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水滴声连成一片。
它们如同砸在陆离面前的世界,视线中一片光影图像扭曲晃动,荡起一圈圈水面般的涟漪。
“好了。”
一道苍老熟悉的声音忽在耳畔响起,与周遭虚幻的声响格格不入。
陆离睁开黑眸,脑海里的一切荡然无存,化为泡影。
他刚刚回忆了与柳问薇初见的一幕。
他们在那时认识的。
二人性格相同,皆性情淡漠,不善表露自身情感——当然也可以说是一脸面瘫相。
大概正因为这一共同点,二人莫名走到了一起。虽说彼此间的关系很微妙,比如在一起的时间永远是朝九晚五,每日交流有限,很频繁的往往一天不说。
就如君子之交淡如水。
很难说他们的关系。说是朋友,他们每天都会呆在一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说是情侣,他们几乎没有亲密的行为。
这种微妙的默契关系一直持续到五年前,即柳问薇失踪的那一天。
她最后出现的地点是鼓锣大街,在监控里留下一道背影,而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如人间蒸发,没有联系任何人,没有银行卡任何使用记录。
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是生是死。
陆离从未放弃搜寻线索,密室中的一切说明一切。但心中仅存的温情早已被时间消磨殆尽。
如今的他只想找到真相。
陆离看向蒲团前的铜盆。盆子里浅浅一层积水,回忆时听到的水滴声就源于此。
只是水从何而来?
老道将铜盆端上木桌,回到床榻,从床底拉出一大盒纸壳箱,里面满满当当塞满一沓黄纸。几把桃木剑剑柄边缘露出。
老道埋头进去一阵翻找,取出一枚透光的白玉八卦,约三指长宽。
找到东西,老道又取了一根红绳,将纸壳箱推回床底。
他把找出的白玉八卦沁入铜盆水中,口中念念有词。
十数秒后,老道收声,探手捞出白玉八卦。
只见他将红绳穿入八卦边缘,系成一圈,而后随意抛给陆离。
“带上吧。”
陆离接过,入手温润。明明老道从铜盆水中捞出,上面却不见水渍。玉佩纹路间一抹水痕涌动,无视重力流向一角。
“这是什么?”陆离看向老道。
“灵引。能指引你找到你女友所在的大致方位,做这东西很费心神的,下次再有这种苦差事别来找老道我。”
“谢谢。”陆离颔首致谢,展开红绳待在脖子上,收入衬衫内贴身放好。
“忙我已经帮了,你该走了。”老道下逐客令。
“好。”
陆离转身走向卧房外。
“等一下!”
陆离的果断老道始料未及,不得不叫住他,进行一番嘱咐:“把老道我的话记在心里,你保下的那只恶灵不能留,它迟早会惹出祸端的。”
“我会看着它的。”陆离回答。
有鬼差册在,他可以随时将孔南晴收为宠物小幽灵。现在不那么做只是因为他不确定收起孔南晴后,目前阴德能否支撑他唤出这只恶灵。
即便勉强可以,届时他也只能选择放杨春雪或者孔南晴,而不能一同出现。
老道唉声叹气:“你怎么就不明白,你能看着它一时还能看着它一世?它心怀怨恨而死,成为鬼后怨气化不开,一直在心里积攒,早晚会爆发出来的。到时候不光它失去意识,你也要死,害人害己啊!”
陆离一言不发。
短暂相处,老道多少了解了陆离性格,看他沉默就知道自己一番话准没被听进去。
他前思后想无果,一咬牙一跺脚发狠道:“走,跟我去个地方。”
乘着夜色,道士们进入梦乡中,老道领着陆离在朦胧烟雨中穿过安静道观,来到后山一片林海中的小木屋。
他取出钥匙,依次打开三把门锁,又关闭自动警报系统。
二十一世纪了,科技在进步。
吱呀——
木门被推开,老道点亮门边拉住,黯淡昏黄的烛光在小屋亮起。
小屋三面,三排木架梯形摆放,每一排木架都整齐摆放人头大小的褐色酒罐,红色软盖封住瓶口,又被长条符箓交叉黏在软盖和酒罐身。
“我感觉到了阴气……里面装的是鬼?”
陆离立在门边,没有妄入。
在他感知里,每一个酒罐里都有阴气存在。尤其是其中三只更大的酒罐,里面气息晦涩,充斥恶意。
陌生的人声让一众酒罐躁动,颤动不停,唯有那三只更大的酒罐纹丝不动。
一时间小木屋响起一片密密麻麻颤动声,阴风阵阵,气氛惊悚。
“肃静!”
老道冷喝,却无太大效用。
他手掐法决,语气转冷:“再不老实别怪老道我不客气了。”
威胁中装鬼的酒罐渐渐安静下来。
他冷哼一声一挥袖袍,转头道:“你感觉得到?我抓来的鬼大都封印在陶罐里了。”
“你要把它们酿成酒么。”陆离问道。
“是在化解它们心里的怨气。心中有怨的鬼下了地府会受惩罚的。”
“需要帮忙吗,我可以把它们全部超度。”
垂在刀套边的指尖微动,陆离在忍耐自己的欲望。
“用你来?老道我留着它们是为了——嗨呀这些都是老道我的人头,走走走,早知道不带你来了。”老道啐了陆离一口,斜眼瞅他:“我带你来是要给你看鬼性难改,看到那个最大最旧的酒罐了吗,那是只恶灵,我三十多岁时和师兄合力抓起来的,到现在也没化解阴气。”
“我知道该怎么做。”陆离无动于衷,心若磐石。
老道见最后一招也无法劝动陆离,彻底死了心。
“我可以问个问题吗?”陆离忽然道。
“什么?”
“除了半个月后的论坛,还有什么办法能躲避‘门’”陆离黑眸微垂,简单形容一番接到的电话与墙壁出现的巨眼。
老道倒吸口冷气,只是听形容都觉得汗毛倒竖:“你小子在调查啥?居然让你作了这么大的死。”
陆离的黑墨忽然变得很深邃。他垂了垂眸子,又抬起头。
“找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