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快去鼓楼啊,那里搭建起戏台了,要是去晚了,就没位置能看戏了。”
“这是出甚事了?”
“不清楚啊?”
“你们听说了吗?农会这边请了戏班,说是要连唱十天大戏,不说了,额要赶紧过去了。”
“甚?竟有这样的好事?那额可要去瞧瞧。”
“都抓点紧啊,额们去听戏……”
蒲城县城的大街小巷上,聚集着不少人群,他们吵闹着朝鼓楼赶去,连日来被封在县城内,早就让各个群体心生怨气。
被迫剥夺自由的权利,处在这等灾年下,一家老小的生计要保证,短时间内还行,时间长了,矛盾随之就会滋生。
“都别挤!”
“排好队!”
“后面的!”
“看着点!”
空旷的鼓楼一带,齐聚着大批的勇锐,他们组成一道道人墙,拦住汇聚而来的人群,所属将校则负责维持秩序。
“可生,你们第四标抽调的勇锐,一定要负责维持好现场秩序。”
萧靖生垂手而立,看着有序进场的人群,神情严肃道:“这么多的人齐聚鼓楼一带,如果出现任何骚乱,必然会发生意外,你这几日就待在此处,别出现任何差错。”
“会长放心,末将会负责好的。”
萧可生重重的点头应道。
对于县城内的各个群体,可能滋生出的怨气,萧靖生是清楚的,人是群居性的,可是被限制在某个特定的区域,随着时间的推移,必然会生出怨气,倘若不能有效进行疏导,定会因一些事情而做出失控之举。
当前蒲城县城内的梳理,算是都稳步推进之中,只要再坚持数日,县城这边就能解除封禁了。
毕竟蒲城县治下各地,皆被农会控制起来,后续只要对特定群体进行监视,其他群体都能安然待在蒲城县境内。
蒲城县的读书人、小地主、小商人等群体,都是要逐步进行争取的,毕竟治理一个地方,缺少哪个群体都是不完整的。
“会长,眼下咱们农会的差事众多,您为何还要让齐家班的人,选择在这个时候唱戏?还是连唱十天?”
看着不断进场的群体,吵闹声渐渐大了起来,萧可生犹豫再三,讲出心中的顾虑。
“就算是唱戏吧,也应该先唱给秦军所辖各标勇锐吧,毕竟当初夺取蒲城县城,他们都是付出辛劳的,何况不少弟兄都惨死……”
“可生啊,我们眼前做的事情,是一条没有任何退路的路,恰恰是农会的差事多,才越要这样做,你知道为何吗?”
迎着萧可生的注视,萧靖生神情严肃道:“我们要叫更多的人,能真正知晓农会到底是个啥,只有让他们从心底接纳我们,那今后不管面对任何危局,都是能从容面对的。
我当然知道秦军所辖各标勇锐,包括辅兵标的辅兵,过去付出怎样的代价,这些我都在心里记着。
等到蒲城县城的大戏唱完,我就会组织农会所辖戏班,到各标麾下唱大戏,叫各标的勇锐都能听到。”
娱乐攻势如果能运用得当,这是能发挥奇效的,特别是在当下这个娱乐匮乏的时代,不管是什么群体,都喜欢接受新鲜事物。
唱戏,听戏。
这是比较常见的一种娱乐形式。
对于底层群体而言,平日里他们忙于劳作,且不说有没有时间,就算是有时间,也绝不会掏银子去听戏。
如何让长年累月待在某地的底层群体,能够知晓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通过何种方式去打开他们的眼界。
这是萧靖生必须要做的事情。
否则统领着一群文盲,想要在如此艰苦的环境下,既要对内求发展,对外求生存,这是很困难的事情。
唯有做到思想上的解放,很多难办的事情,才有可能逐步打开局面。
累世传承下来的宗法制,可不是上嘴皮碰下嘴皮,说说就能化解的。
更不是创设一个基层政权体系,就能把此事妥善解决的。
要知道在后世,依旧存在这种东西。
萧靖生也知道存在即真理,然他不想因为一个宗法制,就让他谋划的部署,演变成无根浮萍。
“要说占了县城的农会,就是好啊,居然还特意请来戏班,给额们听大戏。”
“就是说啊,不知道要唱甚戏啊,额还没听过戏呢,这不是地主老爷们,才能听到的吗?”
“要是这样说的话,那额不就成地主老爷了?”
“快看,额好像看到戏台后的人咧。”
“开始了,开始了……”
齐聚在鼓楼的人群很热闹,不少人探着脑袋张望,他们内心期待的议论着,对于多数人来说,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听戏。
随着一阵器乐声响起,人群沸腾了,过了没多久,议论的声音没了,一些说话声音很大的人,都被瞪眼呵斥。
秦腔的发展历史悠久,起源于西周,因为在早期演出时,常用枣木棒子敲击伴奏,故而又称梆子腔,秦腔的表演朴实、粗狂、豪放、富有夸张性、技巧丰富、生活气息浓厚,符合西北本土群体的特性。
唱吧。
负手而立的萧靖生,扫视着眼前聚集的人群,看向戏台上卖力演唱的众人,脸上露出淡淡笑意。
萧靖生很期待秦腔能够迎来新生。
符合底层群体的娱乐方式,一旦能够变得丰富起来,这将演变成一把利剑,劈开束缚在他们身上的樊笼。
秦腔只是一个开始。
萧靖生今后还要从更多的领域,逐步扶持起一批群体,让他们沿着自己主导的思潮,创作更多有价值的东西。
唯有做到思想解放,才能促成真正的解放。
“会长,匠户营遇到些问题。”
就在此时,一人匆匆跑来,瞧见萧靖生后,略显气喘的说道。
“走,去看看。”
萧靖生伸手道。
想打破旧秩序,重塑起新秩序,期间的过渡显得尤为重要,倘若有任何一环,出现任何问题,而不能及时的解决或疏导,一旦堆积起来,假以时日,必然会演变成大麻烦。
现在对于萧靖生来讲,他要做的就是解决问题,梳理秩序,夺取一个蒲城县,这不值得他骄傲或自满,倘若这样就有所懈怠的话,那今后面临的局势一旦恶化,想要突出重围,根本是不现实的事情。
“这些都是额们传家的本事,向来都是传男不传女,更别提传授给徒弟了,当初萧老爷可没提到此事啊。”
“就是说啊,倘若传家的本事,都传授给外人的话,那额们今后咋办?额们的子孙咋办啊?”
“要是这样的话,那额就不在匠户营做工了。”
“萧老爷在哪里?额要见萧老爷,额想要问问萧老爷,这到底是甚规矩嘛……”
铳炮工坊内,一些情绪激动的铳炮匠,站在萧广生的的面前,对他们知晓的事情,表达着内心的不满。
面对这样的情况,萧广生解释了很多,甚至言明了匠户营的规矩,可根本就没有人相信他说的。
在这些铳炮匠的心里,他们不相信眼前的萧广生,他们只认萧靖生,毕竟当初聚拢他们的是萧靖生,夺取蒲城县城的是萧靖生,在过去的交流中,他们心底潜移默化间已经信任萧靖生了。
眼下涉及到他们关心的事情,那一个个的态度都变得执拗起来。
“大家都安静一下,这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在一阵质问声下,萧靖生领着几名勇锐,出现在铳炮工坊,伸手安抚道:“有什么事情都可以跟我说,我可以向大家保证,绝不会让大家吃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