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你开始说那些人估计是去杀将军的。你想,我们只是想要把熊‘市长’搞残,都废了这么大的力气来计划,都晓得不能留下痕迹。别个杀人的人,你觉得会不会这么蠢?将军被砍前几个小时,自己都一点消息没有得到,还和我们喝酒。他弟弟这么容易就问得出来吗?”
“……”我哑口无言。
“怎么就打听不出来呢?这又不是什么大城市,比九镇大不了好多,打流的也不是成千上万那么多,时间长了,迟早要找到。”牯牛帮我说话了。
“三哥,你只有一个星期的假。时间长了,万一这里出了什么事,唐五那边晓得了,又准备怎么搞?”
我开始感到自己的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了。但同时,我隐隐也感到了一丝开心,当过兵,还在场面上混了一段时间的癫子确实不是一个街头那些一无是处的小流子所能比的,他果然是一个非常细心周详的人。
这样的人,帮我,总比害我强。
“哎,癫子,你就说你到底干还是不干?你只是想要钱唦?不得了啊,问东问西,而今是不给你钱还是怎么了?要听你啰唆?三哥,莫理他,他搞就搞,不搞算了。少了一碗胡萝蔔,一样的整桌酒席。”自从那次我救了雷震子,耿直忠厚的牯牛就始终当我比亲大哥还亲。此刻,他照样耿直地替我出了头。
我看到雷震子在一边小心翼翼地悄悄拉扯着癫子的衣角,癫子的嘴巴紧紧闭了起来。
我不是一个见不得别人半点牛逼的人,我知道,现在有了癫子这样一个人对我会是多么大的帮助。于是,我对牯牛点了点头,又扭过去看着癫子说:“癫子,你别听牯牛的,他就是这么个脾气,你是怎么想的?这个房间里,都是兄弟,没有什么先来后到之分。你想赚钱是应该的,我也想赚钱,我又不是你的领导。你有什么话,你就说。”
“三哥,我没得别的意思,我开始说了,反正都是赚钱,我跟你来了就是来了,你搞什么,你决定,我搞就是了。我只是想了想,报仇这件事急不得,真的。牯牛,你也莫见怪,我没得别的意思。”癫子仰脸看着我,甚至还转过头去对着牯牛笑了笑,牯牛也有些不好意思地回了他一笑。
我对着癫子点了点头:“那你觉得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呢?”
听了我的话后,癫子又转过头看了看牯牛,一根肠子通到底的牯牛再次报以歉意的微笑。癫子这才开口说:“三哥,我觉得报仇这件事急不得。牯牛开始说了,反正迟早要查出来,查出来之后,你再来办人也不迟,到时候,为兄弟报仇,天经地义,就算是唐五晓得,也说不得什么了。我觉得,而今最重要的是将军的安全。”
将军的安全?除非我现在去医院守着,可这显然不可能。癫子之前的那些话已经让我对他刮目相看,我想他应该不是出于这样愚蠢浅显的想法,一定还有其他的原因。
我脑子开始急速转动,同时,示意癫子继续往下说。
“早上那些人如果是来杀将军的,而今将军在医院,不见得就一定会死,也可能会抢救过来。现在别个应该不会冒这么大的风头去办他,但是过段时间呢?他休养的时候呢?不可能哪个24个小时守着他吧?真要安全,只有把别个想办他的路断了,我们自己肯定断不了。”
“那你的意思是?”
“我们断不了,警察可以,我们把这件事搞大!”
“怎么搞大哦?”
就在雷震子插嘴的同时,隐隐有些极为关键的东西开始在我的脑海里面出现,一时之间却还有些摸不到、抓不着。
“三哥,我们其实可以按照先前的计划,还是搞熊‘市长’!”说到这里,癫子一扫平素里那种安静淡然的样子,看着我的双眼炯炯有神,隐隐有一丝掩盖不住的得意之色。
“什么?”
“为什么呢?”
在牯牛、雷震子两人的询问声中,我脑子里面仿佛轰然一声巨响,一道灵光飞快闪过,一理通百理通。经过一早上的浑噩之后,那一瞬间,前面的路在我眼前突然明朗了起来。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将军他们这个市和九镇一样,地理上属于同一个地区。这个地区自古以来都是流放犯人的地方,以盛产悍匪山贼闻名。从古到今的人命案层出不穷,那些有钱有势的老闆,争夺矿产时,用枪和炸药灭人满门的事,也屡见不鲜。在这一亩三分地里面,将军混得再好,他也只是一个二流的流子。别说今天他还没有死,就算他死了,警察也不见得就一定会当做一件大事,全力缉凶。可是熊“市长”不同了,他是公安局副局长的亲表弟。
我笑了,这个早上我第一次笑了。我说:“癫子,你有什么话继续说,还装什么扭捏啊,说!”
癫子也笑了起来,边笑边说:“三哥,我是这样觉得的啊。办将军的人,只会有两个,一个是而今和他大哥不对盘的那个毛老闆,要搞定熊‘市长’,所以先找将军开刀。另外一个就是他大哥本人。将军不是说熊‘市长’早就看他很不舒服了吗?你看啊,我们先假设办将军的是那个毛老闆,那么我们现在办了熊‘市长’的话:第一,熊‘市长’的表哥插手,场面上的人一插手进来,毛老闆再鸟,他也不可能和场面上的人搞吧。将军肯定就没得事;第二,我们这个时候办熊‘市长’,这个黑锅,毛老闆不想背也要背,除非有人事先就晓得将军安排了我们,不然的话,现在将军都这个样子哒,哪个会认为是他下的手?我们也就越发安全。而今这个时候了,将军已经出事半天了,我们还可以坐在这里谈,我估计别个晓得我们存在的可能性不大。
“再者,假设办将军的那个人是熊‘市长’,那也没得问题。第一:将军没得事的时候,也没有动熊‘市长’,而今将军被他办得快死哒,他肯定会认为将军更加不可能动他,是吧?第二,把熊‘市长’一办,他一残废,还有哪个理他?就算他还想要将军的命,只怕也没得这么容易哒,是吧?第三,真的是他,我们也就算直接帮将军报了仇。”
牯牛的脸上也出现了恍然大悟的表情,雷震子的脸上更是露出了对这个和他一起长大的“哥哥”佩服到五体投地的表情。
癫子说的每一个字我都听了进去,他说得非常对。不过,与此同时,我的脑海中却出现了另外一种被癫子启发,却连癫子都不曾想过的思路,而正是这种思路,才让我决定听从癫子的建议。
我和癫子确实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
他非常谨慎细緻,考虑问题从理智出发,选择最好的方式来行动;我不同,我考虑每一个问题的根本出发点好像都只有一个:利益,最大的利益。只要这一个目的达到了,就算不太理智,要冒些风险,那也没有什么关系。如果说对于这件事情,癫子想的是闹大的好处,那么,那一刻我想的就是不闹的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