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子姐一路开车带我回到了她家,虽然已经离开很久了,但打开门之后我发现她家中的布局还是和从前比起来没有任何变化
普普通通的二居室的房子,进门是左手边是挂着艺术画的客厅,沙发上摆着各种小动物抱枕,右手边是个小餐厅和开放式厨房,正对着的门的卫生间,左右两边也有两间卧室,主卧还带着一个阳台,竹子姐在上面摆了两把藤蔓椅子,一把躺椅和一个玻璃茶几,她喜欢喝茶也喜欢喝酒,那里大概是她最放松的地方
房间里依旧弥漫着她的味道,淡淡的香味,像是家乡这里随处可见的桃花,又像是木头构成的海洋,除了我奶奶家,这里大概是我在这个城市第二熟悉的地方,我在看着这里的一切有些恍惚,我好像又回到了刚刚高考完的那个暑假,那时候我在竹子姐的酒吧每天都和她一起工作到很晚才回来。老三也刚刚认识何小雨,正准备带她去看安良的演唱会,暗戳戳的筹备着要在摩天轮上送她看一场烟花,虽然他根本没花钱
那时候栓哥还不认识汪雅,颜盛悦也尚在人世,明明彼此都喜欢彼此,可是偏偏一个闷在心里不说一个却还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心思,后来的那些年他们有了许多误会,又经历了许多不开心的日子,直到颜盛悦离开这个世界,他们才得以把那些埋藏在泥土里那些很深的那些盘根错节的情愫挖出来重见天日,那是打的很紧的结,每拉着一端想要解开,都混杂着无数的血和泪,痛的直叫人有口难言
虽然我们的过去都是些不那么能让人愉快的故事,没什么好结局也不再会有后续,可现在想想却尽是些开心的回忆,毕竟那个时候大家都在一起
竹子姐推了推我“怎么还不换鞋,在想什么呢”
“没事,在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说
换好了鞋,脱下了衣服后竹子姐心疼看着我“怎么就穿的这么少,你是不是又瘦了”
我低头看了看我腰“大概吧,最近一直没量体重,不过就这阵来说我每天在剧组吃的那些破盒饭瘦了七八斤总是有的”
“我看了那场话剧了”竹子姐整理着我的衣角“你演的很好,也算是终于实现你自己上学时候的梦想了”
“算是吧,就是我并没有多开心”我走进了卫生间“我想先洗个澡,然后睡一觉以后就去医院看奶奶”
“嗯,洗漱用品都在洗手台下面的柜子里,你自己拿吧”竹子姐也打了哈欠“我去帮你收拾一下床,明天早上你醒了记得叫我”
“好”我把自己关进了浴室,一粒粒的解开了衬衫的扣子,把衣服和裤子都挂在了外面,水龙头打开后蒸腾的热气很快就布满了整间浴室,很快我的世界里就只剩下了单调的水声,人在这种孤独的环境很难不胡思乱想,我的脑子里又不自觉的想起了我们从前的故事
我忍不住的在想如果这些故事可以换个结局该多好,如果何小雨只是个普通人家的女孩,没和老三有那么大世俗上的差距,她的父亲没打算将她送出国,也没阻止她和老三在一起,那是不是他们两个现在也会生活的很幸福,也就不会有老三在外面独自流浪的那些年
如果颜盛悦早点把对栓哥的喜欢说出口,如果栓哥早点意识到自己的心意,如果那天的医院里只是很平淡的一天,那是不是颜盛悦也就不会含恨而终,在临死前还傻傻的想着明天要和栓哥表白。那首小尖尖也不会是在墓地里栓哥一个人抱着吉他在银杏树下面唱着,而是在他们的婚礼上响起来
还有那谁和那谁谁,诸如此类,这个世界上有太多人总觉得自己的青春太过平淡,所以总想着坐车或者是乘船去远方,风风光光的闯荡出一番自己的故事,到老了以后像是纵横七海的辛巴达一样和后辈们如数家珍的讲着自己当年如何如何
可如果能够给老三他们重新选择一次的机会,我想大家应该都会选择过一段安静的青春
我关掉了水龙头,站在了镜子前,看着消瘦的自己又泛起了难,不知道明天该怎么面对我的奶奶,她看见我这个样子一定会很难过的,我知道她已经到了弥留之际,可是现在我连想让她安心的走都做不到
我失落的拿着衣服回到了房间,竹子姐正穿着睡裙铺着床,她睡裙的领口很低,点点春光若隐若现,大概是很多男人都喜欢看到的风景
“床已经帮你弄好了,你好好睡吧”竹子姐走了过来摸了摸我的头,像是抚摸自己养了很多年的宠物狗
“真的谢谢你啊竹子姐”这是我今晚第二次和她说谢谢
竹子姐点了一下我的脑袋“都说了,我们姐弟之间不说这些”
她走到门口关上了灯,轻轻的为我带上了门“晚安,辣椒”
“晚安,竹子姐”
我躺在床上,现在的时间已经接近凌晨三点,上次睡在这里时,我记得自己做过一个奇怪的梦,梦见我来到了一片海边,那里站着一个女人,女人穿着长裙,背影清隽又落寞,像是从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中逃亡出来
我看不清她的脸,但我事到如今也还清楚的记得,她站在海边低声和我说“我在未来等你,不许认不出我”
分明我这么多年只和沈琦去过一次海边,可我仍然分不清那个女人究竟是现实还是真的只是一场梦,她说的未来有多远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会不会认出她
我闭上了眼睛,四个小时的夜班飞机实在是太累了,不消得两分钟,我就彻底失去了意识睡了过去,也许是回了家的缘故,在竹子姐这里睡的这个晚上比我这段时间在上海的任何一晚都要安宁,没有任何的噩梦,右臂也没有再痛,我有些不愿意醒来,不愿意去医院看我的奶奶,我怕那是我见到她的最后一眼,潜意识里我还认为自己仍然是个孩子,还没有学会也没有做好和人永别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