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蓁心酸极了,她不知道怎么跟女儿解释。
无论如何,这是他们做大人的私心,在最危急的时刻选择了保护墨墨,却置陆书言于危险的境地。
这是人之常情,可人类往往最无奈的,就是不得不屈服于这些常情。
唐蓁不想把那些惊险的事情跟诗诗说,只安慰道陆书言被他爸爸接走了,以后总还会有机会再见的。
陆黎川无论做过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至少一直以来对他这个独苗还是不错的,至少不会真的对他动手吧……唐蓁这样安慰女儿,也这样安慰自己。
从前她视陆书言为洪水猛兽避之不及,可真正将那孩子接到自己眼皮子底下生活的这几个月,唐蓁才蓦然发现,自己也是对他付诸了感情的。
诗诗向来乖巧,听唐蓁这么说,虽然理智上面知道小陆哥哥确实应该回到自己的爸爸身边,可感情还是一时半会没有办法接受,更何况又听到霍焱再次伤重住院的消息,诗诗这两天眼睛哭到肿得像个桃子,一睁眼就抽着气跟唐蓁说,“妈咪,我眼睛好痛。”
唐蓁没辙,只得给她买了好多冰淇淋,先用来冷敷眼睛,然后再吃。家里家外需要唐蓁考虑的事情太多,一时间焦头烂额,她也快撑不住了。
诗诗就算再难过,但知道要去见霍焱,还是强打起了精神,还特意带上了自己很久之前的一本童话书。
她想着,既然以前霍焱曾经给她讲过睡前故事,那么现在霍焱睡着,会不会她讲一讲故事,霍焱就醒了呢?
不光诗诗,大宝和二宝两个男孩子也心潮澎湃的。
大宝就不必说了,霍焱这个救命恩人,在他心中的地位已经陡然上升,要不是年纪太小,他都想跟妈咪说,他愿意留在医院照顾爸爸。
但怎么说呢,小孩子还是摸不太准妈咪对爸爸的态度,大宝也不太好把自己对霍焱的感情表露得太过分,害怕唐蓁生气。
二宝呢,这些天里脑海中却是一直闪过那天霍焱被车撞倒,还要飞身回来护着自己的样子。
他真的曾经以为,自己和哥哥妹妹是不需要“爸爸”这个角色存在的,既然那个男人因为种种原因没有陪在他们身边,没有参与他们出生到长大,那以后就也不必出现了。
可是霍焱却像是不明白他们的想法,非要一次一次地贴上来,自作多情地对他们好,哪怕他连自己和大宝谁是谁都分不清,可他那种温和又慈爱的眼神,却一直以来都深深地印刻在自己心中。
直到那一天霍焱将他护在怀中,低沉的声音抱着他说,“爸爸在。”
二宝突然就明白了,无论是他,还是哥哥妹妹,或是妈妈,身后有这样一个令人心安的存在,总是比没有好的。
他甚至想,爸爸,你为什么现在才出现啊?你为什么不早点来找我们呢?
这是霍焱做完手术后的72小时,一早从ICU挪回了普通病房,但仍然脸色青白面颊凹陷,呼吸轻微得像是不存在,若不是心电图监视仪上的绿色折现高高低低有规律的起伏着,他就安静得好像一具尸体。
站在门口看到霍焱这幅惨状,三个孩子都受不了了,同时红了眼圈。
然后这三个小孩之间,产生了一种唐蓁都不知道从何而来的默契,他们两两对视,然后给对方擦了擦要掉不掉的眼泪,又举起小拳头为彼此打气。
就这样,不出几秒,三个小哭包就变成了三个元气满满的小天使,纷纷落到了霍焱身边。
他们似乎是想用这种氛围感染霍焱快点醒来。
诗诗个子最小,率先爬到了霍焱的床头,小小的手在他冰凉的脸颊上摸来摸去,看起来心疼极了。
她小小声地说,“你没有发烧呀,为什么还是不醒呢?诗诗来看你啦,你没有想我吗?如果还不醒来,今天就要见不到我了哦。”
霍焱就算是昏睡着,嘴角也是微微向下的,看起来就像是有谁在睡梦中惹他不快。
诗诗撇了撇嘴,觉得嗓子很酸,很堵,她好想再看一次霍焱对她笑,然后将她抱在怀里。
她将手中的童话书摊开,然后放在霍焱枕边,还没读两句话,自己就将小脑袋瓜埋在了霍焱的颈窝,悄悄对他许下一个承诺,“你要是能早点醒来,我就叫你爸爸哦。”
唐蓁不知道女儿在跟霍焱悄悄话什么,但看她那样子,也觉得自己的眼眶酸涩到不行,便伸出手摸了摸诗诗的脊背,故作严肃地说,“唐若诗小朋友,你差一点就压到人家的输液管了!”
诗诗这才赶紧起来,皱着小鼻子咕哝了一句,“对不起哦!”然后才清了清嗓,一本正经地给霍焱讲那曾经被她自己嗤之以鼻的小红帽的故事。
大宝则趴在霍焱病床的另一边,将自己的小拳头一次又一次地放在霍焱的大手中,心中淡淡想着,也不知道,这只手什么时候才能再次抓住自己的拳头,这个人又什么时候能再一次玩世不恭却又神采飞扬地叫自己儿子。
二宝坐在床尾,呆呆地看着霍焱那张脸,他好像这时才发现,这个男人的确是很帅的。
哪怕是像现在这样狼狈不堪的境地,他身上仍然带着一种与凡人不同的气场。
那天在山顶小木屋的惊险场景,大宝不敢讲给诗诗听,但是对二宝倒是说了个完全。
二宝羡慕极了,内心升腾起一种奇怪的情绪,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将霍焱当做了自己未来的目标——他也想像霍焱一样无敌、一样所向披靡、一样有不顾一切去保护自己家人的勇气,最好还能够和他一样帅气。
唐蓁远远地坐在靠近门边的沙发上,看着这一幕,猛然有些恍惚。
如果这三个孩子真的这么离不开霍焱,这么认可他……那她也是不是应该重新计划期自己的前路来?
又或者,霍焱受伤太重,短时间内都醒不过来了呢?她又该怎么办?她还能做到一走了之吗?
唐蓁心乱如麻。
病房门外,一个穿着新式唐装,头发略微泛着几丝银白色的男人带着两个手下踱步过来,立在了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