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车去看守所的路上,夏青问纪渊:“你觉得周志专找咱们是想要谈什么?”
“可能是想要和我们‘自首’。”纪渊对此已经有了自己的猜测。
夏青能想到的答案跟他的也差不多,只是还有些疑惑:“他这是怕咱们在这期间已经查到肖莹,还有她的那些所作所为了?所以为了保护女儿,想要赶紧先下手为强?可是他这样会不会有点太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呢?”
“估计也会有一番互相试探吧。”纪渊对此也有推断。
夏青点点头,刚要开口说话,还没开口,她的胃倒是抢先一步替她发了言,发出了一声清晰的饥鸣,在狭小的车内空间里显得格外响亮。
一股热浪铺天盖地袭来,夏青通过脸上的热度感觉自己应该是被煮熟了,她有些懊恼,饿么,本来就是天经地义,人之常情,更何况两个人从早上就开始忙,忙到现在都过了午饭时间了,就算肚子饿也很正常,有什么好脸红的?
明明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发生转变之前,已经共事过一段时间了,因为工作性质的缘故,没少一起吃泡面、啃面包,甚至因为太辛苦,在车上很没形象的打瞌睡也不是没有的,怎么现在关系一变了样,自己倒不由自主地扭捏起来了?
这时候,车里又响起了另外一声响亮的饥鸣。
“咳咳……”纪渊下意识的清了清嗓子。
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笑了出来,纪渊看看时间,在经过一个便利店的时候把车停下来,让夏青下去买了点简单的吃的回来,两个人也没有打算浪费时间,就干脆坐在车子里面解决这顿快捷午餐。
为了节省时间,又不弄脏车里面,夏青简单的买了面包、香肠,还有果汁和矿泉水,上车之后她自己拿了一瓶果汁出来,然后把袋子递给纪渊,满以为他会选择矿泉水,结果却见他也从里面拿出了另一瓶和自己一样的果汁。
这让夏青想起了春节期间偶然遇到纪渊父母的那一次,纪渊母亲的那一番话她还印象很深,现在看到纪渊很自然的喝着和自己一样的果汁,似乎是真的很享受果汁的甜美滋味,夏青的脑中自然而然的浮现出“爱屋及乌”四个字。
这么一想,她又忍不住有点惆怅,人家别人谈恋爱,两个人确定关系以后,那叫一个浓情蜜意,想方设法的利用一切约会机会去加深感情,增进了解。
她和纪渊倒好,看起来倒是形影不离,实际上确实每天都为了工作忙得脚打后脑勺,脑子里想的和实际上做的,别说浪漫,完全都是煞风景的事。
就这还不够,因为沈文栋的缘故,两个人在外人面前还要更加注意掩饰,而这条路又是她自己选的,半点也怨不了别人。
夏青一想到这里,就忍不住悄悄叹了一口气,心里面盼着赶快把朱浩瀚的案子查个水落石出,最好沈文栋那边也天时地利人和凑一凑,速战速决,两个人也能像一般的小情侣那样去相处。
两个人很迅速地吃完了东西,纪渊就继续开车朝看守所出发,到了那边之后,因为是那头的人主动联系的纪渊他们,所以进门的各种手续流程都相对顺畅很多,很快就在看守所的安排下,让他们和周志专在一间办公室里见了面。
周志专进看守所的时间还很短,可是就这么短的时间,他的头发竟然都白了许多,看起来斑斑驳驳,两眼下面有深深的暗影,眼珠子在眼框里面不停的小幅度左右转动,很明显是一副饱受精神折磨,心神不宁的样子。
看到夏青和纪渊,周志专有些紧张,眼睛盯着他们两个人的脸,就好像是想要从他们的脸上读到一些什么信息,只可惜,两个人面对着他,都是一脸的平静,完全无法从他们的表情和神态上面读取到任何端倪。
“周志专,是你想要让我们过来跟你见面的?”纪渊问。
周志专忙不迭点了点头,一开口却并不是说出自己叫纪渊和夏青过来的目的,而是开口向他们发问道:“你们调查这个案子,有进展了么?”
“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在问我们这个话题?”夏青淡定的看着他,“是以一个嫌疑人的身份,还是以一个热心市民的身份,或者是我们监督者的身份?”
“不是……我就问问……”周志专也知道自己问这话名不正言不顺,很心虚。
“什么进展我们肯定不能够和你去说,毕竟你现在的身份还是本案的嫌疑人,”纪渊板着脸,看起来好像这么快就已经对他失去了耐心似的,语气很不耐烦的说,“我们才从X大学了解过情况,了解关于朱浩瀚曾经被人骚扰的事情,还没结束就接到通知,说你要见我们,我们又马不停蹄的赶过来,难道你让人特意通知我们过来见面,就是为了找我们打听打听调查进度?”
周志专看出来纪渊有些不高兴,本来就有些紧绷起来,又听他说去X大学调查朱浩瀚之前被骚扰的事,顿时就变得更加紧张兮兮起来。
“我……我……”他浑身上下开始微微颤抖,从最初不仔细看都发现不了,到后来一句完整的话都还没有说出来,就已经抖到筛糠一样,就连屁股下面坐着的椅子也因为他的瑟瑟发抖而发出微微的响声。
“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没有的话,我们就走了,请不要随随便便占用我们的工作时间!”纪渊皱起眉头,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作势就要起身离开。
“别走别走!你们别走!”周志专一看纪渊这个架势,当时就急了,大声的喊叫起来,要不是不方便,他恐怕还想要直接冲过去拦住纪渊和夏青呢,“我有话说!我有话要跟你们说!今天我把你们叫过来,是为了要自首的!”
夏青看了纪渊一眼,周志专的反应还真的是被他完全料中,当然,周志专此时的反应也与纪渊前面给出的那一句误导有很大关系。
“你自首?”纪渊打量了周志专一番,“你现在人就在看守所里,是因为对朱浩瀚的案子具有作案嫌疑所以才会在这里的,你要怎么自首?不是清者自清么?”
“我自首,我是真的要自首!都是我不好!是我一时鬼迷心窍,起了邪念,所以害死了朱浩瀚,你们能不能给我一个坦白从宽的机会?”周志专带着哭腔说。
纪渊示意了夏青一下,两个人重新落座,一副对周志专不抱希望的样子。
周志专看他们真的坐了回去,其实也还是有些纠结的,他小心翼翼的观察着纪渊和夏青,确定从他们那里不会再得到什么信息了,只好哆哆嗦嗦的开口问他们:“你们……你们去学校调查的时候……有没有打听到我的什么事?”
“你是说你的家事?这个确实听说过一些。”纪渊回答得十分含糊。
周志专的脸色又白了几分,他声音有点干涩的问:“那我女儿……”
“肖莹是吧?”夏青笑了笑,“刚开始听到她的名字的时候,我还真没有想到她是你的女儿,后来才知道她是随妈妈的姓。”
听到夏青说出肖莹的名字,周志专看起来就更加慌乱了,他的嘴唇在发抖,眼神里面充满了悲伤和痛苦,两只手无意识的攥着拳头。
“对不起,我之前骗了你们。”周志专只纠结了那么几秒钟,就好像忽然下定了决心一样,语气也跟着变得坚定起来,“朱浩瀚的事……是我的责任。”
夏青挑眉,周志专这个人从第一次打交道的时候就给人一种不善言辞的感觉,没有那么的巧舌如簧,甚至一紧张起来还会有些口拙,这样的一个人,自然也并不擅长玩文字游戏,内心世界很容易就会暴露在自己的措辞当中。
就比如说现在,他明显刻意回避了与“杀人”有关的措辞,内心里面对亲口承认自己做过这种事的抵触就可想而知了,夏青看得清清楚楚,纪渊很显然也是明白的,反倒是周志专这个开口讲话的当事人,自己还有些没有意识到。
“那你具体说一说,动机是什么?你之前不是说了么,你跟朱浩瀚无冤无仇,怎么会这么容不下他活在这个世界上?”纪渊问。
周志专垂下头:“你们不是都已经知道肖莹是我女儿了么,那怎么可能不知道她的事情……她被朱浩瀚给迷得已经晕头转向,根本就找不到北了,整个人都已经不正常了,一天到晚什么都是想着要为了朱浩瀚这样,要为了朱浩瀚那样,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所以我就对朱浩瀚下手了。”
“据你所知,朱浩瀚有没有回应过你女儿的感情?”夏青问。
周志专依旧低着头,不过却是老老实实的摇了摇头:“没有,他没回应过。”
“那也就是说,不能自拔的是你女儿肖莹,这里面朱浩瀚并没有给过她任何的暗示或者鼓励,你为什么会把这笔账算在朱浩瀚的头上?”夏青继续追问。
“因为……因为我劝过我女儿,她不停,那我没有办法,我没得选。”周志专说话的时候,始终低着头,“我知道我这么做对不起朱浩瀚,我也对不起朱浩瀚的家人,但是我没有别的选择,我只有这么一个女儿!”
说到最后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呼吸变得急促,隐隐有了啜泣的倾向,看样子情绪是有些激动起来了,不过仍旧在努力的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周志专想克制,纪渊却并不想成全他。
“你女儿当初是通过你工作的便利,才能够见到朱浩瀚的。”他对周志专说。
“对,是我,我现在很后悔,我觉得如果那个时候我不是为了想要加深跟我女儿的感情,让她接受我这个爸爸,也就不会挖空心思的想要给她安排点有意思的活动,假如她没见到朱浩瀚,可能后来的这些事就都没有了,哪怕她没有跟我加深什么感情,还是对我爱理不理的,那又能怎么样呢……”周志专也不知道是对纪渊说,还是在自言自语。
“为什么肖莹会对你的感情那么淡薄?”夏青趁机开口询问,“听说是因为你当年辜负了她和她的母亲?所以现在你是怕你们当年的那种事,会在自己的女儿身上重演,所以你就想要先下手为强,把一切都扼杀在萌芽里面?”
“不是的!”周志专抬起头来,眼睛有些泛红,满腹委屈的样子,“没有什么当年的事情害怕会重演,我只是想要保护自己的女儿!我至始至终觉得愧对的就只有自己的这个女儿,我并没有亏欠她母亲什么!
当初我和她母亲经人介绍在一起,婚前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婚后才发现我前妻那个人疑心病特别重,总是在怀疑我这,怀疑我那的,而且还跟踪我,看到什么就开始无端胡思乱想,还跑到我当时的单位里胡闹过,我拦着她不让她瞎胡闹,她把我的脸都给抓花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
我因为这件事忍无可忍,最后决定跟她离婚,离婚的时候我不知道她怀孕了,她也没告诉我。
离婚之后,她还是总跑去暗中跟着我,让我觉得很害怕,压力也挺大的,所以我就辞掉了工作到到别处去,中间换了几次工作,到了W市才算是稳定下来,然后听说她后来生了个女孩儿,算一算时间就是我们离婚前怀上的。
我那时候就想要跟看看我的女儿,但是我前妻不让,一直隔绝我们父女两个,还给我女儿灌输了一堆奇奇怪怪的说法,说什么我是因为重男轻女,所以不要他们母女两个了,搞得我女儿一直恨我,怨我,不愿意理睬我。”
“这么听起来的话,你也没有什么对不起孩子的地方吧?”
“有,如果我早知道我前妻生了我的孩子,无论如何我也得把孩子带走,自己来拉扯,我前妻那个人,不是一个适合当妈妈,适合教育孩子的性格,我看到我女儿被她给影响到性格都变得……
总之我不想让我女儿和她妈妈一个样,但是我没能阻止,这就是我对我女儿最大的亏欠,我没保护好她……所以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我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