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与此同时,另外一只手也从后方搭在了何勇的肩上,正是那位瘦子。
何勇脸上恶狠狠的样子变了,他仔仔细细地盯了大鼻子片刻,目光转向了身后。那个瘦子的笑容很讨人喜欢,他对何勇说:“兄弟,没关系。这位朋友也是喝多了。没关系,不好意思,打扰大家了。”
说到最后一句,瘦子还礼貌地对着周围的观众点了点头。何勇依旧一言不发地看着瘦子,直愣愣地盯着。我知道要坏了,赶紧上前一步,挡在了何勇身前。
“你把手拿开!”
瘦子脸上的笑容开始变得僵硬。
“拿开!”
瘦子的手缩了回去。
这时,何勇伸出手把我扒到一边,指着那三个北方人说:“你们听好!这个地方叫九镇,老子叫何勇。老子也不喜欢你们,你们最好现在给老子走出去。”
瘦子的脸色刷地一下变得铁青,他身边一个人忽地就沖了上来:“我操你妈!”
我一只手抓住了何勇,另外一只手伸向了冲上来的那个人的胸膛:“莫乱来。”
我感到自己的手掌向后剧烈一歪,一股强大的冲击力透过与衣物传到了我的手臂。我下意识地准备加大手臂推挤力道,用以抗衡那个高大魁梧的年轻人向前沖所带来的庞大力道时,这股力道却突然消失无踪。
我有些不解地抬头看向被我推住的那个人,却发现他的肩膀上多出了一只手。那只手的手背瘦骨嶙峋,隐约间可以看见根根冒起的青筋,手指修长纤细,指尖最前端因为用力而有了些许青白。
那只手的主人正是面目清秀的瘦子。高大年轻人扭过头看着他的朋友,脸上的表情依旧凶狠愤怒,眼中却掺杂着屈辱与疑惑,居然连话都不敢多说。瘦子连看都没有看他,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我,说出了何勇片刻前的那句话:“把手从我兄弟身上拿开!”
我将自己的右手从高大年轻人的胸膛上抽回,尽量将脸上的表情放轻柔,对着瘦子说:“朋友,我的朋友也喝多了,今天心情不好。得罪的地方,莫见怪。没得事,你们坐你们的,跳你们的舞,没得任何事。”
瘦子的脸色依旧铁青,眼神却开始缓和。
我继续说:“出来玩,图个开心。我负责把我的兄弟搞走,鸭子,把何勇扶走。何勇,你是不是硬是要惹事?你吃多了啊?朋友,你最好也管好你的朋友,我们这边人多些。”
瘦子年纪轻轻,修养与城府居然远远超出了他身边的两个同伴。当我的这句话刚刚说出口,他的脸色就彻底正常了下来。他只是轻轻拍了两拍那个高个子的肩膀,高个子就只得狠狠瞪了我们一眼之后,转头坐了回去。
“多谢哒,玩得开心啊。”
“不客气。”
瘦子对我笑了一笑,坐到了位置上。转过头,我与鸭子一起扯着何勇往回走去。
当我拥着何勇转身的那一刻,我们听到一个声音传来:“莫走!”
我们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
“刚刚打了我和我兄弟的事怎么算?”说话的人,居然是那个看上去有些呆头呆脑、本本分分的大鼻子年轻人。
虽然他说的话让我也感到一丝恼火,但是当时的我根本就没有把他放在心上。瞟了一眼之后,我就径直回过了头,死死抓住已经石化在原地的何勇,边继续往回走,边丢下了一句话:“朋友,你最好莫要惹事,你去玩你的。”
说这句话的同时,我正在与何勇拔河。何勇试图坚持着不动,我则用尽全力把他往前拉。我已经占据了上风,何勇的脚步已经开始向前移动。突然,何勇缓慢移动的身躯就向前飞了起来。起飞的力道之强,甚至把我都带出了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余光中,我看到了身旁伸在半空的一只脚,耳边传来雷震子的呼喊声:“牯牛,搞不得……”
那一刻,我晓得这个夜晚再也没有了转圜的余地。
第六章 终于有人肯为我卖命
爱帮忙的牯牛
打一架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关系。麻烦的是,自从亲眼目睹沙娜死在自己跟前之后,现在的鸭子已经不再是当初的鸭子了。当我和何勇一起扑向牯牛时,他并没有跟我们一起打。他安安静静地转过身走向了旁边,然后,悠悠闲闲地选了又选,最后在一张桌上拿起了一瓶还没有启开的啤酒。
两帮人扭打成一团,雷震子虽然始终不敢还手,却又全然不顾我们的猛烈攻击,始终停留在人潮最中心,不离不弃地守护在大鼻子的周围,哀求着,拉扯着,试图劝架。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看到鸭子出现在了我眼前左侧的位置。他高高地扬起了右手,装着一满瓶啤酒的酒瓶被头顶的霓虹射灯照耀着,在我的眼里印下了一道璀璨的半透明光芒,画出一道完美的弧线敲碎在了雷震子的头顶。沉闷喑哑却震撼人心的爆炸声响起,一块飞溅的小碎片飞过了我的额头,我感到了一丝火辣的疼痛。
没有一个人再动,每个人都保持着自己做出的最后一个姿势,像是被点了穴道待在了原地。只有雷震子在一片诡异的寂静中,身体前后摇晃着,摇晃着,却不曾倒下。
鸭子伸出手,抓住了雷震子的头顶的那朵“芙蓉花”。我甚至都看到夹杂在雷震子头发里面的玻璃碎片划破了鸭子手上的皮肤,鲜血从手背流出。他自己却好像茫然不知,眼中放射着那种毫无感情的可怕眼神,右手肘猛地后拉,送出,半截尖锐的酒瓶插入了雷震子的腹中……
“啊……”
无数惊恐的尖叫响了起来。
我一脚踢开了前方拉着我衣裳的牯牛,猛地扯起鸭子、何勇转头跑向舞厅大门。
身后传来了牯牛慌张惊恐的哭腔:“雷震子!”
当天晚上,我们都没有回家,何勇带着鸭子跑到了乡下,我则睡在了我姑姑家。不过,我们派了人去医院打听消息,雷震子没有死。
第二天大清早,我就见到了牯牛。每天,我都很早就去上班,那天也是一样,去的时候,老一哥已经将收购站的大门打开。我刚准备进去,却听到了旁边一个喊声:“义色!”
一扭头,发现街角边,居然站着昨天那个大鼻子。他的双手插在口袋里面,一双眼睛冒着寒光,死死地看着我,我感到自己的每一根头发都立了起来。
我做好了打架的准备。没想到,大鼻子却说:“我兄弟还在医院里面,肚子上划了很大两条口子,肠子都看得见。”
“那你想怎么搞唦?”
“我没得钱,他也没得钱。”
我思考着他这句话里面的含义,没有说话。大鼻子等了几秒,又开口了:“雷震子不是坏人,他昨天只是喝了酒,而且一直都在给你们认输服小,你们怎么就这么下得了手?打架的是老子!他哪里得罪了你们,要让他受这么大的罪?他昨天疼得叫了一晚上,如果今天,我搞不到钱救他,他死了,我也要你们偿命。我晓得,不是你搞的,不过你在场,我找不到他们,我就找你。你死了,老子最多吃花生,给你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