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从他指缝中穿梭过去,无形无影。
他看着洛临烟,抬了抬眼皮:“仙姬可还有事?”
“……无事,只是得知此物贵重,特意想给师兄送过来罢了。”她一边说着,一边抬头看了看。
明月高悬在天上,如钩子一般,破开成堆成堆的云。
他的目光淡然:“此物便算是送给仙姬的生辰礼吧。”
她的余光中看着硕大的东珠摇摇晃晃,似乎连头也重了几分。
她拨开鬓边的发,淡淡开口:“如今时辰不早了,便不打扰谢师兄了。”
说完这话,洛临烟转身朝着自己的院中走去。
谢宿渊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眼中,嘴边扬起一丝讥讽。
洛临烟,她可真是出息了。
如今还学会了忍辱负重。
她为了徐且行百般做戏,甚至在洛铮海和魏清灵面前都做足了戏。
方才在宴席中,自己分明搅和了她的婚事,她却依旧按捺住了。
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如今又巴巴的来赶着归还他的东西。
便这般想与他划清干系么?
呵。
那他便偏不让她如意。
那一晚过后,整整三日,洛临烟没有迈出院中。
她向爹爹告了假,窝在院中。
她自然是想好好修行的,可是实在是太难了。
何况谢宿渊和徐且行都在那,她并不想过去。
这么想了下,她倒觉得,修行似乎也没那么难?
百无聊赖中,她喂喂鹿,一边清点着旁人为自己送来的生辰礼。
时间倒也好打发。
直到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痛自心口传来。
体内的灵气再度乱成一团。
在剑冢里受的旧伤又复发了。
近日她心口的外伤好了不少,让她几乎忘记了自己身上其余的伤。
她看着镜中自己的身体,如雪细腻的肌肤在心口位置,横亘着一道狰狞的疤痕。将少女身上那股青涩姣好破坏的一干二净。
但洛临烟只是皱了皱眉,别过视线,将衣裳拢了。
浑身的灵力乱作一团,让她的指尖不住颤抖。
这是怎么回事?
分明上次在后山冷泉中的时候,似乎身上的都已经好了。
灼热感顺着她的每一寸筋脉淌过,无论她如何打坐调息,却始终压抑不住体内那股肆意窜动的躁动。
冰冷的寒意和剧烈的灼热感交织在一起,两重极端的折磨在体内。
她终是支撑不住,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主峰瀑布下,洛铮海正在为谢宿渊授课。
最近这些日子的学习,让谢宿渊察觉到自己的修为似乎精进了许多。
他看着手心,眼中闪过意思茫然。
腰间挂着的相思剑剑芒突然嗡鸣不止,附着的灵气黯淡了几许。
洛铮海的目光从他腰间的剑刃上掠过,叹了口气。
随即开口:“渊儿你今日去趟烟儿院中,去问问她今日为何还不来修仙。”
谢宿渊并无异议,点头:“是。”
“今日.你和且行的修为有所长进,倒不如出去历练一番。”
“弟子恳请师父允我去往焚天业海。”
“为何?”洛铮海愣住。
“弟子想去一探沧海冰髓的下落。”
他的手按在嗡鸣不止的剑柄上,垂下眼眸,看不出眼中情绪。
“既如此,你便去吧。”洛铮海心情复杂,嘴唇动了动,又补上一句:“若取不到,也不必强求。”
“是。”
他起身朝着洛临烟的院中走去。
林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他皱了眉,挥出一道剑气。
剑气凛冽纯粹,树枝应声而断,尘土飞扬。
到了洛临烟院中,连翘见是他来了,焦急的脸上绽出一丝如释重负:“谢公子,你快看看,仙姬似乎身子不适……”
谢宿渊进去一看,洛临烟躺在床上,似是昏了过去,但眉头依然紧皱着,似乎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谢宿渊看着眼前的人,拧了拧眉头。
“这三日她去过何处?”
连翘不明白他为何要这么问,却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仙姬哪也没去,一直在院中。”
“下去。”
“是。”
屋中只剩下他二人。
谢宿渊查探着她体内灵气,一片混乱,和那日在冷泉中的时候一模一样。
他突然庆幸,她已经晕了过去。
他将她从床榻上扶起,让她顺势倒在自己的怀中,随即调动体内灵力,为其梳理灵气。
她眉心紧皱,似乎陷入了梦魇之中。
片刻后,谢宿渊见她体内灵气平稳,起身离去。
走时不忘了嘱咐连翘:“待仙姬醒来,让她去寻宗主。”
“是。”
行至院中,他回头看了看。
她依旧没有醒来,院中那只鹿还懒洋洋的躺着,察觉到他的目光,似乎甚是不满的打了个响鼻。
谢宿渊哑然笑笑,御剑前往焚天业海。
过了不久,洛临烟自榻上醒来,看着眼前熟悉的床帐,松了口气。
她又做梦了,关于未来的梦。
只是那些断断续续的碎片怎么也拼凑不到一起。
梦中有自己多年前谢宿渊为自己捉来的五色兽,似乎那只五色兽最后出现的时间是在谢宿渊修为被废前。
她梦到谢宿渊根基半毁的时候,那时他被自己的爹娘送到冷泉疗伤,她去看望过。
而自己梦中的另一幕则是,谢宿渊成为魔尊的时候。
他在梦中似乎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左右,离开了清幽宗,从此杳无音信。
梦中的自己在此刻与徐且行定下婚约,无人在意谢宿渊的去留。
待到三年后,谢宿渊成为魔尊,名震整个修仙界。
也就是这时候……她才反应过来,梦中的自己似乎从没给谢宿渊灌过毁其修为的药?
她在梦中灌给谢宿渊的药,如果真是毁其修为的,谢宿渊岂会乖乖喝下……
她之前梦到的预知梦,都是她通过七零八落的事件自己推测出来的。
不知为何,她松了口气。
但一醒来,连翘的话仿佛给她来了一道晴天霹雳。
“仙姬,谢公子让你醒了之后去找宗主。”
“他来过了?”
“是,谢公子来时你晕了过去,他照顾了你一会儿,见您无事便离开了。”
洛临烟一怔。
但想想好像也很合理。
她自剑冢回来后才这般,想来也不可能自愈。
所以……今日是他帮的自己吗?
她起身前去寻找洛铮海。
“你这几日为何又不来听课了?”洛铮海看着她,叹了口气。
“……女儿知错。”
“唉,下次莫要如此任性了。”
“是,爹爹今日可曾见过谢师兄?”
“嗯?我让他去你院中他没去吗?”
哦,原来是她爹让他来的。
“……他来时女儿睡着了。”洛临烟顿了顿,到底还是没说出自己又晕过去了,免得洛铮海担心。
只是她的那点小心思洛铮海怎么可能不知道?
只是不想揭穿罢了。
“渊儿今日和我说他要去焚天业海历练了。”
“什么?!”
洛临烟听到这句话,只觉得如晴天霹雳一般。
和梦中一样的时间点。
她心一紧。
“我跟他说了,若是取不到不必强求。”洛铮海看他这幅样子,更是恨铁不成钢。
“……爹爹,女儿不放心,女儿……想一同前去。”她几乎是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唉……”洛铮海并不意外,递给她一个储物囊,道:“知道拦不住你,这个给你防身,你且顾及自己的安全。”
洛临烟接过储物囊,有些意外,道一句:“谢谢爹爹成全!”
随即御剑而飞,想要追上去。
洛铮海看着她匆匆的身影,到底还是叹息了一句“女大不中留”。
他知道自己拦不住她,所幸她如今修为上涨不少有自己给她的东西,还有谢宿渊在,想来应该不会有大事。
洛临烟看这脚下不断变换的场景,只恨自己修为低下
算起来,这应当是她头一次一个人离开宗门。
心中难免紧张。
但一听到谢宿渊来焚天业海,她便心中不安。
她直觉谢宿渊成为魔尊肯定与焚天业海脱不了关系。
如果这一趟她不跟来,只怕谢宿渊真成了魔尊。
那她所付出的一切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她这般想着,又加快了御剑的速度。
只是头回出门,她很快就发现一个很致命的问题。
她……不认路。
索性这附近有许多修士,拿剑的、炼丹的。
她本欲上前问路,但在听到他们谈话之时,却又止住了脚步。
“李兄如今是去哪?”
“焚天业海。”
“你也是去为焚天业海的临烟仙姬取沧海冰髓?”
“自然,如今修真界的大半修士都想为那位小仙姬取这样东西下聘。”
洛临烟:“……”
她没有想到,随便一出门,就碰到了一个要娶她的人。
“卖地图了……卖地图了……焚天业海……得此地图必能取得临烟仙姬……”
路边传来的吆喝声让她恍若雷劈。
“卖罗盘了……卖罗盘了……买了这个盘,取得沧海冰髓不是事,明日即可美人归……”
“卖聘书了……得了宝物即可下聘……”
洛临烟看着眼前这条吆喝声不断的街头,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这还是一套龙服务的?
但几乎是一瞬间,她毫不犹豫的上前都买了一份。
旁边的一名修士见状,疑惑:“道友你也是要去焚天业海吗?”
“……是。”
“道友莫非也想为临烟仙姬取得沧海冰髓?”
洛临烟看了他一眼,愣住,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我就是洛临烟?
傻子才这么说。
见她不说话,那名修士像是明白了什么一般。
“……嗯,我懂得,道友不必解释。”
洛临烟:“……”
她再遇说些什么,却不想眼前的修士已经离开。
那名修士去拉起正在一旁休息的同伴,道:“快起来,上路,你看到了吗?那位女修也想娶临烟仙姬,我们快些去,免得晚了!”
洛临烟目瞪口呆。
没想到,一旁的别的修士议论道。
“唉,可惜了,这么美一个姑娘,竟是个……”
“谁说不是呢,便这般来看,那临烟仙姬想来定是天人之姿……”
洛临烟暗道:天然之姿,倒也不敢当……
但她倒是留了个心眼,看这个情形,怕是有很多人要去焚天业海。
如今她便也不好这么明晃晃的走在路上,多少还是要低调点。
虽然他们口口声声要娶自己,似乎好像也认不出自己?
也许是因她今日出来的匆忙,未曾打扮?
但她顾忌不了那么多了,又进了一家店,打算买几件男子衣裳。
成衣店的衣裳齐齐的挂了一排,她挑了几件衣裳,将自己那声沧海绸的衣裳套在了最里面。
在走出店门的时候,却看到一件玄色衣裳,吸引了她的视线。
她再度回去,想也不想的将那件衣服也买了下来。
然后继续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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