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章 树倒猢狲散

各种噩耗源源不断的传进尚善的耳朵中。

这位挂平南将军印的多罗贝勒爷却表示这都是小事儿,他稳得住。

作为济尔哈朗的侄子,尚善无疑是舒尔哈齐(济尔哈朗的爹)这一支里最出位的后起之秀,同时也是济尔哈朗在军中的一重要支柱力量。

济尔哈朗在鞑清中央一直表现的很乖觉,多尔衮极力压制济尔哈朗的影响力和朝中势力,但对在外的尚善还是高抬贵手了的。

尤其是一连串的大败之后,尚善作为鞑清宗室里的后起之秀,不知不觉中就已经与勒克德浑、博洛等站到一个水平线上了。

这也是他为什么会被多尔衮安排到商南安排到武关的原因。

给济尔哈朗一个安抚,也同时把济尔哈朗绑定自己。

而当依赖秦川地理地利把秦军抵挡在外的期望彻底破产之后,多尔衮就只有两个念想了。

一个是在长安城里轰轰烈烈的结束自己的一生,给鞑清一个交代,也是给死难的八旗子弟一个交代。

是他一手推进了鞑清入关,一手把鞑清带到了辉煌的极致,现如今鞑清要落幕了,他自然也要跟着一起去退场。

因为,光是内心的骄傲就不允许他继续苟活。

谁愿意去面对一双双充满失望、痛苦、悲哀和愤怒,亦或是痛恨的眼神啊?

这就跟人跌倒之后极少有人能东山再起卷土重来的道理是一样的。

鞑清,就交给多铎了。

多尔衮相信多铎不会亏待他的闺女,阿济格也相信多铎不会亏待他的儿子,所以,放多铎去漠北,他们哥俩就一块交代在关中吧。

多尔衮、阿济格,一个一手把鞑清带进了绝境,一个开启了鞑清颓败的开端,并且在大战中战一场败一场,罪孽深重。

所以阿济格就跟多尔衮一样,都是不怕死的。

多尔衮更需要考量的还是鞑清的日后,还是多铎的日后,这就是他最后的想法。

济尔哈朗会跟着御驾一块往北逃,他是不用死的。但没有了多尔衮,如果不重重的削济尔哈朗一刀,恐怕这厮是不会在多铎跟前老老实实。

于是,这尚善就也别往漠北去了。

元气大伤的鞑清,再经不起任何的内讧和内耗,一切都必须紧密的团结起来。团结在多铎的身边!

只有这样才能尽快的打平漠北蒙古,才能力挽狂澜,让鞑清脱离灭亡的危险。

尚善清楚自己的下场,但他没什么抱怨的。

大树将倾,爱新觉罗家怎么着也要有几个人殉死的。

多尔衮、阿济格、岳乐这种大人物都不怕,他还怕个屁啊。

只要儿子能跟着逃亡漠北,安安稳稳的活下去,一切就都是值得的。

可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这世间从来都是落井下石的多,雪中送炭的少。更何况现在鞑清面临的是灭顶之灾,这个节骨眼上谁能靠得住啊?

尚善是’后事无忧’了,可他手下的绿旗将领,乃至是大批的绿旗清兵呢?

中国为什么自古就有‘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说法啊?

那是因为这是被无数血泪总结出来的至理名言。

到了树倒猢狲散的时候,不是一族的,那就是不值得信任。

不过尚善手中还有四五千八旗,哪怕里头的汉军旗超过了三千人,其中相当一部分的人还都是近几年才被抬入八旗里的新人,可因为绝大多数人的家卷都在长安城内,所以,这些汉军旗还是挺听话的。

整个商南部署了近三万清兵,其中一半人在武关。

这地方从先秦时候的秦之四塞开始,一直具有极高的军事价值,是通往关中的一条重要通道。

同时它北依少习山之岩险,东、西、南临武关河谷之绝涧。“山环水绕、险阻天成”!

明正德五年(1510),武关重修,城址呈长方形,东西1000米、南北500米,夯土板筑,原高两丈四尺米、厚一丈一尺米,甚是雄伟。

鞑清撤入关中之后,就更是对之加强了再加固,非只是武关,西便的牧虎关,东便的富水关,南边的白阳关、竹林关、荆紫关、漫川关,北便的铁锁关、鸡头关……

这些关隘本与武关是关关相望,可相依设防的,现在就也全都得到了极大的加强巩固。

也从而形成了一道完整的防御线。

现在河西的消息还没传到武关这地儿,可长安的消息却先就传到了。

毕竟多尔衮封得住河西,他封不住长安啊。

那么多人被涉及,周遭还有那么多的眼界,顺治小皇帝一动身,那消息根本就瞒不住。

哪怕多尔衮本人还在长安城坐镇,但消息传到商南后,依旧叫人人心惶惶。

多尔衮是多尔衮,而顺治又是顺治啊。

那么多官儿们一起向北,用意也太明显了。

被第一线的军兵们听了,可不就影响士气?

你们这些达官显贵,要是一个个都有信心,那何必御驾北狩?老老实实的待在长安享福不香吗?

所以啊,这一战真就危险了。

八旗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哪怕是那些近几年才被抬旗的人,落在秦军手下也不会有好。

可绿旗们不想死啊。

既然达官显贵们都没有信心了,他们还拼个屁啊。

……

夜色里,商州城里静悄悄,显得阴森和凄凉。

重要的街道口都站着士兵,盘查偶尔过往的路人,家家户户的都关闭着,虽然他们这里暂时还安静,战火并没有烧来。

然而,黑云罩顶,谁又真的会不当回事,谁又真的会在火烧眉毛了才去想后路?

所以,这整个商州城内都弥漫着一股压抑气息。

当然,普通百姓还好些,虽知秦军极可能很快就兵临城下,可秦军是王师人人皆知,也让平民百姓少了些恐慌,多了些安慰。

而城内的官员和大户就人人心慌了。

士兵巡逻,禁止宵行,而不少深宅大院,却还在夜中宴会和商议。

王氏祖宅书房。

商州王氏自叫门天子时候王璒金榜题名,至今二百年来富贵不绝,子孙科举功名不绝,已然是商州缙绅之魁首了。

可到了乱世时候,如此显眼的大家族也是最会当墙头草的。

大明还在的时候,他们是大明忠良;大顺打进来的时候,他们是大顺良民;等到鞑清也杀进来的时候,他们就又是鞑清的好奴才了。

书房中一阵沉默,王勋手中端着茶盏,澹澹的茶香沁人心脾,却丝毫不能叫他有一丝的开怀。

现书房里,只剩下王勋以及他的长子王聪。

“鞑清大事已去,商州断无幸免之理。我家乃是大族,二百年根基,先背明投顺,后背顺投清,为父虽只是为苟且保命却已是难以脱身了。但你不同,还可脱身出去,速速收拾一下,带着妻儿出城去吧!”

早在前几年王勋就陆陆续续的向外头转移了不少金银,等风头过去了,足可以保王聪富贵。

“齐国公仁慈,却也非大度之人,日后王氏即便族灭,你也切记不可报仇,只要将我王氏嫡系血脉传下去,便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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