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幌就到了冬月底。
天气已经很冷了,心宝先穿小袄练轻功,练完再换上大袄去乾清宫练字。
小团子很臭美,自己挑了一个宽袖的大袍,穿着倒是挺好看,可一抬起手来牵手手,风就会从袖子吹进来。
元沈绝非常直男的取出帕子,把她的袖口缠了两圈,扎了起来,然后才牵住她小手。
郝花时在旁边,抄着手道:“师父,咱们的药园子,玉米全都收了,之前都是收七成的,我跟他们说这一回咱只收三成,但是要收银子,不收粮食,你说行不?”
心宝点头:“哦!”
元沈绝道:“这个你跟甘大人说啊。”
“嗯,说了。”郝花时道:“我也跟他们说了,等来年种药,也请他们种,种药难学不?”
“不难,”心宝道:“大多都不难,很好教的。”
“那就行,”郝花时道:“量他们也不敢偷奸耍滑。”
几个人一路闲聊着,到了乾清宫,两人都站定了,送心宝进去。
结果心宝一眼看到程弗居,正站在侯见处的门边出神,瞧着有点不高兴似的。
团子有点奇怪,就转身过去了。
程弗居赶紧向她见礼,里头几人也纷纷见礼。
心宝仰脸问他:“程师兄,你不开心啊?”
程弗居赶忙蹲下,笑道:“多谢殿下关怀,臣只是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心宝就劝他:“别不开心啦,人生不如意,十之常居……零点一,要学会自己安慰自已,不开心的事情就要假装看不到。”
她摸摸他头:“师兄乖乖,心宝给你笑一个。”
她朝他弯了大眼一笑,程弗居当场就被萌化了,忍不住抱了抱小团子:“多谢殿下,臣一下子就开心起来了。”
后头,刘立直笑容满面的道:“殿下,这话应当是‘天下不如意,恒十居七八。’”
团子一听他的声音,迅速后退了两步,一边争辩:“师兄是心宝的朋友,心宝不想让他有这么多的不如意,想让他的如意多一点,不如意就像没有一样,这有什么错!!”
旁人立刻道:“小殿下对程大人,着实是十分爱护了。”
“正是,这话这么一说,倒也别有意趣。”
刘立直也道:“是臣鲁钝了,只会死读书,原来殿下是有深意的。”
其实这话一点问题都没有,但是他一边说着,一边就走过来,心宝吓的又往后退了两步,“你别过来!!”
刘立直的脸上也有些崩不住了,半自嘲的道:“臣固然貌陋才疏,但殿下身为镇国公主,如此以貌取人,是否有些不妥?”
团子生气的道:“才不是!!你怎么能这么污蔑人!!心宝才没有以貌取人!!心宝取的人全都是耶耶帮忙取的,心宝说了又不算!!”
正冲上来帮着吵架的元沈绝和郝花时:“……??”
为什么她总是能说的这么奇奇怪怪,又总叫人莫名觉得特别有道理??
元沈绝随即道:“刘大人,心宝不过是在交朋友,难不成殿下交什么样的朋友,还要请刘大人来拟个标准?”
“就是!”郝花时道:“我师父也见过刘大人几回了,一直以礼相待,要不是刘大人声如洪钟唾沫飞溅,又怎会惊吓到我师父,直到今日仍是余悸犹存??”
“对的!!”心宝举例说明:“就像林大人长的也不好看,但他就很可爱呀!长相跟可不可爱根本就没有关系!!”
御书房中隐约听到的林通达:“……???”
刘立直哪敢跟他们争,只能咬牙忍气,连连请罪。
程弗居也不住的劝慰。
心宝觉得他喷口水虽然很恶心,但应该也不是故意的,就准备放过他了,就道:“刘大人,再说你长的……”她看向他,正想昧着良心安慰他几句,忽然一顿。
然后她就皱起了小眉头,盯着他看。
旁的官员都快急死了,心说小殿下哎!!你就勉强的来一句,来啥都行,多难圆的场子,我们都能给你圆过来啊!!
然后就听心宝严肃的道:“你服了超体丹?”
刘立直当时就脸色剧变。
他下意识的否认:“小殿下,纵是臣有冒犯之处,殿下也不该将这样的罪名横加到臣头上……”
他满脸遭受冤屈的悲愤,滔滔不绝,唱作俱佳,但眼前的小小姑娘,却丝毫不为所动,奶声奶气却无比认真:“心宝从不在这种事情上说谎。”
刘立直猛然顿住了。
团子大眼黑漆漆的看着他,神情庄肃:“心宝也不会看错。你就是吃了超体丹,今天当是第三天。”
刘立直浑身一抖,当场双膝一软,跪了下去。
这些人很快就被招进了御书房。
明霈帝当然想过超体丹发下去,会出这样的事情,但是他还真没想到,刘立直这种老奸巨滑的权臣,会是第一个。
他明明知道心宝的本事,又是天天在心宝跟前打转的,难道他就没想过暴露了该怎么办?
他定定的看着他。
刘立直痛哭流涕,不住的请罪。
心宝忍不住道:“你们不都念过书吗?你都这么大人了,怎么还乱吃药呢?圣旨上不是都写了吗?要身体强健的人才能用,你吃超体丹一点好处也没有,反而还有坏处,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呀!?你干嘛这么想不开呀!!你可真是急死我了!”
刘立直哭道:“臣罹患重病,又不得小殿下喜欢,臣也是一时糊涂……”
他还没说完,心宝就诧异的道:“罹患重病?什么重病?”
她本来就坐在明霈帝怀里,双手按着桌子站起来,盯着他仔细瞅了半天:“你哪有重病?”
刘立直连哭都忘了,愕然抬头:“臣,臣没得消渴病?”
团子摇了摇头:“没有。”
刘立直愕然道:“真的?”
团子不高兴了:“你又千辛万苦的拿走心宝的丹,又不相信心宝的诊断,你这个人真是奇怪!!再说了,如果你真的得了很严重的病,心宝看到了,肯定会帮你治的啊!你干嘛要去偷不对症的超体丹?”
刘立直喃喃的道:“可是,小殿下不喜臣……”
团子更不高兴了,声音超大:“这跟喜不喜欢有什么关系!!就算是马世文,心宝这么讨厌他,他如果生病了,别人治不了的那种,那心宝也会帮他治的!!治好了再继续讨厌他就是了!这又不矛盾!!”
她又顿了一下:“再说了,消渴症又不是什么不治之症,太婆当时消渴症这么严重,心宝都治好了,现在有丹了,更快了,一个消渴症就要死要活的,你是不是太……太多愁善感了?”
刘立直脸上,从来没出现过这么复杂的神情,似哭似笑,似欢喜又似不可置信,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旁边站的元相和内阁,外头站着的众臣,无不神情复杂,又,深深惭愧。
在小姑娘面前,这些人,真真实实的……惭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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