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王康宁所居的宅院之中,几个同乡一起过来看他。
他躺在床上,不敢动,也不敢张眼,不敢说话,一侧的耳朵已经听不到了。
王康宁为人温文,与几个同乡的关系都不错,几人焦急不已。
有人道:“请了几个大夫都无用,这可怎么办?”
“明晚皇孙殿下开宴,我等到时候求求殿下,看能不能让小公主来看看他。”
“只怕难,若没有那陈景寿,还有一线希望,如今……只怕不易。”
“都怪我,最后一场放排的时候,我与皇孙殿下一起出来的,若是那时候我求上一声,也许康宁不会拖到如今。”
“不管怎么样,都要试一试。”
“嗯,我与你一起。”
正说着,忽有一人慢悠悠走了进来,笑道:“哟,好热闹。”
几人一起转头,青年已经慢慢走了进来,拿腔作调道:“康宁可好些了?”
几个好友面露不忿,却仍是道:“不太好。”
青年伸手就去扳王康宁的身体,王康宁稍一动,就忍不住呻.吟了一声,手张开想去扶什么,喃喃的道:“别……”
旁人急去挡开他手,道:“杨俊!松开手!”
杨俊两只手都抬了起来,举了举,表示自己不动了,一边装模作样的叹道:“康宁啊,你这一路走的可不容易啊,好不容易脱了奴身,我爹还送了你二十两银子,才终于考到如今,好歹名次不差,你说说,怎么就闹病了呢……这就是没福气啊!!”
几人无不面露愤怒。
杨俊表面关心,却句句戳人痛处,明显就是来落井下石的。
当年王康宁的父亲,曾经落难,在杨家的书铺子里做过掌柜,并非奴籍,只是雇佣,而王康宁也时常在铺子里看书,后来王康宁考中生员之后,王父就辞了工,杨父为了结个善缘,还送了他二十两银子。
杨俊自负天才,起初并没在意,但他没想到,王康宁读书这么有出息,一路稳稳压着他。
他心气儿不平,所以但凡遇到人,就会怀念一下往昔,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父亲曾受雇于他们,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曾给过他二十两银子,哪怕这二十两已经连本带利还了他。
杨俊这次考了一百一十多名,其实算很不错了,但比起王康宁的第二,那就差的远了,若是王康宁好好的,他还要忌讳几分,可他病成这样,明摆着时日无多,他就肆无忌惮了。
杨俊看着几人神情,呵呵笑道:“对了,你们几个,不是都没考中吗?怎么还没走?难道还要留下给他……”
他做了一个“收尸”的口型。
赵平怒道:“杨俊,你不要欺人太甚!!”
杨俊油腻腻的笑道:“我好心看望康宁,哪里欺人太甚了!?我杨家人,向来都喜欢仗义疏材,拔刀相助,你若不信,可以问问康宁么!”
一个叫方轼的人沉稳些,压着声音道:“我等将来也许便是同僚,杨兄还是得饶人处且饶人的好!!”
杨俊呵呵一笑:“我这不也没干什么吗?”
方轼冷笑道:“你可以走了。”
杨俊哧笑一声:“行,行啊!”他凑过去,用力一拍王康宁的肩:“我走了啊!有什么事,或者要借钱,尽管来找我!!”
王康宁被他猛力一拍,身子一平,当场干呕了几声,方轼怒抓住他衣襟:“杨俊!”
后头的小厮赶紧上前来护,一时几人拉扯成一团。
王康宁不住的干呕,空张着手,拼命想阻止,却连一句话也说不成。
忽听一人道:“吵死了!!”
旁边院里,一个劲装老头忽然闪身出来,手一抬,一个什么东西冲面飞来。
方轼下意识的张手接住,老头懒洋洋的道:“这个是小公主那个徒弟,郝花时给的,拿这个去宫门口,可以见到小公主……但是她治不治,我就不知道了。”
杨俊脸色一变。
方轼一喜:“真的?”
老头点了点头,方轼看了看手里的小玉佩,道:“我去一趟,你们守着康宁。”
几人都应了,杨俊眉头皱起,伸手就去拦方轼:“什么好东西,给我看看!一个糟老头子说句话,你也信?”
方轼猛力挣开他手,老者冷笑道:“我这个糟老头子虽然不济,但收拾你还是没问题的。”
他往前走了一步,一脚踩在砖上,脚尖一碾,青砖当场就碎了,杨俊脸色剧变,猛然想起……如今京城里来去的,除了文人,还有无数武人!!
方轼面露喜色,转身便向外奔去。
杨俊咬牙向小厮使了个眼色,几人跟着往外走。
赵平看着不放心,道:“方兄,我与你一起!”
他也跟了上去,两人才出门几步,却猛然顿住了脚。
外头马车上,晏时荣先下了马车,然后回手,从马车上抱下了妹妹。
方轼愕然道:“殿下?”
晏时荣点了点头,温言道:“我听闻王公子病重,便带妹妹过来看望。”
方轼又惊又喜:“多谢殿下!多谢两位殿下!!”
随后出来的杨俊当场傻眼,腿一软就跪了下去,晏时荣却理也没理他,也没有叫起,就要抱着妹妹走。
心宝却从他怀里滑了下来。
郝花时耳朵灵,又会学人说话,一路绘声绘色的给他们学过来的,他们到门前还听了一阵子……听了个全场。
在所有的戏说和XX记里……此时就是最高.潮的时候!!
心宝牵住老婆的手,昂首挺胸的从小炮灰面前走了过去,小脚脚抬的高高的,非常得瑟。
这边都是专门供给举子们租的小院,每一间都很小,进了之后,留下的几人纷纷见礼,晏时荣与他们寒暄了两句,几人便进去了。
榻上青年勉力张眼拱手,身体却摇摇欲坠,说不出话来。
心宝的眼儿微微张大,再次陷身于某种情形中。
“她”看到一个满脸病容的人,将一篇文章推过来,道:“写好了,你看看。”
“她”正要拿过来看,但下一刻,对面的人便以袖掩口,然后扶着桌子想要转身,可才一抬身,就又重重跌了回去,喷出一口血来,桌上的《讨国贼檄》上,星星点点,全是血斑。
她怔怔的瞅着他。
元沈绝轻轻捏了一下她的小手,心宝才回过神来,道:“金针金针,心宝要施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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