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红泥小火炉

人中吕布,马中赤兔。吕布是绥德人,而貉蝉则是米脂人,这是史书上说的,作为西夏人,很是自豪“米脂娘,绥德汉”这句俗语。

这句俗语西夏人俱都知道,野利遇乞更是非常清楚,因此,他对于近日来在在朝野崛起的皇后内侄绥德侯实在是妒嫉异常,那感觉便似心脏被虫蚁啃噬一般,在任何聚会上说起此人都是不屑一顾。

野利遇乞是个美男子,他今年不过二十九,身材高大健硕,脸颊削瘦双目深凹,下颌留着微须,浑身洋溢着成熟男子的气息,出身便在绥德,是西夏国屈指可数的美男子之一,颇为许多深闰怨妇所喜。

当然,此人在朝廷官声不好,盖因为他的崛起乃是把自己老婆没藏氏献给今上才得宠的,不过,敢说的便没几个了,他官居三司使,那是掌握着整个大夏国财政大权的职位,又号称“计相”,权力仅次与中书省和枢密院。

李元昊并不糊涂,一个人能把老婆献给自己,这算计的心思自然了得,这样的人才掌握三司,自然是能铢毫必算,说起来,他倒是颇有识人之力,何况宠妃没藏氏那是个绝世妖娆,床上功夫极为了得,总是能哄得自己开心,让她前夫得些好处也没什么,这狗么,自然是要喂些肉骨头才会忠心办事。

一日,没宁令(西夏官职。天大王的意思,大抵等于大宋朝的太师一职)野利仁荣家的小女儿野利海菡做诗会,兴庆府自恃美男子的官员趋之若鹜,想法设法打破了头也要去仁荣大王家坐一坐,若是能娶到野利海菡这等佳丽,那是愈发好了。起码少奋斗三十年。

不过,能得到邀请的人并不多,一则年纪不能太老,总不能四五十岁也请罢!二则要颇有些文名。起码也得会吟几句汉诗罢!三则要家世显贵,你若是个平民人家也不会请,四则自然要有模有样,不说美男子怎么也得五官端正罢。

这些备件综合起来,这诗会得到邀请的也不过十数二十来人罢了、几乎囊括了西夏朝廷年轻人中杰出的,这里面有将好便有颇有文名的野利遇乞,自然,也有新近在帝都得享大名的绥德候萧潜。

野利仁荣的府邸在兴庆府西北角,占地极广。穷极奢侈,是城中数得着的豪宅。这日晚间,天大王府邸门口停满了各式马车,进出俱是一时才俊。

诗会便在后花园,西夏地处西关,虽然开春。犹自寒冷异常,尤其前日还下了一场大雪,因此上这后花园倒是银装素裹颇有些景致。

此刻后花园一座亭阁内燃着炭盆,摆置着桌子锦凳,主人家还未出现,倒是不少婢女忙碌,也有美酒果子之类,一群年轻人三三两两按照平时习惯聚集。倒是派系俨然。

其中一个缓袍舒带风姿出众的年轻人。这大雪天却是拿着一管翠绿异常的玉笛在手上把玩,正是当朝汉相张元的独子张敬明。张元虽然是汉人,却极得李元昊宠信,西夏攻大宋总线路图使是出自此人之手,是和野利仁荣分庭抗礼的权臣,在朝中权柄极大。张敬明身边窗绕着的一些年轻人,大多是些汉臣或者亲汉臣的官员。

而与之对抗的,则是没藏讹宠,皇妃没藏氏的弟弟、此人贪婪且好色,不过卖相却不错,颇有些美男了气度,只是嘴唇极薄,看起来不免有些刻薄无容人之量的感觉,他身边聚集的俱都是些党项贵族子弟,平日和张敬明极为不对路数。

而贺兰侯嵬名多多、则比较中立,他身为李元昊的嫡亲表侄,又是有封地有私兵的豪酋,自然不屑于参加任何一方,别人也奈何不得他,他身边人数最少,只三人而己,可以说代表着中立的党项豪酋。

嵬名多多极喜汉学,看他有个汉名贺兰潇潇便知道了,此刻他身穿锦袍,披着疑缀着狐裘的斗篷,手上把玩着高丽国的上等折扇,这可是从大宋国得来的,等闲人瞧也瞧不着,折扇下面还悬着一方羊脂白玉,温润异常,只这折扇,就十分彰显他的身份,倒也颇有风流侯爷的架势。

当初他自恃西夏美男子,出使大宋的时候吃了四花魁的鳖,这才去白驼山东京店买东西想讨好时为四花魁之一的米香香,却不想认出了小米的身份,西夏这才多了一个米脂公主,更因此认识了保罗爷。

这些西夏年轻才俊各自嘀嘀咕咕,这时候、野利遇乞从外面进来,顿时便先和没藏讹宠打了个招呼,他献给李元昊的前妻便是没藏讹宠的姐姐,没藏讹宠也是个混蛋,自己姐姐被姐夫献给皇帝他不但不恼还欢喜得紧,更是借此踏入朝廷高层,却是成了国舅爷。

两个混蛋先寒喧了一番,野利遇乞这才和相熟的人打招呼,三司使品阶大多为正五品,不过掌握着财政大权,连嵬名多多也不得不和他客气一番,其实骨子里面极为瞧不起他,干,连自己老婆都送人、你个球囊还是个男人啊!

最后一个出现的,却是前太子宁令哥,他二十多岁,相貌极为俏似李元昊,只是眼下脸色有些阴郁,不过想想也是,自己的太子地位被废了,老婆被老子抢去了,换谁不郁闷?

不过他虽然被废了太子之位,却依然有些老臣极为拥护他,毕竟,他相貌和李元昊年轻的时候太像了。而且也颇者些贤名,而李元昊虽然废了儿子的太子之位,却也没怎么继续为难儿子。

只不过,李元某在宠幸爱妃没口氏的时候。会不会在脑海中浮现爱妃在儿子身下娇啼婉转的图像,则不为我等既没做过皇帝也没做过太子的人所能猜测的了。

宁令哥和嵬名多多相善,却是和他站在一起说话。

这时候,天色渐晚,傍晚天边的火烧云把雪地装点得如梦似幻,众人首先便起哄。让素有大才子之名的张敬明做一首诗来。

张敬明把玩手上玉笛,沉吟许久,便缓缓吟了一首诗来,“兴庆大雪后。豪门王侯家。素手煮红泥,罗幕弄烟霞……”

他只才吟了四句,他身边那些年轻人便大声听好,对面嵬名多多看着他,心说不愧是张相的儿子,果然有些才学。那煮酒的婢女更加是面红耳赤,野利海涵身边的婢女因为小姐爱读书之故,大多都晓得些诗词,如何不懂这“红泥小火炉”的句子,而负责灯火的婢女也是霞生双颊。这亭阁用薄如纱绸的罗幕遮挡着寒冷,她在里面调香生烟点灯燃炭盆。对这“罗幕弄烟霞”一句真真是迷醉死了。

正在这时,外面一声娇娇怯怯的声音响起,“好一个‘素手煮红泥,罗幕弄烟霞’。”接着罗幕前便瞧见一位美人的模样来,这罗幕比起现如今的玻璃透现效果也就差了一点儿。美人在罗幕后更加是增添一份朦胧美感,一时间,连嵬名多多这等去过东京看过天下最繁华之地的风流侯爷都看直了眼晴。

一双柔荑缓缓揭开罗幕,那手白腻若雪,十指玉葱管一般,接着一张如花般娇羞脸蛋,头土戴着金冠,乌黑的头发盘得高高。分成两叉,做一个西夏姑娘的发髻,上面绕着些璎珞。身上是一身鹅黄色的裙袍,里面桃色抹胸,身材秉持了党项姑娘一贯风采,前凸后翘,好一个二八佳人。

她进来后先给宁令哥和嵬名多多行礼,接着又笑颜四顾,倒似每个人都被她亲切问候过了一般,这些西夏才俊们个个欢喜,连胸脯都挺了许多。

“张公子不愧寒学渊源,张相乃是我大夏园的栋梁,日后张公子定然也是栋梁之才,只是,海涵听这语句的意思,似乎意犹未尽,还想请张公子把下面的句子一并也做出来,好让海涵观摩学习。”野利海涵一双会说话的凤目瞧着张敬明,倒是让张敬明脸上微红,他是野利海涵强有力的追求者之一,这时候看见心上人,倒是有些痴呆了。

“怕是张侍郎做不讲下面了。”国舅爷没藏讹宠有些幸灾乐祸。

正在这时候,外面家人大声报绥德侯萧潜到,接着保罗爷一脸儿微笑,在一个家人引领下进来了。

“萧潜来迟,各位原谅则个。”保罗爷团团一个肥诺,他这几天倒是认识了不少人,这虚伪客套自然是免不了的。

“绥德侯别是迷路了罢!”野利遇乞首先发难,四下便想笑,这么大的天大王府还能迷路?

“实在是这雪景极妙,萧潜一人走来,边看边走,果然却是迷路了。”保罗爷一脸微笑,却是让野利遇乞有一拳打空的感觉。

野利海涵此刻瞧着这位近日在兴庆府大名远扬的皇后家的内侄绥德侯萧潜,只见他额如玉石,鼻准高隆,双唇薄削,修眉凤目,面若敷粉,当真是翩翩少年郎,若只论相貌,怕是在一众青年中要数第一,只是不知道是不是绣花枕头。

“这位想必便是野利小姐。”保罗爷翩翩有礼,一伸手,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一丛野花送了过去,“萧潜在路边行走,看这雪中花开得灿烂,忍不住欢喜,便摘了些,借花献佛,礼轻勿怪。”

看野利海涵微笑着伸手接过那野花,一众人目瞪口呆,这些人哪个来不是备了厚礼的,不是极难得的孤本珍佚便是明珠美玉,这位倒好,居然就送些路边不知名的野花?

野利遇乞嘿嘿冷笑,“绥德侯好大方啊!”可野利海涵却是凑鼻闻了一下那花,满脸欢喜,“海涵谢过绥德侯了。”说着便微微行了一礼。

看野利海涵如此,一众人倒是十有五六忍不住在心里面骂了一句他奶奶的小白脸。

保罗爷那是盖世界的脂粉班头,一来,顿时成了中心,“萧潜方才远远的听什么烟霞红泥,想是哪位公子做了好诗,可否让萧潜凝听?”

这时候野利海涵便把张敬明方才做的四句念了出来,保罗一听,心里面冷笑。

吓!真是番邦小国,这也算好诗?分明便是抄的“长安大雪天,鸟雀难相觅。其中豪贵家,捣椒泥四壁。到处热红炉,周回下罗幂。暖手调金丝,蘸甲斟琼液。”,连我不通诗词的保罗爷都看出来了,你们一个个还附庸风雅,真真狗屁之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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