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招娣推开门,一脚刚跨进门槛,还没踩到底,王氏耳朵灵光,一听到动静知道是她来了,就从里屋冲出来,“鸡蛋卖完了,钱呢,你早上带走的竹篮你丢哪里去了,你这个丧门星,我好好的竹篮给你,你就随手丢了,你当你是大小姐,你以为你爹有的是钱是么。”
王氏说话都不带喘气,唾沫星子差点飞进李招娣的眼睛里。
李招娣拿出今早卖鸡蛋换来的钱,丢给了她。
那破竹篮根本不值钱,就为了骂自己,把个不值钱的竹篮说的跟传家宝一样,李招娣也不想和她说什么,默默地从她面前走开。
她还在想这个自己的计划,等有一天真的攒够了钱,她就去自立女户,从这家里出去,她哪怕住破茅草屋,住桥洞,住破庙,都比在这个家里要好。
王氏看她钱给的那么痛快,三角眼转了一圈,想着这个死丫头一定是私藏了钱。
李招娣走进自己的破屋,把门锁上,察觉到屋子里有不一样的地方,她走到床边,床上的被子不翼而飞。
她转身冲出去,当着王氏的面冲进里屋,里屋的床上,白嫩嫩的弟弟在熟悉的被子上爬行,刚尿个舒爽,被子上有一摊水迹。
“这是我的被子!”她娘留给她的被子,当初是王氏看不上,跟着她被一起丢到破屋的,现在却被王氏抢来,当成了弟弟的尿布。
李招娣抱起自己的被子离开,小奶娃坐在床板上嗷嗷大哭。
王氏听到宝贝儿子的哭声,气的脸都变形,在门口和李招娣正面碰上,李招娣脸上掩饰不住的怒意,乌黑的眼眸里写满了恨意,“你不能随便动我的东西。”
“这家里哪有什么是你的东西,不是我给你饭吃,给你衣服穿,你能活到现在,忘恩负义的东西,你就该跟你短命的娘一起埋地下。”
李秀才这一路悠哉悠哉地走,念着今天在人前做的那首诗,字字斟酌,有点满意,又觉得稍微有那么一点美中不足,那么一两个字可以稍作修改,比如说……
结果到了家门口,听到里面的叫骂声,孩子的哭声,鸡叫声狗叫声混在一起。
他推开家门,却见一团黑影扑到自己面前,差一步就扑进自己怀里。
李招娣头发乱成一团,嘴巴紧咬着,隐隐能看到嘴角有一道血痕,她看向迟来的亲爹,刚要开口,却见李秀才说:“你怎么又惹你娘生气了。”
这句话让李招娣的眼神温度降下来,她咬紧牙关,一只手按在手腕上,手腕上尖锐的痛也让她冷静下来,她刚才居然还想开口跟爹爹说后娘打她,想让爹爹为她做主。
她是被猪油蒙了心么,居然还对自己爹爹有一丝期待,期待他会站在自己面前,为自己挡住后娘挥来的棍子。
王氏在李招娣身后,气愤填膺,直跺脚,“你看看你的好女儿,她藏了一两白银在身上,你问问她,这钱从哪里来的,莫不是做了娼……”
“胡说!你这个妇人,这些话是能乱说的!”李秀才难得对王氏硬气,他急红了脖子,“李家家风清白,不要说这种肮脏龌龊败坏门风的话。”
李秀才转而质问李招娣:“钱是从哪里来的,是不是你……你从你娘那里偷的?”
李招娣猛的抬起头,脸上明明白白写着恨意,她语带嘲讽地说:“我娘不是早就没了吗,我怎么偷她的钱,还有,她的钱都给你了,哪还有钱给我偷。”
李秀才想也不想就挥起手,一巴掌重重落在李招娣脸上,李招娣本可以拿手来挡,李秀才不过是个文弱书生,一掌下来比不过王氏的棍子,但是李招娣的手臂被拿棍子打地动弹得,这一巴掌就狠狠落在李招娣的脸上,把她瘦弱的人打出去一步远。
李招娣踉跄倒退一步,等站定,耳朵已经听不见声音,只听到嗡嗡的回想,脸颊被打中的地方,热辣刺痛,她眼前先是一阵白,稍后才恢复了视线,模糊的视线中,李秀才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
李招娣快速肿起的嘴角抽动,青红一片的脸上带上嘲讽的笑,她本想说几句狠话,但是话到嘴边,她什么都不想说,她一只脚拖着一只脚,踉踉跄跄地走出家门。
李秀才还没回过神来,还沉静在自己动手打了女儿的震撼中。
王氏虽然觉得那一巴掌很痛快,这会儿她聪明地选择不说话,而是进屋去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