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雨帘仍如瀑。
一声低沉压抑着愤怒的声音回荡着:
“温健!”
“干啥呀,等等……你的声音有三次轻颤,但还算稳定,说明你还能控制着自己,但不可能无缘无故突然打电话,还带有情绪,咱俩分别喜欢不同的风格,不存在互恋关系,同性之间最多的情绪是愤怒,我的大哥啊,这都晚上十点多了,小小的温健怎么惹你生气了?”
温健玩世不恭的话从那边传出,却并不能让卫然怒火停息,他冷冷的说道:
“来接我,我有个重要的案子。”
“人家办案都是来找我,你让我去接你,真是……发个定位,半小时内到。”
正巧这个时间,卫然沉着脸和薇拉塔去吃了一顿饭。
过程中薇拉塔保持着安静,只是偶尔会露出笑容。
再次验证了心中猜想。
卫然果然是个好人。
卫然果然是赤色之疆官方的人。
除了永暗会,赤色之疆竟然也有黑光序列的人了。他们是想培养,还是想做什么?
只是,黑光序列没有永雾荒原的牵引压制,因为吞噬了过多光序的灵,更容易失控啊。
永雾荒原里,赤色之疆可不占优势。
不过,他真的是个好人呢,但黑光序列的负面是毁灭,他会想毁灭什么呢……
半小时刚好,一辆破旧的轿车停到了面前,一身便衣的温健一只手伸出车窗,还夹着烟蒂:
“哇哦,卫老哥,你果然喜欢萌妹,这位美女没有传统西欧女子那么高呀。”
他伸着手,对着在卫然旁边撑伞的薇拉塔摆了摆:
“哈喽。”
“嗨。”
薇拉塔回以礼貌而不失礼节的微笑,却见卫然刚靠近,对方就伸着头,一脸猥琐的神色,眉毛上挑:
“兄弟,你在哪认识的大洋马,好正点啊,给个地点,兄弟我回去也看看?”
“草泥马,你个龟儿子说谁是大洋马呢!”
薇拉塔立刻就破口大骂了起来,听到话的温健一脸懵逼,这中文说的怎么这么流利?
下意识的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你不大,身材刚刚好,是小洋马……”
话还没说完,就感觉一个拳头在眼前放大。
砰的一声,温健一只眼黑了圈,人蒙的直眨眼睛。
这不仅骂人厉害,动手也不含糊。
一瞬间,温健直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了认知错误。
卫然这次真的绷不住了。
露出了哭笑不得的神情。
一是笑温健这个自诩聪明的人上来就挨了一拳。
二是没想到,你个顶级的富家小姐,粗口还说的挺顺溜。
很快,他就收敛了神情。
然后做到了车上,将两件童装扔到了温健面前。
“看看。”
车内的灯光昏暗,温健只是一眼,就收起了讪讪的表情,脸色严肃了下来。
“邪典?”
“你既然知道,我就想问一件事,这些东西是怎么制造出来的,监管呢?为何还在市场上大肆贩卖,谁审批通过的!”
他沉默了一下,扭头看到薇拉塔像个高贵小姐一样,端坐优雅,刚才破口大骂的人仿佛不是她。
而他旁边的卫然,虽然表情一如既往看不出什么,如同面瘫,但眼神透着愤怒。
“消消气。”
卫然等到的却是这样一句话,以及一根扔过来的烟。
烦闷的他下意识的夹到了嘴上,却被薇拉塔一把抢了过去扔到了外面,还义正严词的看着前面:
“温先生,你不知道在女士面前抽烟非常不绅士吗?”
“哦,抱歉。”
温健也把烟扔了出去。
他低头又翻了两下,仿佛在斟酌话语,最后说道:
“这是江南布衣的牌子,但具体是哪个设计师还无法确定,即使确定了,我们也很难抓到他,因为人。”
撇了一眼薇拉塔的金发,他继续说着:
“因为人很可能在国外。”
见卫然脸上表情露出愤怒,他话语不停:
“现在,我先解释第一个问题。在我们成年人复杂的视观里,不知道这些的人只会觉的图案有些怪异,但更怪异的设计也不是没有,再加上衣服样版褶皱,或者审查繁忙,只来得及扫一眼,或者有的地方干脆就有他们收买的关系,所以绕过不稀奇。”
“其次,这玩意是近两年才出现的东西,境外研究比较深刻,隶属于心理学范畴,我们这边很多人连听说都没听过,自然谈不上管理。”
“不过,去年就出现过这样的事了,有过先例,我们能做就是将这批货物禁掉,处罚一下那个公司。”
卫然已经听出了潜意思,但还是抱有希望:
“怎么处罚?”
却见温健再也忍不住,直接点了一根烟,深深的吸了一口:
“罚点钱。”
又悠悠的补了一句:
“相关的法律还没健全,我们要依法办事。”
问到烟气,皱起眉头的薇拉塔,本来又要开口说教温健,听到这话后又止住了话语。
卫然只感觉一股气堵在胸口,捏响了拳头。
“就没有别的了?”
“法律肯定是需要不断完善的,在完善之前,法外无情。”
温健一根烟只抽了两口,却直接抽到了烟根处。
他烦闷的一摆手:
“明天我会将这个东西上报备案,今晚就睡在警署了,你们跟我一起去还是?”
卫然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下车的,他只感觉雨势从未变小过,郁气在心中堵截。
旁边张开了一把伞,传来了薇拉塔的话语:
“他说的确实没错,这些东西其实一开始都起源于你们国外,也就是我们所在的西欧,北美地区。”
“其中形成的原因很复杂,前面我就跟你说过七宗罪,基于七宗罪的研究逐渐衍生了各种心理学,这也是其中之一,而七宗罪很早就被上帝归纳总结了出来……”
卫然冷漠的看了她一眼:
“你们中的有些人,亡我之心不死,无不怀念我大清。”
而薇拉塔听到后反而露出了笑容:
“你没说我们全部,就让我很感动了,人都有好有坏,就像你们这,不是也有假装摔倒骗人的吗?我们那里也是一样,这种邪典不仅危害的是你们国家,而是整个世界的孩子。法律早晚很快就会出现,别太担心。”
“就像孩子一样,虽然他们很容易受到‘恶’的影响,但他们同样也容易受到‘善’的影响啊。”
“我们会越来越文明的,最终会有一天,实现了物质彻底反应,人性的缺点和罪孽被逐渐消除,进化成更高等的文明……”
“文明……”
卫然打了一辆车回去,看了几眼内网一无所获的报告,沉沉睡去。
只是,怎么也睡不安稳,似乎是生物钟已经被眼中影响到了,夜晚无法安眠。
又似乎是今天思虑太多,太杂。
闭上眼,却总是在脑海里,浮现两个字。
善。
恶!
闭上眼,却是那个小小的萧家。
父母无法陪孩子,
孩子梦中护父母。
千千万万的父母如他的父母一样,在加班和生活的重压下逐渐失去了什么。
又有多少孩子像他一样,清醒的梦都被碾碎。
左右睡不着,卫然双目赤红的起身。
脑海里只有两个字:
文明。
脑海里符号静静闪烁。
等卫然找回了自我的思绪,就看到了自己拨通了一个号码,对方竟然还接通了。
“我就知道,你会打给我电话的,连夜查的资料已经发给你了。”
温健声音里透着疲惫:
“我这是反了规定的大错,可能我本来就不适合做这个职业吧……”
嘟嘟嘟……
挂断的音节,响在深沉幽暗的房间。
因为阿斯箱的原因,卫然断不可能让薇拉塔跟自己一起睡到卧室。
一点都不怜香惜玉的让她睡到了客厅,那个三百的躺椅上。
好在对方无声幽怨了很久,竟然也没挑。
也不怪自己。
让她找个旅馆住,她非要跟着自己。
卫然收束着发散的思绪,默默的抽出了冰刀。
手机屏幕上,流转着温健刚发来的信息。
一个中年人,带着金色眼睛,挂着笑容,虽然肚子很大,体型很圆。
却在衣衫装饰的搭配下,看着格外顺眼。
顶级设计师。
高级心理学专家。
后面更多的名头卫然没注意,也不在意。
甚至连对方的名字都没看,只是记住了模样,以及……
住址。
他总感觉冥冥中有什么巧合,此刻却没什么感觉,只是在北郊别墅88号这个地点稍微停顿了一下。
随后,就拎着幽蓝的刀刃,走出了房间。
“你要去哪?”
薇拉塔及时从躺椅上醒来,卫然不感觉意外。
没有这样的警惕性,她早该死了。
“杀人!”
语气淡淡,卫然无声打开了房门,而薇拉塔却毫不犹豫的跟了上去。
暴雨。
暴雨从未停歇。
卫然连伞都没打,直直的步入雨帘。
却听到身后传来喊声,回头看了一眼,见薇拉塔浑身湿透,抱着一个瓶子跟了上来。
“喝酒不,今天在那个餐厅吃饭的时候,我觉得这酒很好喝,就偷偷多要了一瓶,你付账的时候没发现吧?”
她嘿嘿一笑,雨水顺着脸颊滴滴滚落。
二锅头罢了,不是什么好酒。
卫然却终于对她露出了笑容。
第一次对着这个或许直白,想让自己娶了她,
或许有心思,明明晚上就能调动自己的光序之力,却谎称一周内都无法使用。
或许理想,真的像她说的那样崇高的,金发女子。
对她,露出笑容。
酒虽劣。
却正好……
借自己踏足,善恶之间!
尽管温健给了自己对方的地址,但卫然却没有直接打车,或者喊人带自己去北郊。
北郊那种地方,适合夏天度假,并不是常住之地。
没脑子的人才会觉得对方在那里。
为什么人们更倾向于在市中心生活?为什么市中心总是繁华的?
因为方便。
卫然当着薇拉塔的面,静静的向上抛出金币,在雨水中割破了自己的掌心。
鲜血伴随着雨水,一滴滴晕染。
血色消除,水滴阵阵,卫然默默沟通灵性,然后露出了笑容。
果然不出自己所料。
在市中心方向。
快步踩踏水滩。
“他那个金币肯定有秘密,不过给我的灵感很危险,就跟他本人一样危险,话说……如果是占卜的话,身为玄国人,他不应该选择九宫八卦罗盘吗,这动作怎么看,怎么像我们那边街头卖艺的神棍。”
“嗯!神棍这个词没用错。”
薇拉塔哼着小调,冒着雨,快步跟了上去。
歌词是:
“越迷人的,越危险……”
而与此同时,杜敏涛静静的站在一间酒店的客房里。
装潢还算豪华的房间只有暗灯开着,但豪华不在,只剩无尽的血腥恐怖。
他像一个精致与雕琢的艺术家,认真的对待着每一幅作品,即使面对的是一个脑满肠肥的胖子,脸上也不见厌恶或嫌弃,只剩专注。
一身白衬衫,杜敏涛手拿着各种刀具,在他身上切出一片一片。
浓郁的鲜血,自大床上四散,印湿了整个床单,并从边檐一滴滴的低落。
可杜敏涛的身上却一滴血都没有。
衬衫白的耀眼。
“你说,人为什么要活着呢?”
一块皮被揭开。
“算了,问你也是白问,以你的水平,可能连【活着】是什么意思都不明白。”
他卸调了对方的一只胳膊,见对方一双小眼里,瞳孔扩散,看到自己就像看到鬼一样。
摇了摇头:
“你那么害怕干什么?你不是自诩为一个艺术家?”
“我这是按照你画的东西在创作啊,你不应该享受吗?”
将其已经不剩几块肉的胳膊放到一个固定位置,杜敏涛啧了一声:
“你放心,我控制的时间很准确,我不会看错任何一个人,也不会允许自己任何一次失误,k-30这种毒,还有十三分钟呢。”
“十三分钟后,你看到自己的身体像自己的作品一样,所有的痛苦在一瞬间。”
“嘭,爆炸。”
“多美的花。”
他笑了笑,继续雕卸这对方另一只胳膊。
雕卸,先雕后卸。
浓郁的鲜血更浓,却诡异的绕床汇成了一个圈。
躺在床上的人眼中闪过绝望,却一下都动不了。
“你看,你自己都受不了自己的艺术,却要拿给孩子欣赏,有没有想过今天呢?”
“像你们这样的人,口号喊的非常好,还有什么为艺术献身,我就是相信你的话,所以来帮你实现了。”
“结果呢,你自己都接受不来,真是虚伪啊,不,不对……应该用另一个词,文明。”
“嗯,文明。”
“以文明之名,实现种族灭绝,文化入侵,思想阉割,人性颠倒,我为你们的创造力赶到惊叹,所以决定加入你们。呵呵,这感觉,真的不错。”
“文明,不过是,杀人不再用刀了,不是吗?”
“不过,我还是喜欢用刀。”
“我小的时候喜欢当刀客,但我发现刀斩不掉这世间的清浊,甚至斩不掉我自己。”
“再后来。”
杜敏涛每说一句,就会割掉对方身体的一个部位,此刻进行到了最后一步,将他的脑袋脖子一刀砍断。
然后挥手间,所有的刀具尽数不见,他冷漠的转过身:
“我发现,日月轮转,善恶拥偎,而我,只有自己化为刀,插入善恶之间!”
杜敏涛的身影无声消逝,他走后,一声剧烈的,听之就令人痛苦的惨叫,响彻整个酒店。
而杜敏涛的家中,他收拾了一下,重新躺回到了床上。
“你又去干什么坏事了?半个小时,够你跑到船港了吧?”
枕边人拄着手臂询问。
“怎么能叫干坏事呢,我只是把他们说的照做了一遍。”
杜敏涛笑了笑,拥抱住了她。
……
卫然一口一口酒的喝着,杀意越来越浓。
今晚,自己一定要看看,
这个恶到比自己成为黑光序列者之后,感觉比自己还恶的人,到底是一个怎样的货色!
感觉自己都快要靠近目标了,结果停到了一个酒店门口,就感觉金币传来了灵感。
目标消失了。
消失了?
从没出现这种状况,让满心杀意的卫然差点以为,对方也是序列者,并且有反抗金币注视的能力或者宝贝。
但紧接着就听到了一声剧烈的惨叫。
惨绝人寰到身边的薇拉塔都打了个寒颤。
卫然感觉到了不对,将视线投入到了十二楼。
整个酒店都有些骚乱,卫然看了一眼薇拉塔,指了指旁边的位置:
“在这等我。”
言罢,不等回复,就施施然迈入酒店大堂。
脚步不停的上抛金币,闭眼一面向上,卫然就这样直接走到了电梯,顺着慌乱发生的地点前去。
几个服务人员只觉得眼前一花,好像过去了一个人,又好像有人。
很快变失去了注意力。
只是后来会疑惑,为什么没人走过,会留下一地水渍?
而卫然就这样随着工作人员,来到了一个房间。
门口空了一大块,还有几个人扶着墙剧烈呕吐。
卫然走进门后,饶是见惯了血腥诡异,也被震撼了一些。
鲜血作画,脂肉添图。
一个‘身材矮小’,头颅肥硕的男子,躺在一张大床的正中心,床单被鲜血染成了刺眼的红。
在床的四周,有大片大片的血迹,血肉堆积成各种诡异的画,或是脂肉小人作枪,或是囚禁,或是……
卫然适应了一会,迈步走了进去,看到了其中几个比较熟悉,仔细一对比,不正是在萧超那个孩子身上看到的些许画面吗?
男子的头颅完好,虽然没带眼镜,却和温健发给自己的资料一模一样。
身材矮小,是因为他全身的肉脂都被削掉了很多,有的地方练骨头都锯掉了部分,直接让他从一个成年男子,变成了一个大脑袋少年提醒。
正对中央的吊顶灯上喷满了鲜血,就像一朵绽放出来的血之花。
没来由的,卫然赶到一阵赞叹。
这不像杀戮,就像艺术行为一样。
而且是按照对方的‘艺术’,完美还原。
如果让自己来杀,肯定不会这么费功夫,一刀宰了解气就完事。
可问题是,谁杀了他?
房间虽然血腥,但很快涌入了更多的人。
包括一些警察等。
卫然感觉金币的灵性消耗速度随着人一多,越来越快,正准备出门离开,却突然看到了正开着窗户。
于是双手浮现了一层黑绒,顺着玻璃,墙面,直接跳了下去。
而卫然也是在过程中,因为高度原因,恰好看到了窗户正对的位置,是一片小区。
正是枫林小区,只有别墅,市中心绝佳位置,只有特殊地位的人才能住得起的枫林小区。
比如,
杜敏涛。
卫然跳到了薇拉塔面前,说了一句回去后,就率先扭头。
“怎么样?杀了他吗?”
“被别人杀了。”
第二天,卫然收到了温健的一条短信,没头没尾:
“我们还是不要在做朋友了,真狠!”
又接一条:
“哈哈哈,我开玩笑的,要不然你岂不会这样对我?不过,用他创作的邪典惩治他自己,这方法真好,我看到场面了,真爽!”
而卫然只是回复了简短的三个字:
“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