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
姚黄忽然站起身。把方榴珠吓了一跳,刚要问“你干吗”?就听姚黄声音里透着一丝古怪,又轻又快的道:“方同学,我还有事,先走了啊。”
“哎”这都什么破理由,可不像姚黄平时的为人。
方榴珠做了个尔康手:“不是,做人不能出尔反尔……”
人来都来了,还没帮人点名呢,你这会儿撂挑子也忒不地道了。
可她的话没有姚黄动作快。
姚黄和身边的同学说着“抱歉,借过”,人已经迅速出了座位。
方榴珠没好气的压低嗓子喊:“姚黄,你……站住,姚,姚黄”
喊到最后已经带了几分气极败坏的意味。
姚黄脑子发懵,真想回身捂住方榴珠的嘴,可她不敢回头,也不敢停步。一时也不确定这声“姚黄”有没有被那人听见。
也许,没听见,毕竟教室里人多喧杂。
那人的心思未必在这上头。
就算听见了,也许没听清呢?
就算听清了,也许他之于她,不过是个陌生得不能再陌生的人。他对此会有什么反应?能有什么反应?
毕竟,那种“这个哥哥妹妹我见过”的梗太老套太滥俗了,她自己都觉得荒谬。梦里遇见的人,忽然到了现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就算说给旁人听,旁人也只会说:梦里见的怎么能做准?
梦是梦,是心头想。
或许是源于现实,她再言之凿凿和这人从没见过,旁人也只会不信。
甚至姚黄自己都会质疑自己:也许真的只是巧合,她不过是把所有帅哥的某一特征集中臆想到了一个男人身上。
偏这会儿教室里的人越来越多,也不知道都从哪儿得的消息,搬着别的教室的椅子,把过道都要给挤满了。
一路说着“借过”,姚黄急得满头大汗。眼看离教室后门只有几步之遥,忽听得身后熟悉的声音道:“姚黄”
闪电劈没劈中方榴珠,姚黄不知道,但她知道,她这会儿切切实实是被雷劈了。
后劲儿还挺大,她是脑仁发木,双腿发麻,心口发虚,四肢发软,喉咙发干。
已经完全不知道该做何反应,只像具没有意识的行尸走肉,凭着本能朝着门口挤去。
有好心热心的同学提醒她:“姚同学,教授叫你呢。”
姚黄:“……”
我听见了,可我能当没听见吗?
我谢谢你啊,可我不需要提醒好吗?
能理解一个想要掩耳盗铃,却生生被人揭破遮羞布的人,这会儿有多窘迫吗?
同学,你情商这么低,很容易找不到女朋友,会孤独一生的。
姚黄不记得认识眼前的男生,可他那张关切的笑脸太碍眼了。
还有,她这会儿居然还有心思腹诽方榴珠:她是不是没脑子?如果这里的人有认得她们俩的,她们俩来替人家师妹应卯不就活脱是个笑话?
一声接一声的提醒姚黄“教授叫你呢”,姚黄就像被这些热情的呼唤捆住了腿,实没法再往外走,只能遗憾又不甘的瞪着那道薄薄的教室后门。
就一步之遥了,不足一尺的距离,她只要再快一点儿,伸手把门打开,然后就可以逃之夭夭。可惜,没有如果。
姚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
也许是被众生的热情给搡回来的,也许是被方榴珠自暴自弃的召唤给叫魂回来的,眼前的男人既熟悉又陌生。
他没看她,只低头翻着自己手里的花名册。
姚黄如针刺在背。
天气本来挺冷,教室里的暖气本来也不是很热,可不知道是人太多太热情,还是她太心虚,这会儿竟有汗湿浃背的惶然。
姚黄并没站多久,眼前的男人缓缓抬起脸。
熟悉的五官映进姚黄的眼神里,最后一点儿侥幸也已经荡然无存。
姚黄就觉得自己整个人仿佛不再有知觉,也没什么生命的质感,而是像一幅软沓沓的皮影人,被人用竹骨架硬生生的从尾椎一直串到脖颈。
所有的关节已经不能自如活动,尤其是整个脊背再到脖颈,每动一分毫,都能听见骨头在咔啦啦作响的尴尬声。
姚黄不敢直视他,像个做错了事的小学生。
熟悉的声音里带了点儿冷淡:“我的花名册里没有你的名字。”
这不是废话嘛,有了才见了鬼呢。
不对,她现在就已经有一种“见了鬼”的无语感了。
“对……”
不起。
姚黄简直想要以袖掩面。
一个谎言需要用一百个谎言去圆,她不想撒谎。
她正想“招供”,道个歉,然后顺势一走了之。
却有人起哄道:“教授,她不是咱们系的。”
“哦?哪个系的?”他的声音仍旧淡淡的,像是初冬的风,拂在姚黄脸上的感觉就是:寒。
不是冷得那样刺骨,但也没有什么温度,却要比热辣巴掌落在脸上还让姚黄尴尬、难堪。
她这会儿已经能用脚抠出一个三室两厅了。
继续有人热情的代答:“教授,她叫姚黄,是机械系的系花。她后边那位女同学是历史系的系花……一朵牡丹,一朵茶花,在咱们学校都挺有名的。”
“是吗?系花啊。”他的目光落在姚黄的脸上。
她头垂得很低,从他的视角,只能看见姚黄乌黑的发顶。
不用开口,姚黄几乎能猜出他的心声:左一朵系花,右一朵系花,这系花也忒不值钱了。
姚黄对于“系花”这个名头,从来没什么太多的感触,她只当成大家对机械系男多女少实况的一种映射,也是对她相貌的恭违,更是一种对她善意的奉承。
她不当真,也不以此自傲。
可这会儿,她却觉得这个名头怎么这么的……让人一言难尽。
她甚至有点儿羞愤。
众人跟着善意的哄笑。
方榴珠站起来讨好的道:“教授,我们是慕名……”
姚黄一激灵。
这种话是绝对不能说的,这样的错误也绝对不能再犯,她可不能再用这种引人暇想的暧昧言语,再让眼前的男人误解了。
她恨不能捂住方榴珠的嘴,可惜手臂不够长,是以姚黄抢话道:“对不起,教授,我走错教室了,耽误了您上课,对不起。”
她仓促的给他鞠了躬,又面向众学生也鞠了躬,再次说了声“对不起”,不等他有所回应,便从前门仓皇逃了出去。
楼道的尽头是回旋式楼梯,姚黄靠在栏杆处,迎着刺脸的寒风,才敢如释重负的轻吁口气。
她很困惑,庄周梦蝶,她到底是庄周,还是那只蝴蝶?
究竟那是她的梦,还是眼前的人生才是姚黄的梦?
这一切已经不能由科学来解释,可这也太颠覆她的三观了。
她没办法把这一切联贯起来,然后十分自然、顺畅的把梦里那份感情带出来,毫无心理障碍的延续下去。
梦里爱得深沉,她觉得理所当然,可真的梦醒了,活在这个阳光普照的世界,她只当那是自己的一场臆想。
否则会有一种难以诉诸于口的羞惭。
毕竟人谁没点儿梦想呢?她也不过是个大俗人一个,会肖想一个出类拔萃的人中龙凤,只钟情于她一个人,太正常了。
但私心里自己想想就好,若非要以此做为一生追逐的目标可就太离谱了。
姚黄轻轻击打着自己的额头,懊恼不堪。
她可没吝啬使力,每打一下,额头和掌心就会相击发出一声又一声的脆响。
在梦里,她以为那只是她的梦,早晚她会醒,会离开,所以永远有一种随时抽离那个时空的上帝视角。所以她的爱始终有保留。那短暂却璀璨的一生,看似辉煌,看似无憾,可其实个中滋味,也只有她自己清楚。
如今又来。
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爱过,是不是真的经历过。
就算是真的,她能把浓烈的感情水道渠成、理所当然地迁移到眼前的人身上,可他呢?
他是否有着前世的记忆和情感?是否如她臆想的那般对她有着莫名其妙、匪夷所思、毫无理由的感情?
若是有,那倒好说了。
可若是没有呢?她岂不是要自作多情、自以为是、自命不凡、自取其辱?
姚黄轻轻磕着额头。要不是不合时宜,她真想仰天长吼一声:老天,你能不能别玩人啊?
她都成什么人了?
梦里就是个渣,一次又一次的许空诺,最后一次又一次的自食其言,就没有一次兑现过。
如今又是。
她在梦里答应好好的,许给人家一个来生了……人家也真的到了来生,她第一反应又是逃。
真是无药可救了。
身后有人道:“你跑什么?”
啊?谁?冷丁冒出来,是想吓死谁吗?
姚黄吓得差点儿没从栏杆上一头摔下去。
她瞬间浑身僵硬,木木怔怔的转过脸,既心虚又心悸的道:“我……那个,你……你怎么出来了?”
“我问你,你跑什么?”
“……”
擦。他还来劲了。
姚黄想说,我不确定你是谁,也不确定自己的心意,更不确定哪个是真哪个是假,不跑杵在那儿干什么?当小丑啊?
还有,他是去上课的,就算他俩之间有什么感情债要掰扯,也不是这个时候。
可没容她开口,腰上多了一只手,手上用力,她脚下虚浮,不由自主的往前仆跌,人已经被他结结实实地揽进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文桃花朵朵开泼辣俏娘子眷属得成金枝玉叶独一无二冷香盈袖高不可攀
求收藏,求作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