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蓁于心不忍地看着他哭到抽噎,这次没有那么多顾忌地,直接伸出温热的手指覆在陆书言的小脸上为他擦起眼泪来。
陆书言“哇”一下地哭出声,两只小手紧紧握住唐蓁的手,浑身颤抖地问道,“那我……可不可以再最后叫你一次、妈妈?”
唐蓁怔住了,面对这样一个心碎的孩子,她不知道如何拒绝。
可还没等她回答,陆书言就已经张开双臂抱住了她的肩膀,嘴里不断呢喃着“妈妈、妈妈!呜呜呜妈妈……”
不知道过了多久,陆书言的眼泪终于停了下来,甚至还打起了哭嗝,他稍稍往后退了一点,后知后觉地发现唐蓁的衣领都被他哭湿了,连忙难为情地擦了擦脸,跟唐蓁告别了。
转身关上书房的门,陆书言的嘴又撇了起来,他吸吸鼻子,告诉自己不能再哭了!
迈着沉重的脚步一路走回自己的房间,陆书言心里某个想法反而更坚定了一些。
虽然唐蓁根本跟他没有血缘关系,可她也是这世界上唯一一个让他叫过“妈妈”、给过他一丝丝“母爱”般温暖的人啊!
他绝不能让爸爸对她和诗诗妹妹这幸福的一家人做出任何坏事!
不管他随身携带了这么多年的这张照片上这个他的亲生妈妈是谁,他都不愿意看到爸爸为了她而伤害别人!
深夜,霍焱的书房中也正灯火通明地开着跨国会议。
凌晨三点,他终于疲惫地关掉了电脑,可不长眼的手下总令他恼火。
“什么事!”
“霍总,上次您派我们去城郊那户姓陆老夫妇家。当时我们只急于将那孩子的有关线索带出来去做DNA检测。但陆家还有些其他有用的资料,我们刚刚整理完,其中有份文件……看起来很重要。也许您会想要第一时间过目。”
霍焱冷着张脸接过那个文件夹,随手翻开,几张照片映入眼帘,他的手指瞬间瑟缩了一下。
“啪”地一声合上文件夹,霍焱厉声道,“出去!”
属下领命离开,知道自己这深夜加急文件算是送对了。
霍焱绷紧了下颌线,又一次翻开资料,五官上罩着的那层令人胆寒的冰封随着手中不断的翻页而缓缓裂开一丝缝隙,碎裂一地。
竟然是这样……怎么会这样……?!
霍焱目眦尽裂地看着资料上那个跟唐蓁几乎长得一模一样却不幸早逝的女孩,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瞬间插上了无数根毒箭。
原来这一切都是姓陆的一场自导自演的局!?
原来根本没有什么“唐蓁将他蒙在鼓里跟陆黎川暗通款曲”的戏码,反倒是唐蓁,在他入狱以后没了依仗,毫无反抗之力地就被陆黎川那个已经痴狂的疯子绑到了身边!
怪不得……怪不得唐蓁的手腕会受伤,怪不得那医生说她当时被家暴!
霍焱的拳头一下又一下感受不到疼似的砸在桌面上,直至皮开肉绽。
可是他那时候又都做了什么?!
他不敢回想,那时候的唐蓁身怀绝症,又因为他和陆黎川遭受过那么多苦难,是怎么熬过来的?……而她甚至可能什么事情都没有做错过!
她那时候仅有的一件东西,叫做不幸。
不幸长得跟陆黎川短命的恋人长得如出一辙,不幸遇到他这样多疑又固执的人,不幸得了白血病……
霍焱痛苦地闭上双眼,不堪回首地想起,自己在监狱里那几年,每一个难熬的夜晚,都是靠着对唐蓁的恨,和要报复她的执念挺过来的。
他甚至还怀疑过,是不是唐蓁跟陆黎川一起联手将他送进监狱,又害了小朗,想将他们霍家取而代之?
可这个想法现在看来要多荒谬有多荒谬。
因为那些他辗转反侧的夜晚中,说不定唐蓁比他更痛苦一百倍地正在经受着陆黎川无止境的羞辱和折磨!
如果这个开始就是错误的,那后面那么多堆砌起来的仇恨,说不定都是一场弥天大谎!
而现在,他咬牙切齿立下的那些誓言,他被仇恨冲昏头脑对唐蓁做过那些混账事,就好像一股经年累月潜伏在他体内的一股剧毒,在这个夜晚,突然一股脑地窜进他的经脉,肆无忌惮地反噬着他,令他痛到无法喘息。
霍焱绝望地闭上眼睛,被一滴晶莹沾湿了睫毛。他的唐蓁,可能真的从未背叛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