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仙欲上鲤鱼去》全本免费阅读
热烈的阳光落到聂然眼皮上,刺痛那一片通红。她条件反射猛然惊醒,忽然记起今天是周日,头一沉,又飞快躺了回去。
这一躺,就没能再起来。
尽管小心了又小心,昨晚的风还是将她吹着了。巨大的耳鸣音占据了她的脑海,鼻塞,呼吸费力,嗓子眼疼到无法吞咽,紧接着,她感到了一阵又一阵地发冷。她不由得裹起被子,将自己团成一只紧凑的棉花糖,瑟瑟发抖。
然而,那也是无济于事的,很快,高烧来得排山倒海气势汹汹。她口中发苦,连给自己烧点热水都办不到。
这样下去可不行。聂然头昏脑胀,摸着自己的肚子。
仿佛感到母体体温的升高,小家伙在里面踢腾得厉害。她得去医院,她需要及时而有效的医治。
她在枕头边摸索出手机,打了个网约车。然后用自己仅余的力气将衣服穿戴好,出门。
冷风拂面而过,聂然双腿打颤,也顾不得扶手上那层脏兮兮的油腻,小心挨着一层一层地往下走。
比起自己,她更担心宝宝。
为了宝宝,她还不能倒下。
聂然在巷子口那棵梧桐树下站定,强迫自己玩手机提神。这才发现微信上竟然有数条未读消息,都是来自高森的。
0:30
——你到家了吗?
0:35
——还没有吗?
0:45
——聂小姐,看到消息后记得回一下。
她被高烧还没烧掉的脑子缓慢转了半天,又往上拉了一下才意识到,是了,高森让她回家后跟他说一声,她居然给忘了!
这种关乎礼貌的事她居然忘了!亏得人家还好心送她一段!
那时她满脑子里都只有莫羡的生日,她要给莫羡过最后一个生日那一件事。她真是个无可救药的笨蛋。
聂然满心愧疚,连忙打字:啊啊,高先生,我早就到家了,害您担心了!忘了跟你说了,非常对不起!
她先点了发送,见出租车还有一段距离,又企图找一个花式道歉表情包给他,以显示自己的诚意。
没想到语音通话直接弹出来,令她措手不及。于是点在表情包上的那一下好巧不巧地落在了“接受”上。
“喂,聂小姐吗?”低沉的男声传来。
聂然心中慌乱,手一抖,差点将手机摔下去:“高、高先生。”
她连忙拿稳手机,紧张道:“高先生,不好意思啊,我真不是故意的。”
高森没有立即回答她,顿了顿,才听到他的声音:“你在外面?”
“是啊,有点事。”出租车终于抵达,聂然一边坐上车一边说。
“是去琴医附院城南院区吗?”前面的司机大叔操着一口乡音浓重的普通话问。
“对,麻烦您了。”聂然捂着手机悄声说。
出租车开始前行。
”聂小姐。“高森的声音再次传来。
聂然连忙再次拿起放在耳边:”哎哎,高先生,我在。胖子在你那儿怎么样……“
“聂小姐,你说话鼻音很重,是不是生病了?”
“哈哈,有点小感冒而已,吃点药就好啦。”
”普通小感冒,去三甲医院看吗?”高森不疾不徐地直戳痛点。
……
”孕妇可以随便吃药吗?”接着补刀。
……
“有人陪聂小姐去吗?”
……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一个普通的宠物店老板,会对这些细节这么眼光毒辣了如指掌?
眼看一直吊着自己的那口仙气快要破功,她只好自暴自弃地说:“我好像发烧了,家里没温度计,担心会影响到宝宝……“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轻如蚊蚋。高森几乎隔着手机屏幕都能看到她将头不安地低下,露出那一副做错了事的孩子似的表情。
于是他就这么放过她了。
“手机还有电吗?”他的语气变得轻缓。
“啊?”聂然愣了愣,“还剩30%……”
“数据线带了吗?”
“这个一直在包里……”
“好,现在把出租车车牌号发给我,到达后让司机把你放在南门口,在那等我。”
语气是不容置喙的。
通话挂断得非常及时,且及时到聂然连一个拒绝的机会都没有。他似乎笃定聂然是需要人陪的,他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一个与她肚子里的宝宝完全无关、与她都算不上熟的男人,跟她这个孕妇单独出现,好像并不太好。
正常的男人,不是应该避嫌的吗?
她捏着手机,晕晕乎乎地想。然而她已经没有精力去思索更多,她本能地乖乖照做,并在向司机大叔交代完毕后,再次倒在后座上不醒人事。
迷迷糊糊中,有说话声,有开车门声,有人将她一条胳膊轻轻揽住,然后身体蓦地一轻,她落到一个人的怀里。
她突然惊醒,本能地挣扎反抗。却被一只温暖有力的手坚定地按住。
“聂然,是我,高森,冷静。”
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如同暴风雪夜晚那小木屋里唯一的篝火,是那样的可靠,带着蛊惑的魔力。
真奇怪,可他明明也就是个陌生人。
她看着自己被他安安稳稳地抱到了一辆轮椅上——他竟然连这也准备好了,然后被推进医院里。他像从前做过千百遍那样,从她手中取过病例袋,挂号,去门诊,做化验,取药,打针。他忙碌又从容不迫的身影渐渐与她曾幻想过千百遍的那个丈夫的角色混成一体,重叠得天衣无缝。
她又想起母亲曾经也总是这样在她生病的时候照顾她的。
“然然不哭,呀,掉金豆豆了,多可惜呀。”母亲从怀里掏出洗得干干净净的手帕,轻揉地点点她脸颊。
她的眼睛突然就模糊了,金豆豆一颗一颗砸到握在一起的手上。
“聂然?你怎么了?还有哪里不舒服吗?”高森有点错愕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她赶忙笑起来,装作若无其事:“我、我有点紧张宝宝,对不起,我……”
她说不下去了。
因为她听见他微不可闻的一声叹息。然后有什么拂了拂她的发顶,轻如鸿毛。她忙于抹去眼泪,将头低得更低。
于是错过了他极为心疼的眼神,和那里面沉静如海的深意。
人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体现在身在福中时不知福,一朝被蛇咬,却会十年怕井绳。换言之,就是好的时候是不记事的,非得等到遇到坏,才能想起好。但即便如此,坏也比好印象更深刻,因为疼过之后,总会格外的意难平。
嘴上说着都过去了,说着已走出阴霾,实际上一生都在治愈那些伤口。那些关于坏的记忆像拿到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