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易天状况还不稳定，注意力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转移走了，听唐蓁这么一说，他还真感觉自己有些疲倦，便让唐蓁将自己的病床摇了下去。
刚刚唐易天的那番话一出，霍焱倒是比唐蓁还要惊讶，直接如遭雷击一般定在了原地。
他原本以为，唐蓁手腕受伤之后，没有办法再承受电竞高强度的训练，出国以后才会改去做编程。
可按照唐易天刚刚话里的意思……唐蓁竟然早在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接触编程了吗？而且……还是为了能够对他有所助益？！
霍焱内心五味杂陈，他没有勇气去想象那时候的唐蓁心里在想什么。
那时候的他满心想着都是要给唐蓁一场惊喜的求婚盛典，那时候的他们，心中还满满的都是彼此。
如果之后没有出现那么多天灾人祸，现在的他们会不会是另一种皆大欢喜的结局？
他从不曾知道的事情到底还有多少？……
从唐蓁回来西城以后，似乎每一件向霍焱缓缓揭开真面目的事物，都是奔着诛他的心而来。
还不如一口气让他痛到底！这样他也好清楚，自己到底欠了唐蓁多少。
像个木偶一样在原地僵立半晌，他才看到唐蓁正在扶着唐易天躺下，还帮他重新弄着被褥。
霍焱如梦初醒般有些踉跄地赶过去，可伸出去的手还没有碰到唐易天，就被唐蓁狠狠拍开了。
“啪”的一声在寂静的病房中显得格外响亮。
唐蓁用警告的眼神瞪了霍焱一眼，对他做着口型说道，“滚、远、点。”
刚刚医生离开病房之前，留下两颗药，说是病人如果一会再睡下，就把药服下。
唐易天被唐蓁喂着喝了几口水，把那药也一起咽进了肚子，“爸先睡一会儿，你跟霍焱要是有事就先走……”
唐蓁给他掖了掖被子，“爸，放心睡吧，我哪儿都不去。你一会儿醒过来，还是能看到我。”
唐易天彻底陷入昏睡，病房中的空气霎时冷得能结出一层冰霜。
霍焱张了张口，只觉得如鲠在喉。
刚刚唐易天吃下的药里面有安眠的成分，所以医生推着他的病床去做脑部CT和一系列检查，他也都睡得安稳。
唐蓁都不知道自己是抱着什么心情一直跟在后面等候父亲做检查的，直到拿着片子在医生办公室坐下来，她才发现自己已经手脚冰凉。
“唐老先生这个状况呢，其实已经算好了的。躺了这么多年，除了下半身肌肉有些萎缩，其他身体机能都没什么退化。你看啊，刚刚是不是吞咽和语言功能都还不错？”
唐蓁点点头，“可是，他好像记忆错乱了……”
医生叹口气，“唐小姐，当初您父亲就是因为脑部受损才一直昏迷不醒的，这五年间在昏迷中，他的大脑具体经受了什么变化，这些我们现在无法得知。但是按照您刚才的口述，基本可以断定，唐老先生的记忆暂时停留在了五年前，他坠楼事故发生之前。这样的情况是随机导致的，还是他本人潜意识主动选择的，还需要慢慢解答。”
果真如此。
唐蓁失落地垂下了眸，“那，医生，有什么方法能让他尽快恢复记忆吗？”
医生摇了摇头，“他的大脑出于自我保护机制，已经构建起了一座令他自己信以为真的记忆城池。时间线和人物在他眼里都是真实无疑的，那些不合理的人与事物，会被他自己自动忽略掉或者修正。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并不建议去强行地扭转他的记忆。这种情况是很危险的，一旦出了什么差错，他的记忆城池尽数崩塌，那精神世界也很可能随之陷入永久的混沌。”
唐蓁没有想到情况会这么严重，一时间哑口无言。
想了想，她有些不甘地追问道，“简言之，就是他即使认为现在是2008年，我们也要顺着他。他的记忆中如果我还是个小学生，我就要装作小孩子，是这样子吗？”
医生点点头，意味深长地看了唐蓁一眼，“没错。老人家一把年纪还能险象环生，当子女的做这点让步，根本算不得什么，不是吗？”
唐蓁十分无语地点了点头，离开了医生办公室。
她知道，自己刚才的那个问题，定是让医生误以为她这个当女儿的不孝，嫌哄着记忆出错的父亲麻烦。
她懒得解释。
别说是记忆错乱，就算是半身不遂智力受损，甚至更糟糕的状况，只要父亲能醒过来陪在她身边，那么让她为父亲做什么她都会甘之如饴。
真正让唐蓁头痛的是，父亲的记忆偏偏停留在这个尴尬的时间点。
唐蓁心情沉重地微微吐出一口气，无论如何，现在父亲能够无大碍地清醒过来，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霍焱已经反常地沉默了很久，就那样不远不近地跟在唐蓁身后。
他不动声色地瞟了唐蓁一眼，知道她心情一定不怎么样，但内心还是不合时宜地微微躁动起来。
唐易天清醒了，记忆却停留在他跟唐蓁感情最浓的那个时间点上，霍焱没办法不觉得这是老天给他的一次机会。
医生说要顺着唐易天来，那不就是说明在他恢复记忆之前，唐蓁就算再不愿意也要跟霍焱一起在他面前扮演一对恩爱情侣么？
快到唐易天的病房门口，霍焱终于开了口，“唐蓁，目前什么都没有爸的身体重要，我一定会尽全力配合好你的。相信我，只要你需要，我随叫随到。”
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微微一笑，“对了，下次可以把诗诗也带来，爸看到这么可爱的外孙女，心情一定会好的，说不定心情一好，病也就跟着很快好起来了。”
唐蓁皱着眉冷嗤一声，“爸？谁是你爸？霍先生已经缺爱到了四处认爸的地步？找准自己的位置，行么？外面的流浪狗都没有您这么没脸没皮。”
霍焱被噎了一下，随即手指抵住额头轻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