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快乐!”韩柠朝我挥着手,竹子姐隔着机场外熙熙攘攘的人群冲我喊着
我笑了笑也挥手示意,只是从上海到流木市这四个小时的飞行旅程让我有些疲惫
穿过人群走出机场,北方特有的干燥寒冷的空气钻进了我的鼻腔,我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今天是一月十五日,农历的大年二九,除夕前的最后一天,距离沈琦去嘉定支行已经过去了一个月零六天
竹子姐上前来接过我的背包,又捏了捏我的肩膀“你又穿的这么少,还有,你是不是又瘦了”
“嗯,比上次你见到我瘦了快十斤呢”
“看出来了,你脸都小了不少”竹子姐抬手扯了扯我的右脸“不是有叫你在外面好好吃饭吗,你怎么还是不听话,平时工作就这么忙?”
“也不是啦,最近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我挠了挠头“一句两句说不清楚”
“是什么事能让你憔悴成这样,你上次打给我的电话里不是说你快要升职了吗?”竹子姐问
“一句两句说不清楚”
“好了好了,你们姐弟俩能不能换个地方叙旧,机场的停车费很贵的哎”韩柠催促道
“这就来了”竹子姐打开了她那台保时捷macan的后备箱“你先上车吧”
“嗯”我拉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驶
竹子姐放好了我的行李后也上车问道“你看上去好累啊,要我先送你回家你去睡一会吗”
“我能去你那里吗竹子姐,我老爸今年在外地过年,我家里只有我自己,我不想一个人在家”
竹子姐叹了口气“李叔叔怎么又这样啊”
“这不是很正常吗,从小到大他也没在家里过过几次年,小时候还有我妈妈和我奶奶在家里陪我,可现在我奶奶不在了,就连我妈妈长什么样子我都快记不起来了”
“嗯”竹子姐答应了一声“那我带你去我那”
她启动车子驶进了马路,从机场到她家要将近一个小时,我看着车窗外璃蓝色的天空,打了个几个哈欠又泛起了一些倦意
“在路上睡觉会晕车感冒的”竹子姐拍了拍我“我知道你很累,但你还是等到家之后再睡吧”
“知道的”我裹紧大衣继续看着窗外
三十分钟后竹子姐将车停在了她的公寓楼下,打开家门的那刻屋里的家具依旧陈设如昨
闻着房间内熟悉的味道,我竟然鼻头忍不住的有些发酸
“如果没有你的话,我今年真的不知道该去哪里过年”
“别说傻话,这个世界上哪里来的那么多如果”竹子姐揉了揉我的头
韩柠将我的行李放到一旁“好了,你不是要睡觉吗,快别在这煽情了”
“你的睡衣还在房间里,去吧”竹子姐指了指里面的客卧
我道了声谢就回了房间,关上门钻进被子之后,这段时间以来一直被我压抑着的疲惫和倦意再次袭上了我的脑海
“我怎么感觉辣椒这次回来之后和以前比变了好多”
“人总是要长大的,他就算样子没变也不会永远都是跟在你屁股后面的那个要姐姐陪的小男孩”
“也不知道他一个在上海都经历了什么,是不是有人欺负他了”
“被欺负了你又能怎么样呢,就算你是他的亲姐姐也总不能一直陪着他吧”
“我就是心疼他这个样子,总觉得他累坏了”
“你啊…..”
竹子姐和韩柠聊天的声音仿佛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我没有精力分辨和思考。平流层已经把这段时间以来的所有遗憾、痛苦、误解、错过、坚守、放弃和绝望都甩在了身后,现在在故乡的风雪和烟花下,我只想好好的睡一觉
我睡的很沉,做了一个很长很乱的梦,多年来的一幕幕不停的在我眼前重现,有老三,有栓哥,有老七也有小宇,我没梦到那些不尽人意的结局,只梦到了那些美好的画面
梦里是一场婚礼,主角是老三和何小雨,那是个他们没有被拆散的结局,两个人真的私奔到了一个有雪有海的城市,在一片天体海滩旁我为他们主持了一场盛大的婚礼,两个人欢欣的说我爱你,彼此为彼此戴上了象征永恒爱情的钻戒,没有在第二个无名指第二个关节那里卡住
我看向台下的朋友们,没有去世在19岁那年秋天的颜盛悦推着栓哥说你看看人家都结婚了,你连求婚都没有个打算,栓哥说你先别着急嘛
老七和小姿不说话,只是默默的牵着手,两个人手指上的婚戒暗暗反着光,似乎是他们没有互相隐瞒心意七年,老七也没有揣着一肚子的不甘一个人孤零零的去了列宾美术学院
竹子姐在台下鼓着掌,我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可和大家对视的时候我还是在想如果这一切都能留在现在就好了
但是好像少了点什么,我有些头痛,眼前的光景又开始变得有些幻灭,可究竟是少了点什么,我又说不出来
梦境的声音开始变得嘈杂,几个画面穿插在了我的眼前,那是在一家像是打边炉的店里,我和一个女人面对面相视而坐,两个人一杯接着一杯不停的喝着酒
下一场画面又是在一条黑漆漆的步行隧道里,我和她摇摇晃晃的走着,两个人大声争论着什么
我的头开始变的越来越痛,记忆也越来越更偏向现实中的过去
是啊,我想起来了,在这个梦里,金钱,名利什么都有了,友人们也未曾离去都在身边,可就是没有沈琦了
所以不管怎么样,她都没办法留在我的未来里吗,我睁开了眼睛无意识的喃喃自语,窗外的天色已经黯淡了下来,远处的将坠的夕阳已经照不亮此刻深蓝色的天空,只能灼烧起周围的几片云层
我坐起身子,长途飞机委实不是一件舒服的事,就算是一觉醒来可脑神经还是隐隐地在跳动着,我勉强打起些精神下了床,可落地的那刻双腿又瞬间的发软,我险些没有踩稳摔在地上
我本能的扶着衣柜大喘气,这大概就是失血过多的造成的后遗症吧,那一刀差点就捅进了心脏里,好歹也算是在鬼门关走了一圈,我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能像以前一样到处乱跑乱跳了
我低头看了看身体,不禁苦笑了一下,18岁那年腿骨骨折,21岁右手烧伤又被捅穿了身子,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命贱还是命硬
我走出了房间,竹子姐也和韩柠穿着睡裙,靠在沙发上看着电视
“你醒啦”
“嗯”我点点头
竹子姐打开冰箱拿出了一瓶益生菌丢给我“渴了吧,这一觉睡得踏实吗”
“还好,比在上海睡的踏实的多”
“你还有精力吗”韩柠问“你栓哥和小宇他们也回来了,还有老七和老三,他们刚才给萱萱打电话问你是不是在她这,想约你晚上去喝酒”
“去啊,肯定去啊”我灌下一口益生菌“栓哥难得休假回来我肯定要去,我们都快两年不见了吧”
“嗯,那你先去洗把脸,等下我换身衣服和你一起去”竹子姐提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