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之国,贯穿国境的灰石山脉。
藏于山腹中的庞大建筑群,就是辉夜珊瑚秘密建造的兵工厂。
坐落在这片通过伪装融入环境的建筑中央,树立着一座高耸的黑铁金字塔,在塔顶的尖端处,是由透明水晶块铸造的露天宫殿。
在这偌大的宫殿中,除了立在中央的机械王座,就是绝对的空旷。
不!
并不是绝对的空旷。
在王座下方还站着个人,那人身披雪白羽衣,面容秀美,乌黑柔顺的长发向后被梳得一丝不苟,犹如绝美的雕像般闭目静立。
正是跟随辉夜珊瑚离开水之国的凌。
他遵守着命令始终守在这里,不吃不喝,不言不语,原本跟他一起的还有鬼灯流月,但因为受不了他的风格,选择早早去吃饭和休息,只在工作时间才会过来等候。
过往也是如此。
辉夜珊瑚很少需要他们必须做到什么,机械流的风格就让他不太需要其他人的辅助,对于这种没有具体要求的命令,他们都可以自由发挥。
但今天的情况有些不同。
伴随着尖锐的撕拉一声响,巨大的金属王座如同利刃划过纸张,被生生切去四分之一的体积。
紧接着才是由虚转实的男子身躯。
是辉夜珊瑚!
他的赤裸身体鲜血淋漓,那断臂腐肉的模样显得极为狼狈。
感知到动静的凌,毫不迟疑的瞬身到男子身旁,将其搀扶着坐到王座上,手掌轻抚,用冰霜暂且封住断臂处的可怕创口,紧接着在律动的手指间凝冰成刃,以精巧至极的手法处理好腐败的皮肉,与深入脏腑的那些青蓝色能量碎片。
完成这一系列的处理工作后,他才取出一支金色针剂扎进对方的脖颈。
随着针剂的注射,对方的状态迅速好转,意识也在迷离之间迅速转入清醒。
目光交汇间,确认过对方的状态,凌才取来数量众多治愈绷带开始包扎,温和的绿光开始亮起,在这种无言的沉默中,辉夜珊瑚总算是少了许多狼狈。
看着凌那干净利落的治疗手法,已经彻底清醒过来的辉夜珊瑚轻笑出声。
“果然只有你在啊。”
没有接话,凌只是自顾自地完成包扎工作,这就是他的风格,辉夜珊瑚也早就习惯了,伸手抓住对方的手臂,强硬打断对方的行动说道:
“离开吧,我输了,趁着还有些时间找个地方躲起来,最多5年,一切都会结束。”
即便是听到这些话语,凌的清冷表情也没什么变化,看着辉夜珊瑚的双眼,平静的摇了摇头,抽回被抓住的手臂,默默退到边上,一如往常,低着头,安静等待着命令。
无奈的摇摇头。
对方既然不愿意走,那就没办法了。
用仅剩的独臂撑着王座,让自己能坐得更舒服些。
目光穿过透明的水晶墙壁,看向东南方,打败他的那个人,就出自那无比遥远的地方,那个名为木叶的城池。
万千思绪涌向心头,最终也只是感觉好笑,对于这场胜负,他有些不甘心,他不是输给了宇智波斑,而是输给了这个世界。
他比降生在泷夜家族的张顺晚了一个月。
就是这一个月的时间差,让他在能轻松取胜的战局里,最终走向失败。
“知道吗?以前有个失败者曾告诫我,出身越高贵遭遇的磨砺就越艰辛,那时的我嗤之以鼻,时至今日,我才终于明白,只要能抓住机会,这些配角和背景角色,是真能逆风翻盘的。”
在场的只有凌,但他知道,对方并不是在与他说话,他要做的只是默默倾听。
“呵,知道泷夜瀑布……还是叫张顺吧,知道他是怎么抢在我前面的么?那种果断,真是自愧不如,用着婴儿的身体做掩护,直接毒死了父亲,兄长,妹妹等一系列拥有家族继承权的成员,就是为了名义上家主身份,紧接着泷夜家族就被红眼家族吞并,彻底消失在历史里。”
“现在想来,确实是厉害,不仅心够狠,受得了欺凌,忍得下屈辱,足足躲了3年我才发现他的踪迹。可惜,一步慢步步慢,那次截杀被他假死躲过去了,能想到么?”
说到这里,他用手在腹部和脑袋上比划着说道:
“开膛破肚,头骨破碎,心脏停了,大脑凉了,这样都能活下来,确实输得不冤。”
“呵,再到后来啊,就是想杀杀不掉,每次被抓住他都能逃掉,不管付出怎样的代价,记得有次好像是只跑了一只眼球,如果不是天上的命星都还亮着,我都不相信他还活着。”
“所以,很恨我吧?”
凌感觉有些奇怪,最后一句话的感觉明显不同。
这句话就是对这他说的。
疑惑的抬起头,他看到了那双死死盯着自己的双眼。
但还不等他对那炙热的目光感到惊讶,华丽而璀璨的金光就从双眼中涌了出来,在被抽走了全身力气的同时,凌的记忆也在快速复苏,幼时的救赎,少年时的信仰,青年时的责任……无数片段在快速组合,一直到当下。
逐渐转化为黄金的身躯,熟练的跪伏在地,迎接神子的降临。
金光聚拢,最终变化为背负神像的张顺模样,熟悉的墨镜金链,不同的是比往日更加灿烂的笑容,指尖轻点,身躯完成纯金转化,再次回复常态的凌,就直接消失在浓郁的鎏金云雾中。
随着他缓步前进,黄金自脚下开始蔓延。
愉快地哼着小曲,熟练地拆开一根草莓味棒棒糖放进嘴里。
嗯,真甜~
走到辉夜珊瑚的面前,张顺身后的黄金自地面翻涌而上,最终塑形为繁复而华丽的高大神座,与对面的机械王座分立两边。
满怀着笑容端坐其中,翘起舒适的二郎腿调笑道:
“还真是不好意思啊,我这个出身低劣的背景角色,给您这位主角添麻烦了,这会儿还得小人得志的多蹦跶会儿,您要多担待~”
对张顺的出现辉夜珊瑚丝毫不觉得惊讶。
虽然他来自科学侧的世界,但这不代表他对神秘侧的知识一无所知,能走到今天,他依靠的可不全是高贵的出身。
那张讨人厌的笑脸,在这个时候居然多了份释然。
“一直有个疑问,你是怎么知道我真名的,那种信仰剧毒可是让我花费了不少功夫。”
张顺在柔软的黄金王座里缩了缩身子,欣赏着对面狼狈模样的同时,一口咬碎棒棒糖,嘴里略显含糊地说道:
“还是留点遗憾上路吧~”
无奈的摇摇头,说了这么多话,感觉有些口渴。
平日在这个王座厅里,会有大量的机械仆从工作,王座本身也是一件高权限的操作中枢,当他意识清醒过来,发现所有的后备手段都陷入静默,他就已经明白了一切。
没办法,他也不是输不起的人,已经任务失败的他很快就会迎来抹杀。
而在这最后的时间里,他以为来的会是神无,张顺的出现确实让他感觉有些惊讶。
两个人相互争斗至今,不说是心心相惜的对手,也算是把对方研究透了的死敌。
小心眼张顺是有的,但要说记仇,他还真没有,这种有些矛盾的特质才是他,他是那种少有真正把信仰战争当成游戏来玩的玩家。
竞争第一,友谊第二!
额,好像有哪里不对,但不重要。
有着这种性格的张顺绝不会因为小人得志出现在他面前,作为目前距离胜利只差半步的他,并不存在所谓的阻碍,只是略作思量,他就想到了一个不可能的可能,用着不确定的口吻问道:
“玩家……有问题?”
看到对方终于开窍,张顺的眉头轻佻。
手指在王座轻点,盛满金杯的果汁就出现在对方手边。
是的,玩家很强,只要正常成长几乎都能称霸一方,很少有土著能与他们匹敌,但这不是绝对的。在他经历的数场游戏里,从不缺乏玩家翻车的例子,有因为土著的,也有因为本土世界的,更有因为玩家的。
但凡出现玩家翻车,这个玩家又没死的情况,就代表有极度危险的狠人,正谋划着要来场盛大地收割。
至于最终会割到谁,就不知道了。
张顺最担心的就是这个,他曾亲身经历过这种收割全场的操作,而那个人也出现这场游戏里。
尸童!
如果不是受限于规则,在那场游戏里,他也会死,不存在生的可能性,一丝一毫的可能性都没有。而现在不仅尸童在这里,制造第九人把所有人耍得团团转的家伙也在,过去从不出现在他面前的鬼差也开始频频与他接触。
局势发展还不止于此。
更让他感觉心惊的,就是今天突然出现的那两个陌生气机。
一切的一切,都让他感觉到不安,不稳定的因素越来越多,必须想办法保证自己能顺利的走向胜利,否则他就是下一个被当成垫脚石的失败者。
眼前的雷班纳,就是他最好的选择。
任务失败的抹杀并不算什么,对于他们这个层次的玩家来说,总会有办法拖延死亡,然后获得足够的时间找到机会远离死亡。
所以和玩家的战争,一旦出手就必须彻底杀死对方。
否则就要承受无休无止的报复,面对这种疯狂行为,要么成功反杀,要么同归于尽。
而后者,才是常态。
深知其中门道的张顺,就是抱着诚意来合作的。
小心摘下墨镜,用衣袖轻轻擦拭着并不存在的尘埃,保持常态的纯黑双瞳里满是平静,与他肆意绽放的笑容构成最为矛盾的表情。
“我可以收下你的世界印记,让你在我的原生世界里复活,那里是现代背景下神秘消退的末世,怎么把你的世界融合进来,自己看着办,条件就是这些了,考虑考虑吧,可以就定契约,不行就我就送你上路。”
嗯,是有张顺风格的谈判。
趁着喝着果汁的功夫,雷班纳也在认真思量,在他点头答应,并且交出世界印记前,张顺是什么也不会说的,所以他只能靠猜来评估这件事的风险。
世界融合是只有通过新人试炼的玩家,才能使用的能力。
通过新人试炼后,玩家的原生世界就会凝聚一枚世界印记与本人融合,通过这枚印记,玩家可以行使类似创世主的权能。
让他人脱离玩家的身份重生,不过是很基础的操作。
通过融合让世界晋升才是最具价值的行为,所以,玩家之间的关系可以极其复杂。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世界印记无法强行夺取,只能自愿交出,否则他们的厮杀还会变得更加可怕。
该如何选择呢?
是选择留在这个世界里,和自己的世界一起直面消亡,还是把一切都托付给其他人,过着不知何时就会迎来末日的生活。
机械王座与黄金神座分立两边。
这时候已经不需要再多说什么,双方都保持着沉默。
直到那杯果汁被喝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