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陆黎川像疯了似的,举起那张现在看来十分讽刺的合照,看了半晌,然后歇斯底里地将它撕成了碎片!
陆书言疯狂地喊着不要,可他身高终究是不敌成年人,没能把照片从陆黎川手中夺回来,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张承载了他思念的照片面目全非地散落一地。
陆书言终于忍耐不住,开始哭喊起来,用拳头拼命捶着陆黎川的身体,“你这个疯子!凭什么撕我的照片!你还给我!把照片赔给我啊!呜呜呜呜……”
陆黎川一只手就能将陆书言作乱的双拳制住,他目眦欲裂地盯着自己的儿子,声音像一条冷血的毒蛇,“陆书言,你是不是也想跟那些人一样,要背叛我,要离开我?!”
陆书言已经听不进去他在说什么了,他崩溃地喊了回去,“没错,我要离你这个坏人远远的!你为什么这么心狠手辣!你杀了霍焱!你是杀人犯!”
陆黎川不可置信地揪住了陆书言的领子,他竟然为了那姓霍的混蛋跟自己大喊大叫?!
“你有种再说一遍!像你这种不知好歹的小白眼狼,要不是身体里流着老子的血,我早就让你死了一千一万次!让你去给霍焱陪葬怎么样?!你不是愿意认贼做父吗?!”
陆书言眼圈通红,强忍着恐惧带给他的颤抖,愤怒又哽咽地开口,“你这个杀人犯!你来啊!你才是混蛋!活该你老子不要你!”
陆书言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无意中戳中了陆黎川内心最不堪的一面。
陆黎川的动作僵了一秒,随即松开了陆书言的领子,一拳打在他的侧脸上,陆书言后脑勺撞到了床柱,痛得嗡嗡作响。
陆黎川冷笑一声,整了整自己的领子,特意在照片中那几个人脸上面踩过去,低下身狠狠掐住陆书言的脖子,厉声道,“小兔崽子,即便你是我儿子,我对你的忍耐也是有限的。如果意识不到自己的错误,你就饿死在这房间里吧,正好下去陪你想陪的人。”
陆书言眼前一片空白,刚刚撞到头的眩晕还没有恢复,被陆黎川攥过的脖颈也肿了起来,还有脸颊颧骨上面,一片火辣辣的刺痛。
他不知道陆黎川是什么时候走的,等他视线恢复清明的时候,海岛外的太阳已经要开始落山了。
陆书言怔愣地盯着地面上的碎片,颤抖着双手趴在地板上,艰难地想将它们复原成本来的样子。
可是陆黎川撕得太狠了,有好多边角都不知道散落到哪里去了,上面笑得开心的面孔也变得扭曲、模糊。
眼泪又在不知不觉中流下来,划过刺痛的颧骨,伤口上的血珠融进泪水里,一起滴落在被勉强拼凑起一半的照片上。
陆书言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脸颊,应该是被陆黎川带着戒指的手指划破了。
他讷讷地抬手摸了一下,很痛。
他会不会变丑,变得狰狞起来?如果和诗诗的下一次见面要到几年后,她还会认出自己来吗?
陆书言还不够宽阔的肩膀垮了下去,徒劳无功地想把滴落在照片上的血泪抹掉。
可是太脏了,怎么擦,都再也擦不干净了。
半晌,房间里响起一声痛苦至极的呜咽。
陆书言深陷痛苦的绝望之中,陆黎川却一骨碌爬上床睡觉去了。
自从躲来这里,其实他几乎夜夜无眠,只能依赖酒精来催眠自己。
这一晚,他终于有了点睡意。
可惜好景不长,陆黎川做噩梦了。
他梦到自己本来飘在云端,云彩又软又白,高空中的光线是梦幻的七彩色,他惬意极了,在云层中畅游来去。
可蓦地,那云彩中伸出一只孔武有力的手臂,令陆黎川根本无力抵抗,大掌狠狠按在他背后,将他从云端推了下去。
一声惨叫,而后便是长久无尽头的失重感,他一直一直往下坠,心脏快要从嗓子眼蹦出来,额头上也冒出冷汗,胃袋也痛苦地纠缠在一起。
他拼了命地往上面看,想知道是谁推了自己,可脖子伸得再长,也无济于事。
“咣”的一声响动,是陆黎川在噩梦中挣扎的时候把枕边的空调遥控器推到了地上。
他紧跟着惊醒了。
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冷汗浸湿了他的睡衣。
陆黎川喘着粗气从床上坐起来,这个噩梦,他有一阵子没有做过了。
当年他被从高楼上推下,九死一生捡回一条命,在医院中昏睡了好久才重新恢复意识。
从那以后,他就隔三差五地会做这个梦。
但陆黎川认为这其实是他的记忆在帮助自己找凶手。
每次梦到这个场景,细节都会有些许的变化,他也是这么多年一点点确认了,当年是有人想要害他。
可是那人的手段实在了得,竟然将线索铲除得干干净净,还伪造成他自己失足意外坠楼的场景。
可是陆黎川没死,这是那凶手唯一的失策。
陆黎川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想起自己刚刚好像看到那双手臂上面有一大片狰狞的纹身,看那形状,像是一头麒麟。
可是事情过去太久了,他没办法确定那到底是自己真实的记忆,还是臆想。
他点了根烟,下床打开窗子,温柔的海风吹拂在脸上,令他冷静了些许。
蓦地,下午陆书言那句狠话却突然窜到了他的脑子中。
他说……“活该你老子不要你”。
陆黎川全身僵住,像是窥破了一个惊天秘密,却又不知道要不要立刻下手揭露它。
良久,直到烟头烧尽烫到了指尖,陆黎川才如梦初醒般抬起了头。
黑暗中,他阴沉的眸子中聚起了漆冷的雾气,随后,张狂大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