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婉怎么都没想到陆谦自游乐园后再一次联系她会是在高考刚刚结束后的此时,更没想到他还约了夏至一起来,大饭店价值不菲的包间里就坐了三个大眼瞪小眼的少年少女,脸上的青涩都还未褪去。
服务员显然是被提前打好了招呼,沉默着一次性将菜上完,又全部退了出去,这是很不常见的,桌上的菜加起来至少要好几千,对一个高中生来说也是很不常见的,程婉察觉到气氛很是有些不对,下意识搓了搓白皙的手臂。
“冷的话我可以让他们把空调开高些。”陆谦轻轻地说,唇角有些笑意流露出来。
夏至小心翼翼地开口:“不是这什么情况啊,鸿门宴吗?”诺大的餐桌只坐了他们三个人,服务员问什么都不开口,这任谁都看出不对来了,聊天中她和陆谦也有了初步的了解,陆谦的家世也不该是这种随便挥霍的人才对。
这阵势就像是丰臣秀吉请织田信长吃饭,武士们在屏风后面磨刀霍霍,就准备自己的主君一声令下拔刀砍人,空气中都弥漫着凶险的气息。连夏至这样有些厚脸皮的人都不知道这该怎么收场了,莫非陆谦还能把这她们的肩膀说你我兄妹三人不如结拜为把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不然这种阵仗都摆下来了,好像演义里东吴帐内谋客诸多,要么是孔明舌战群儒,要么他就得死在吴营,没有别的可能。
陆谦站起身来,挨个给她们倒上红酒,随后举起自己的空杯子:“放心,你会安稳地回家的,小喝点酒如何?”
夏至目光灼灼地盯着杯子,龇牙咧嘴:“我现在怀疑这里面下药了,你要想好这可是要坐牢的!”
程婉举起玻璃杯,一饮而尽,有些示威似的看着陆谦,目光澄澈如水,但在陆谦看来却很容易被搅乱。夏至被程婉的豪迈吓得吐了吐舌头,拿起杯子不知道该不该喝。
陆谦莞尔,随后他拿出来了一瓶包装的很好的白酒,倒满了自己的高脚杯,程婉和夏至都愣住了。
“第一杯酒,敬我的女孩。”
陆谦看着程婉,眼里流动着莫大的温柔,程婉被他的用语吓了一跳,目光下意识地闪躲:“你今天怎么了?”
他将整整一个高脚杯的高度白酒一饮而尽,喉咙里像是烧着了一样,整张脸立刻红透了,连眼睛里都泛上微微的血丝。这种力拔山兮的豪迈气概把两个女孩都吓了一跳,却见他又往杯子里倒酒,还是满满的一杯。
“这一杯,送给我心中的影子,你是我对未来最好的幻想。”
陆谦看向夏至,再度将杯中的酒液喝下,他重重地咳嗽起来,脸色酱紫,双目通红,两个女孩吓坏了,赶紧跑上来阻止他倒酒的动作。
“你疯了吗?”程婉难得的彻底失态,语气有些抓狂,“你到底想干嘛啊陆谦?”
陆谦看着程婉的脸,声音很轻却很用力:“你们的生日都是夏至。”
他滑倒在了地上,身边在没有搀扶着他的人,程婉和夏至像是影子一样融化在了灯光里,再也不见。一个是陪伴他数年,他爱着的人,一个是他对于爱的感悟的倒影,程婉就是他记忆中的那个女孩,夏至就像程婉和小雫融合在一起的样子。这是2017年,这一年,程婉的生日6月21日,就是夏至,这也是那场幻梦中,佐藤雫的生日。
他跌跌撞撞地走出包间,饭店里一个人都没有,但有些饭菜上还冒着热气。他向着记忆中家的方向走去,要和自己梦想的过去做出诀别。
陆谦打开家门,里面没有人,电视机前放着男人的照片,他看着相框里男人的脸,轻轻地说:“爸,我考完了。”
还是一样的酸涩,一如几年前他真正刚高考完的样子。
那时他还没有前往
,去赴超凡世界的邀请,但他那时也是这样看着男人的照片,却看不见他的人。
“真的很美好啊,像是在这场梦里,你们全部都在,一个都没有缺席。”陆谦走到饭桌前,想象着那个男人挥舞筷子说教的样子,让他想起了另一场幻梦中坐在榻榻米上的中年人(第54章),那是他缺失的父爱。他又想起了夏至,她在这里是活生生的人,就像是她内里包含着小雫的一部分也活了过来,那是他心中的遗憾。还有程婉,自己一直对她感到很抱歉,在她最虚弱的时候自己不在身边,又没法将感情专注于她一个人身上。
他从未真正思考过自己是什么,但他猜想自己或许已经不小了。小雫是他心里的那道影子,那这道影子是在什么时候住进他心里,他们又在什么时候分别的呢?
陆谦坐在沙发上,神色是那么疲倦,却带着某种终于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威势,就彷佛年老的皇帝再度登上高台俯瞰属于他的江山。虎死威不倒,更何况是王!
识海深处,灰色的锁链寸寸融化绷断,前所未有的灰色浪涛席卷大地与天空,那柄被锁住的大剑疯狂颤抖,白色的锁链也随之断开,只留下了缠绕在剑鞘上的金银双色链条。过去那个孱弱的高中生终于张开了双臂,拥抱失去,不再幻想过去,他平静地与一切告别,与未来和解。
他所做的一切不再是为了弥补过去,而是为了创造未来。
江边的罗伊玛尔和抱着双膝的女孩被惊得跳了起来,因为周围的山地开始震动,这一整条支流开始倒流,天空中的薄云被莫名的气机撕碎。方圆数公里,所有的植物被汲取了所有的生命能量,纷纷枯萎,河水开始沸腾,土地逐渐崩裂,宛若世界末日。这是前所未有的王道真域,彷佛要镇压一切!
“开玩笑的吧。”罗伊玛尔喃喃着,他是极其骄傲的,因为他从来都同阶无敌,哪怕是陆谦也不过是接近他的层次,他是最强的超越者,踏入真位后依然不觉得这个层次有几人能威胁到他。但如今陆谦身上散发的气势镇压了数十平方公里,连他们这样的真位者都感觉难以呼吸,如天压落,这是绝对的霸道,弱者在这样的真域内没有存活的资格!
“这周围有人吗?”罗伊玛尔有些艰难地询问。
“不知道,他的真域范围有些太大了,我得去看看。”少女顶着重压向外走去,每一步都在地上留下一个颇深的鞋印,可见现在空气中的压力有多么恐怖,连真位者都无法完全抵抗。
少女突然停下了脚步,因为她看见了动物们,昆虫全部蜷缩起来,躲在泥土的缝隙中,而灵长类的生物,如野兔和山猪,它们趴在了地上,像是面对无上的王,不敢有丝毫动作。
以陆谦为圆心,直径十六里以内,所有的灵长类动物全部趴在地上,住在山里的村民战战兢兢地跪下,那是源于生命本能的恐惧,彷佛神行走在大地上,使得众生都只能跪拜,不跪不行,不跪就要死!
陆谦睁开了眸子,瞳孔里是血一样的鲜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