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六章 呼叫学院

马里奥·加图索侧耳聆听,除了呼啸的风声以外,什么都没有听到。

在这种鬼天气就算交谈也需要扯着脖子大喊,科考队的成员早就习以为常。甚至来到新西兰休假的时候,在正常的环境也保持着这一习惯,高分贝引人注目。

副站长曾经开玩笑说:“南极在我们的身上留下了永不磨灭的痕迹。”

可陆离来到这里后从来不会大声说话,每句话都慢斯条理没有破音,在漫天的风雪中无比真切。他是特别的,特别到马里奥·加图索把他的言行奉为圭臬。

康宏站站长顾不得清点物资,连忙向冰原之上的基地跑去,他攀登楼梯的时候手忙脚乱,就像一只饿极了的猴子去抢游客投喂的香蕉。

他挨个打开站内的连接门,大声呼唤队员的名字。这里静得出奇,拥有死一样的沉寂,往日这里总能听到队员们的欢声笑语。

马里奥发疯般来到一间装修简朴的屋子,那里的被褥还没有整齐地叠好,用手一摸,上面还有余温。

这是医生贝斯的房间,她平日总喜欢播放意大利男歌星的摇滚乐,让这里总是吵吵的。桌上的吐司已经吃了一半,玻璃杯中的牛奶已经见底,边缘还留下了一个淡淡的口红印,来源于她昨夜没有卸妆。

“怎么……会这样?”明明是温暖的室内,马里奥却忍不住的颤抖。

康宏站并不是变成了一座废弃的科学考察站,他确信这里有人,甚至能想象出贝斯醒来以后捂着自己的额头,痛骂两位不知风情的客人,并悠然自得地吃着早餐。

她的确吃了早餐,但是没有吃完,室内也没有搏斗的痕迹,在南极这个冰天雪地的鬼地方更不可能有人打劫。

但是十一名队员全部神秘的消失了。

“镇定,马里奥队长。”陆离缓步来到他的身后,闭上了幽深如冰湖般的双瞳,“有龙文的波动,这里曾经有人施展过言灵或者炼金术。”

“什么样的言灵能造成这样全体失踪的效果?”

“安吉魁尼。”陆离回答。

“安吉魁尼!”马里奥忽然瞪大眼睛,嘴唇止不住地哆嗦,“不……不可能!”

这是个没有列入言灵周期表排序的言灵,因为它太神秘,从来没有混血种拥有过这个言灵,让人不得怀疑这是一个炼金术。可在历史中,它又真实存在。

“你们两个打什么哑谜呢?”卢卡心急如焚,“我怎么不记得言灵周期表里面有这个言灵?”

相比于马里奥出生于显赫的加图索家族,卢卡完全是个野路子,并没有接受过相关的教育。

“安吉魁尼村是加拿大北极圈内一个村庄,在那里居住过1200余名爱斯基摩人,在1930年12月的某一天,全体村民全部消失。”帕西缓缓说,“是一位名叫乔·里贝里的猎人在狩猎时偶然发现了这一幕,在这些村民的家中他看到了正在凝结成冰的饭菜,墙上的猎枪也没有取走。”

“猎枪?”

“按照爱斯基摩人的习惯,凡是出门一定会佩戴猎枪,但是他们没有。”

卢卡恍然大悟,指着没有堆叠整齐的床榻:“和我们这次遇到的意外是一致的?”

“没错,像这种失踪案历史上还有许多,比如1939年发生在撒哈拉大沙漠绿洲中的‘拉达’部落,也是全体神秘失踪。”陆离为他们解释了来龙去脉,“往前推,阿纳萨齐部落、赫尔韦尔迪……都发生了这样的失踪,特征很明显,失踪的人在上一秒还相安无事,下一秒就永远消失了。”

“是龙族所为?”卢卡皱着眉头。

“可以确定,毕竟这个世界没有鬼怪,许多虚无缥缈的传说都是依据龙族的历史为原型。”陆离望向马里奥,“别发呆了,带我去主控室,我记得康宏站附近有好几个监控摄像头吧?”

“对了!摄像头可以看到!”马里奥如梦初醒。

安吉魁尼以及那些神秘事件的发生几乎全部来自科技不发达的年代,就算现在也有类似的失踪案,都没有发生在遍布监控的高楼大厦中。似乎龙类已经察觉到人类已经掌握到‘科技’的力量,不敢曝光这个神秘的言灵或者是炼金术。

但是康宏站是个高尖端的研究所,尤其是地处恶劣环境,那些精密的仪器足以运转十几年的时光,让遗失的真相重见天日!

四人快步来到落锁的主控室,只有正副队长才拥有进入的钥匙,马里奥心急如焚地开锁,却因为焦急怎么都无法将钥匙对准锁孔。

“他们……还活着吗?”卢卡小声问,声音有些沉重。

“不出意外的话,还活着。”陆离手指窗外,通过层层的冰霜隐约可见那两辆红色的大车,“物资并没有少,说明龙类不是因为食物才掳走他们。”

“或许龙类觉得人肉比新鲜的瓜果更加鲜美?”卢卡反问道。

陆离摇摇头,斩钉截铁地说:“不会。”

卢卡听着这铿锵有力的两个字,心说您是问过还是怎么着?目前混血种对于龙类的研究并不多,尤其是活体。

“如果龙类是要吃掉你们的同伴,何必用这么复杂的言灵将他们掳走?开启第三形态将整个康宏站都吞掉不就得了?难道他们饿坏了用餐还要讲究仪式感与地点?”

此时马里奥已经用颤抖的手打开了主控室的大门,四人鱼贯而入,卢卡位于队伍的最后方,直直地盯着前面。

“龙类抓走人类,多半是为了某种仪式,或者是祭祀。”

随着脚步声的终止,卢卡心中的疑惑荡然无存,随着对方层层剥茧的分析将龙类研究得如此真切,不由得让他心生敬佩。

“监控录像……监控录像……”

马里奥噼里啪啦地敲击着键盘,不断地在电脑桌面上杂乱的快捷方式中寻找。

陆离听着按键声,不由得开始环顾这间主控室。不同于简约风格的房间,屋内的灯光是淡蓝色的,各种精密的仪器上都蒙着一层淡淡的光,科技感十足。

墙上挂着许多副勘测精准地地图,其中就有画满等高线与标注的极区分布,趁着马里奥寻找监控录像的时候,他缓步来到墙边,依次取下了那些地图。

近乎透明的流光在地图表面掠过,那些复杂的线条依次活了过来,在他的掌心翩翩起舞,最终消失不见。

陆离成功记下了需要用电脑硬盘储存,以人类大脑根本无法完全记忆的地图。

做完这一切后,才听到满头大汗的马里奥疲惫地松了一口气,大喊道:“好了!”

几人全部凑到电脑桌前,并不是卡塞尔学院一贯使用的3D投影技术,而是最普通的闭路录像,背景是一望无际的灰色天空,并没有下雪。右上角显示的时间是07:25,四人小队刚离开不久。

多个影像同时播放,除卧室与卫生间外,康宏站四处都是用来记录的摄像头,为这场离奇的失踪案提供了还原真相的便利。

除开第一个记录天空的摄像头外,其余的摄像头精准地捕捉到了剩余九名队员的动作,尤其是幽幽苏醒的贝斯,她离开卧室走向厨房,骂骂咧咧地端起了厨师预留的早餐,从此再也没有出现在录像中。

第二个则是离开餐厅后闭目养神的副队长,他用望远镜看了好一会儿天空,最后偷偷溜进厨房去拿了一块奶酪。

放在往常这绝对是不允许的事情,因为每个人的每餐都有相应的标准与份额,食物在这里弥足珍贵,卢卡甚至在补给到来前就预定了未来半年的食谱,谁都不能多吃。因为历史上康宏站不乏有食材缺少,而发生争执乃至于打斗的恶性事件。

只不过卢卡与马里奥现在没有心情痛骂副队长违反纪律,因为时间来到了07:27分。

几名队员穿戴整齐来到户外,准备将物资运送到厨房中,正当他们打开车门的一刹那,监控录像上所有人都消失了。

他们的消失非常诡异,仿佛是草纸上用铅笔书写的数学验算被橡皮抹掉了,擦拭得非常干净,而呼啸的风声就像是那个始作俑者用来吹散橡皮的碎屑。

“怎么回事?”马里奥幽幽地转头,在电脑淡蓝色的荧光中那张脸是如此的苍白,“是见鬼了吗?”

他什么都没看到,只看见了离奇的失踪。和想象当中某个突然作用的言灵降临,队员们遭遇超自然现象惊慌失措的表情一点也没有看到。

“你将录像放到最慢。”陆离说,“看他们每个人的脚底。”

马里奥将录像的时间倒退回07:26:50这个时间节点,将速度放到最慢。在秒数由“50”变成“00”的时候,他看到每个人的脚底,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

他连忙将画面定格,队员们脚下正在生成一个复杂繁琐的树状花纹,如被春雨滋润的植物根茎那样迅速疯长,在一秒不到的时间内成型。

彼时无论是正在外面工作还是位于站内留守的队员们,都没有注意到那个小变故。在炼金花纹成型以后,他们身体的消失也同样迅速,根本来不及作出反应,才导致了这诡异一幕的发生。

“相位转移你应该听说过吧?他们的确遭遇了敌人的袭击,只不过是从康宏站来到了另一个地点。”陆离两眼仔细盯着被定格的炼金花纹。

“龙类还有这种能力?”马里奥、卢卡都是属于科学派的一侧,对于这种科学无法解释的超自然现象难以接受。

“你们对于龙类的了解太少了。”陆离说,“只要你给我足够的炼金材料,我能让时间将近静止,可不是时间零改变于人体感官的那种小把戏。”

三人来不及惊讶,又听见这位教授说:“你们这里有没有收音装置,要高精密的那一种。”

“你要哪一种设备的数据?”马里奥将音频信号调了出来,“我们这里有SODAR雷达、多孔径闪烁传感测量器、DIMM仪器……”

这些专业的测绘术语听得陆离头都要大了,他连忙做了一个制止的手势。

“要音叉音准仪电磁驱动的那一个版本,还有极低频率的无线电接收仪的数据。”

电磁驱动的音叉音准仪能分析出复杂音色当中的音色与原音,可以听到风中颂唱的龙文咒文。而无线电接收仪则是用来合成地磁风暴的电磁波,龙文并不往往都是耳朵能听到的声音,也有次声波、超声波乃至电磁波的形式存在。

“需要这些数据能干什么?”马里奥乖乖地将两种记录数据调了出来,并把耳机递给了陆离。

“我需要根据风中的声音来判断龙类曾经潜伏过来的位置,以及咒文的类型。”陆离将黑色的耳机佩戴在头上。

“他曾经来过?为什么我们的监控录像没有拍到?”马里奥一脸警惕,生怕这个家伙没有走。

“当然来过,因为无论是炼金矩阵还是某个言灵,都有它的作用范围。施展者必须来到目标的附近,否则昂热校长早就被这个言灵转移到某个绝命之地了。”

如果这个言灵没有距离的使用限制,那么混血种的领袖早就不存在了,别说一百三十岁,昂热都不可能度过自己的三十岁生日。

陆离说到这里短暂地停了一瞬,有些嫌弃地看了他一眼:

“至于为什么没被监控录像拍到,是因为言灵‘冥照’,高阶龙类都拥有数个言灵,所以这些普通的摄像头无法看见他。”

在马里奥与卢卡讪讪的表情中,陆离按下了播放按钮,电磁驱动的音叉音准仪清晰地播放了当时的声音,只不过除了呼啸的风以及科考队员的交谈以外,并没有熟悉的龙文波动。

他又将音频切换到地磁风暴信号,专业的软件已经将信号转换成为人类听觉范围内的实际声音,有些毛骨悚然,就像恐怖电影当中的凄厉嚎叫。

可是随着嚎叫声的进行,陆离终于捕捉到了龙文的波动,找到了一张空白的纸,迅速地书写。他将声音转换成了文字,这是言灵(炼金术)安吉魁尼的龙文,也是混血种的历史上第一次接近神秘失踪这起案件的核心。

看着长长一串的龙文,陆离摘下耳机,开始了漫长的思索。

果然和他事先的猜想一致——在这条龙文中蕴含着两个坐标,其中一个是起始站点,另一个则是康宏站,只要能够破译就能找到这些队员。

唯一的问题是,这是用龙文书写的密码,运用了某种特殊的加密方式。虽然他认识每一个字,但是连在一起无法找到真相。

南极出现了龙类与世界树的枝干,怎么看都不会是一场巧合,其中一定有什么联系。当然就算是巧合,十一条生命在这里,谁也不能无动于衷。

忽然他抬起头,询问道:“马里奥队长,我们与外界的通讯恢复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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