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凌琦瑞喂猫条的手停了,小猫咪很不满。
凌琦瑞错愕:“不知道?要不你现在出去,顺着过来的路找找。”
服务员把喻雾点的咖啡端了过来,喻雾没回凌琦瑞的话,直接端起来,吨吨吨地往下咽。他点的是冰的特调,没一会儿,被他喝掉大半杯,冰块当啷当啷地撞着玻璃杯。
“这么渴啊。”凌琦瑞愣愣地说。
喻雾放下杯子,抽了张纸擦嘴,问:“你说,什么事。”
“哦。”凌琦瑞放下猫条,言简意赅,“我上班的俱乐部想要你。”
喻雾对此并不意外,甚至有些意料之中。他那天陪练了三个小伙子,俱乐部的管理定然看过对战记录然后去看了监控。
说来可笑,喻雾的能打能抗,是源自家庭暴力的反抗。
其实他妈妈不想生他,老喻哄着骗着让她把孩子生了下来。生下来后老喻家里那个太太就疯魔了,老喻已经有了个三儿,这个三儿生不出,太太就忍了,没成想老喻去外面找了个能生的。
后来喻雾的妈妈被喻太太搞得越来越不正常,并酗酒,产生了被迫害妄想症,觉得身边的所有人都是喻家派来害她,甚至包括喻雾。
高中那会儿,喻雾是美术生,大概是高二吧,他白天在学校上课,下午放学后去画室,通常夜里十一点多才回家。
那天也是巧了,平时画板画架笔盒这些东西都放在画室里,不用带回家。那天画室找了保洁打扫,老师让大家把东西收拾走,喻雾便用画袋装好自己的东西,拎回家。
那画袋黑色的,挺大一个矩形的扁袋子,其实里面就塞了个画板和一袋素描纸。但他妈妈一看见,就爆发了,她觉得那里面是喻雾要害她的东西。
喻雾只能把画袋打开给她看,她将画袋倒过来往地上抖,笔盒摔出来,笔盒里的美工刀也跟着摔出来。
她妈妈笑得瘆人,说,我早知道你们姓喻的没有一个会放过我。
她抄起美工刀往喻雾身上划、捅,幸运的是那把美工刀白天被同学不小心踩了一脚,里面刀片别住了,只能退出来两个格儿。
喻雾是那个时候反抗的,他终于受不了,推了他妈妈一把,把他妈妈推去沙发上。他妈妈再要扑过来的时候,喻雾攥着她手臂又把她摔回沙发。
那年是高二的冬天,大概就是现在这个月份,12月中,往后就是圣诞节。在那个班里早恋小情侣们确认‘你爱不爱我’的时候,喻雾也问出了这个问题,他问他妈妈,你是不是不爱我。
事实上现在回想一下,喻雾觉得他妈挺勇敢的,东亚父母往往不愿意承认他们不爱自己的孩子。
这些事情凌琦瑞都清楚,因为当初是凌琦瑞在街边抽烟的时候,看见浑身是血的喻雾从居民楼里出来。当时凌琦瑞觉得,那孩子身上的煞气,太适合做搏击了。
再后来他就跟着凌琦瑞打综合格斗,没退路、不怕死的人适合做这行。人类力量的极限在哪儿,谁都不知道。
喻雾又叫了杯冰的喝。凌琦瑞啧啧摇头,感叹道:“这数九寒天的,你也不嫌冰牙。”
“你俱乐部想要我,是什么比赛?”喻雾问。
“12月31号,跨年夜,北京后海。”凌琦瑞把自己面前咖啡挪开,向前凑着身子,说,“三百万跨年擂,奖金你6我们4,怎么样,干不干。”
凌琦瑞眼神相当鉴定,说:“我打听过了,目前报名的,几乎没有人是你的对手。”
国内的搏击手里能打过喻雾的确实不多,上回在俱乐部里陪练,被人认了出来。行业内在八角笼里守擂两年的人屈指可数,喻雾算一个,且喻雾样貌出众,又一头白毛,辨识度非常高。
“跨年擂啊。”喻雾蹙眉,“没听说过。”
“北京一个大老板出资弄的,怎么说,给个话少爷,30号打第一轮第二轮,31号决赛跨年擂。”凌琦瑞很兴奋,两眼发光,“出去干一票。”
喻雾腿上跳上来一只布偶,他摸摸小猫脑袋:“你说得跟出去抢劫似的。”
“啧。”凌琦瑞皱眉,“别扯开话题。”
“我考虑考虑。”
“没时间考虑,你要不干,今天就说,我去另找人。”
“十分钟行不行,你让我考虑十分钟。”喻雾咬着下唇。
三百万拿6……喻雾问:“税前税后?”
“废话当然税前。”凌琦瑞说。
“干。”喻雾说,“打了。”
“成。”凌琦瑞咣地从包里掏出合同,“请。”
喻雾把合同转过来,唰唰地签字。然后,“喵~”腿上的小猫扒拉上来,在“雾”子的撇上踩了个淡淡的爪印。
“但我已经快一个月没练过了。”喻雾说,“这阵子在完结第一卷。”
“那不是问题。”凌琦瑞很了解他,“以你的底子,一礼拜就练回来了。”
这倒是,喻雾点点头,说:“行,但我没法你去那个馆里练,城郊太远了。”
凌琦瑞张了张嘴,然后挠头:“不是,你不能换辆车吗?我记得你还有大几十万吧?”
“没剩多少了。”
“?”凌琦瑞眼睛倏地瞪大,“你钱呢?!”
喻雾回国的时候身上有大概七八十万块,是他近几年攒下来的奖金,他不太花钱,这点凌琦瑞知道的。
当初喻雾年纪小,不懂行,那会儿凌琦瑞自己忙,喻雾跟那边签合同的时候没顾上他,合同里的赞助分红他一毛钱不拿。所以喻雾那七八十万全都是他的奖金,在八角笼里用命挣的。
“说话啊,那么多钱呢?”凌琦瑞瞪着他,“我草,你不会给人骗了吧,是谁啊,那天来馆里那个男的吗?”
喻雾大概转述了一下最开始在宴会厅里的事情,他摔了谢心洲一百多万的大提琴的事儿。凌琦瑞听完还是觉得荒谬,直言一把琴哪儿他妈就要一百万,气得猫也不摸了,叫了杯冰水顺气儿。一会儿说要起诉,这是敲诈勒索,一会儿说要把谢心洲那乐团给端了。
接着又听喻雾说,他把继承来的辰衡集团股份,以市价的40%卖给了极云的董事长尹心昭,凌琦瑞差点撅在这家猫咖。
“需要给你叫个救护车吗?”喻雾看着瘫在沙发里气若游丝的凌琦瑞,问道。
凌琦瑞:“叫个丧葬一条龙吧。”
“也好。”喻雾点头。
他卖给尹心昭的股份还在走转账流程,一时半会到不了喻雾账上。傍晚他收到了保险公司的电话,电话里对方问他的收货地址,说要把琴行修复价目表的复印件寄给他。
喻雾原本说不用了他可以自己去拿,但保险公司那边说这是固定流程,即便是隔一条马路,也要从保险公司寄出去。
喻雾问了下大概多少钱,对方说,不多,十来万。
他这才放心,十来万能掏出来。
同时,谢心洲也收到了保险公司的消息,看见赔款数额后松了口气。
喻雾进门前做了下心理建设,之前出门时候谢心洲那套不解释连招实实在在把他打懵了。
喻雾很少、几乎没有过的,被人打了个猝不及防。在谢心洲这儿,都不下两回了。他深呼吸,手里还拎着刚在楼下买的几样蔬菜,再呼吸,拇指即将碰到密码锁——
嗡!
手机震了下。
嗡嗡嗡!
手机连续震动起来。他决定先看看消息,解锁手机,赫然是谢心洲的转账消息。
显然,谢心洲的钱分散在各个卡上,所以分批次转过来,进来好几条短信。转了二十万后停了,大约是限额了。
喻雾忐忑的心落下了,收起手机,按指纹进门。蔬菜朝餐桌上一丢,走到琴房门口,带着怒意,屈指咚咚地敲门。
里面没声儿,喻雾继续敲,更用力了。
然后谢心洲从卧室里出来了,迷茫地看着他,问:“你……这是要找谁?”
喻雾看看琴房门,看看他。
谢心洲也看着他,说:“琴房里没人。”
“你……”喻雾组织了一下语言,“你给我转钱干什么?”
“还给你啊。”谢心洲说,“大提琴,六十万,你买的。”
“我买给你的!”喻雾提高声音。
“当时不是说好了借的吗。”谢心洲非常平静,根本不理解喻雾的愠怒。
这就是一拳打在棉花上,喻雾理亏,他一直将那把大提琴看成礼物,当然了,单方面的。他偃旗息鼓了,舔舔嘴唇,没话说了。
谢心洲走过来,抬眸,说:“剩下的钱等限额过了继续转给你,可能不够,要等新年音乐会结束。”
谢心洲见他不动也不出声,一时间竟有点急。平时在家里他几乎不用说话,都是喻雾在嘚嘚个不停。这会儿喻雾沉默了。
“好吗?”
——这是谢心洲的极限了。
喻雾保持沉默。
谢心洲实在没辙了,偏头啃起了指甲。
见他啃指甲,喻雾“啧”了声:“哥,我俩还要谈钱吗?我俩今天杵在这儿聊六十万,给尹总听去了她都笑。”
“我不能做一个无度索要的人,我从你身上拿的东西够多了。”谢心洲解释。
“这才哪跟哪。”喻雾模棱两可地说,“不就摸摸抱抱吗。”
谢心洲又看向他:“如果这不够呢?”
相顾无言了良久,安静地对视。谢心洲的弦外之音昭然若揭,他不在乎任何事情,不在乎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也不在乎这件事情再继续深聊下去会造成怎样的连带效应。
他只在乎他的事业,他不择手段。
喻雾笑起来:“哥哥,这种事情如果深入下去,再加上金钱交易,会变得不合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