓摇了摇头。
这房间本就是面馆老板夫妇的,他们的手艺也许还不太好,但心肠却好的让人感动。
老板娘将汤药放到床边桌上,温言道:“吃了药就好了,你不用太担心。”她口中虽这般说,可再看到小菊脸上的伤势,仍不禁为之动容,轻轻叹了口气,又慢慢走出屋去。
日影在屋子里缓慢移动,房间中也渐渐暗了下来,沈爱花仍一动不动,夕阳再一次照红了窗纸,不知不觉,他竟已在床边坐了一天。
他脸上还是毫无表情,小菊的睫毛却忽然微微颤动起来,她终于慢慢睁开了眼睛。
她努力睁开了左眼,泪水却立刻从眼角夺眶涌出。
沈爱花的表情终于也有了变化,温声道:“你醒了。”
小菊却只是看着她不住流泪,沈爱花想要安慰她,但是想了很久,却还是不知道究竟该说什么好。
也不知又过了多久,小菊终于流着泪颤声道:“他们打我……我……我……”
沈爱花柔声道:“我知道。”
小菊哽咽道:“他们知道你是我父亲的朋友,所以想让你去我家见他们,但是你不能去!因为他们人很多,有几十个人!可是……可是……”她再说不下去,又哽咽起来。
沈爱花道:“可是你父母还在他们手里?”
小菊已说不出话,只能抽泣着点头。
她不想沈爱花去送死,可是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家人被活活打死?他不能让沈爱花冒险去救他们,但又怎么能对家人弃之不顾?所以她只有哭,哭的痛苦而绝望。
沈爱花轻声道:“你还记得他们的穿着和相貌么?”
小菊道:“他们人很多,穿的衣服却都一样。不过……那个领头的却不同,他只有一只手,左腕还绑着绷带。”
沈爱花的手忽又握紧,道:“他是不是还配着一把剑,剑鞘上镶满了明珠宝石?”
小菊眼中又露出恐惧之色,勉强点了点头。
沈爱花却仍面不改色,“我知道了,你放心,老孙和你娘都不会有事。”
小菊突然握紧他的手,“那么你呢?”
沈爱花微微一笑,“我当然也不会有事,我现在要带你去个地方,然后就去把老孙带回来见你。”
窗帘是粉红色的,床帏也是粉红色的,烛光透过粉红色的灯罩,几乎将整间屋子都映成了魅惑的粉红色。
屋子不大,陈设也很简单,只有一张床,一面桌,一把椅,和一个柜。
一个粉红色衣衫的少女正坐在床边桌子前,她低着头,已注视着桌上那张二百两面额的银票很长时间,脑中又回想起那人临走时的嘱咐:“照顾好她,半年之内你就用不着再照顾别人。”
她知道,“照顾”这个词是他故意委婉的说法,那人希望保留她的尊严,所以只说了“照顾”两个字。
妓院当然不是养伤的好地方,但是却很安全,因为谁也想不到一个身受重伤的姑娘会躲到妓院里去。
粉衣少女终于缓缓拿起那张银票,又慢慢转过头,看向床上的另一个少女。
她伤的很重,喝过药,终于渐渐睡去。
粉衣少女的神情有了变化,那是羡慕?是嫉妒?还是恨?……她应该恨谁?恨自己?还是恨这个世界?
“为什么没有一个人也能这样来对我?为什么没有一个男人哪怕愿意为我拿出二两银子?……”
她也是人,一个女人,本也是花一样的年华,可是现在却只能把房间装饰成粉红色。
她并不喜欢粉红色,甚至越来越觉得讨厌,可是为了活着,她不能不穿粉红色的衣服,住粉红色的房子,难道这就是她的命?
她的心在绞痛,眼中也已有了泪光。
突然,她猛地握拳,将手里那张银票搓成纸团,死死握在手心里。
她握的很用力,可是就算再用力,她能不能将命运也握在自己的手心里?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孙公馆的大门是开着的,沈爱花缓缓走上石阶,然后他就看见了陆不崎!
陆不崎正坐在庭院中心的椅子里,面对着大门,神情依旧冷酷而骄傲。
院中灯火通明,除了檐下的灯笼,还有火把,除了三十只火把,还有三十把刀!
三十个龙精虎猛的汉子,每个人也都像出了鞘的刀!他们神情严肃,穿着一致,身上的棉袍一边翠绿,另一边却是湛蓝色的。
翠如青山,湛蓝如水——这正是“山河会”的标志。
山河会是近些年江湖上迅速崛起的一个组织,他们本是黑道中的一个帮会,总瓢把子“赵老大”曾经是个渔民,后来做了海盗,再后来就有了自己的船队。无广告网am~w~w.
据说十几年前,他在山东,和陆地上有名的绿林好汉刘青山有过一场决斗。所谓不打不相识,而后两人反倒成了朋友,又拜了把子,终于将各自队伍合并,创立山河会。
但近些年听说他们已金盆洗手,只做正经生意——地产、水运、镖局、饭庄,几乎没有他们不涉足的产业。
江湖传言:山河会分堂遍布天下,“有山有河就有山河会!”但沈爱花还是没想到,今天他竟会和山河会结下梁子,想必陆不崎也是山河会的人。
沈爱花走进院子,他好像看不见火把,也看不见刀,目光只凝注在陆不崎一个人身上。
陆不崎笑的恶毒而残酷,一双毒蛇般的眼睛也一直盯着沈爱花,突然道:“站住!”
沈爱花果然就在两丈外站住。
陆不崎身子前倾,紧紧攥着右手,好像随时都会从椅子上冲过来给他一拳,紧咬着牙道:“你果然来了!”
沈爱花沉默。
陆不崎又讥讽着道:“见到你的好朋友了?”
沈爱花依旧沉默。
陆不崎狞笑道:“她是不是比以前好看多了?我只不过在她脸上踩了几脚,你知道的,其实我本可以在她身上做更多有趣的事。”
沈爱花依旧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陆不崎笑容消失,突又一字字道:“不过现在你来了,事情又变得有趣了!”
沈爱花突然道:“你要报仇?”
陆不崎的右拳又已握紧,厉声道:“你觉得我办不到?”
沈爱花神色不变,冷冷道:“你为什么不试试?”
陆不崎没有动,却突又笑了,“我当然要试,只不过却用不着亲自动手!”
“你想谁动手?”
“你!”
沈爱花又不说话了,陆不崎是不是已经疯了?他说的是不是疯话?难道他想要沈爱花杀了自己?
陆不崎当然没有疯,他突然举起手,身后就立刻又亮起两盏灯笼。灯笼挂的很高,在正房屋檐下,灯光晃动,照亮了下面吊着的两条黑影——老孙和他的妻子!
沈爱花的表情变了,陆不崎却又露出笑容,大声道:“我说过,我一定会让你后悔!”
沈爱花闭着嘴,目光却停在老孙夫妇身上。
两人被吊在屋檐下,双脚悬在半空,头重重的垂着,头发蓬乱,脸上身上满是血污,动也不动一下,看来早已昏死过去。
夫妇两旁又各站着一个持刀大汉,他们全神戒备,只要陆不崎一声令下,二人立刻人头落地!
陆不崎眼里放着光,厉声道:“你现在后悔了么?”
沈爱花仍旧闭着嘴,拒绝回答。
陆不崎道:“我听说你很喜欢吃,但不知道你是否吃过一道菜,叫‘夫妻肺片’……”
陆不崎接着冷冷道:“我要你跪下回答我的问题!否则只能请你尝尝我的手艺!”
沈爱花沉默着,过了片刻,他竟然真的跪了下去……
他跪只因他明白,除此之外,他根本别无选择。
陆不崎突然大笑,“很好,真是好狗!告诉我,你后悔了吗?”
沈爱花面无表情,缓缓道:“我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