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蝉衣抬起手臂,手指颤巍巍触碰程羲和,亦或是她的孩子,叶骄阳的脸颊:“还有,骄阳,对不起......我不能再做你的母亲了......你一定要、要好好长大......”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已彻底嘶哑,无法再发出声音。
程羲和却知道,她的眼眸看向的地方,正是叶迁。
不知怎的,程羲和忘了这是幻境,也忘了自己不是叶骄阳,他似乎真的成了乔蝉衣的养子。
他俯下身,在她耳边许下承诺:“好,我会照顾......爹,也会让我自己,好好长大。”
因为叶迁引来的天雷,乃天道惩罚。
于天雷之下断绝心脉之人,魂魄也会随之化为齑粉,乔蝉衣没有转世轮回的机会。
程羲和的诺言似乎发挥了作用,乔蝉衣唇角微微勾起,眼皮也随之落下。
可就在她即将断绝呼吸的瞬间,不远处昏迷的叶迁却在这时醒了过来!
“蝉衣、蝉衣!”
叶迁浑身血污,想是受伤极重。
却是什么都顾不上了,这时叶迁的眼中只剩下他气若游丝的妻子。
用尽所有的力气才爬到乔蝉衣的身边,叶迁再次带着万般柔情,将乔蝉衣抱进了怀里。
他的泪漫出眼眶,沿着脸颊落在乔蝉衣的手上:“那是天雷。蝉衣,你怎么这么傻啊?你怎么能这么傻啊?”
他的哭声凄厉,是那么痛苦而绝望,就连恨了他五百年的谢雁回都转过了头,想看清前世这个灭天教主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的痛苦又与旁人有何不同。
叶迁悲凉的哭声中,乔蝉衣最后一次睁大眼眸,似是要将叶迁的身影深深映刻在心里。
她想伸手触碰他,但手抬到半途就难以为继,落回地上。
呼吸停止,胸膛也再无起伏。
乔蝉衣就这样死了,死于天雷,死于为她心爱的丈夫拦住魂飞魄散的命运。
随着呼吸的消失,她的身体发生着变化,逐渐褪去血色,抹上无比苍白的颜色。
“蝉衣!不要死!我错了,我错了,求求你不要死!”
可无论如何,她也不会再回应叶迁了。
“老天,为什么要这么对她!错的是我,为什么死的会是蝉衣!”
“贼老天!贼老天......”
可又如何呢?那个鲜活而又温柔的乔蝉衣,不会回来了。
程羲和站在他们身边,定定地看着这一切。
叶迁丧失理智的咒骂声中,程羲和蹲下身直视他的眼睛:“害她的人不是老天!是你,叶迁!是你害死了她!”
他的话让叶迁悚然一惊,抬头看入程羲和的眼眸,那里有无比深刻的怨愤和绝望:“是......是我?”
他不断重复着这句话:“害死蝉衣的,是我吗?”
“是我吗?!!!”
接下来的三天,叶迁不眠不休,抱着乔蝉衣的尸体坐在村外山顶上,不论谁来劝都没用。
村里人都在传说,叶迁已经疯了。
程羲和与谢雁回根本不想管他,但他们受制于幻境需要破解,不得不时时关注。
时间很快就来到第四天,程羲和来找谢雁回再去一回村外大山。
他是不在乎叶迁,却不忍乔蝉衣的尸体,就这样陪他待在那里。
天雷那日的大雨,再加上三日来的暴晒,乔蝉衣的尸体已经开始散发腐烂的气息。
谢雁回跟在程羲和身侧,抬眸看向他略显冷峻的神情眉眼。
她沉吟片刻,问他:“羲和,你好像很在意乔蝉衣,为何?”
程羲和愣了一回,才低低道:“老祖宗,我也不知道。也许......”
他的眸光扫过路旁新生的树苗,郁郁葱葱,高耸的大树为其挡风遮雨:“也许,是因为她总让我想起我的母亲。”
刘然和乔蝉衣,她们虽然一个严厉,一个温柔,但她们倾注在孩子身上的爱,是一样的真挚与纯粹。
这样的人,怎能不吸引十岁就失去母亲的程羲和呢?
谢雁回蓦然想起第一个幻境中的刘然,和她自以为严厉不留情面的教育,在程羲和眼里,定然是他无限怀念,却早已无法回首的过去。
心中叹息一声,谢雁回安抚地拍拍程羲和的肩膀,陪他一起上山。
村外大山的山顶,即使秋风已起带起吹落的枯叶在空中盘旋,但整座大山本该依然带着许多绿意。
但叶迁引来的天雷之后,山顶部分的草木早已失去生命力,萎靡地躺倒在路边,匍匐在地上。
越往上走,草木从枯黄变得焦黑,直至一片荒芜。
天雷轰鸣之下,山顶顶部被砸出一片凹陷的空地。
空地之上,是叶迁抱着乔蝉衣的尸身,一动不动的身影。
程羲和目露冷意,面无表情走到叶迁身边。
他也不说话,只伸出双手,就要把乔蝉衣从叶迁手中带走。
这一下,叶迁似被惊醒,再度将乔蝉衣的身体紧紧抱在怀里,咆哮:“混账,你要干什么!”
“别动蝉衣,给我滚!”
保护怀中之人的身体,是他现在唯一想做的事。
叶迁想推开程羲和,但他被天雷劈落的伤口还未痊愈,再加上几天不眠不休不饮不食,竟连个孩子的力气都比不上,反被程羲和推倒在地。
程羲和不再理他,只自顾自展开带来的布匹,和谢雁回一起,把乔蝉衣的尸身裹上。
他太过专注,并未注意到伸手叶迁的神情。
不知这时的叶迁想了什么,也许是几日前的天雷,也许是个乔蝉衣相依相偎的岁月。
顷刻间,难以言喻的绝望占领他的眼眸!
叶迁嘴角抖动,鼻翼轻颤,嘴里呢喃着:“为什么这么对我,为什么?”
与此同时,他的脸上弥漫出一股不祥的黑气,暴动而凛冽,是入魔之相!
谢雁回悚然一惊,幻境未破,他们不能就这样死在这里。
就在叶迁袭向程羲和的刹那,谢雁回飞身挡在他身前,伸手死死握住叶迁的手臂:“住手,你不能杀他!”
血从眼中落下,顺着面颊落在地上,叶迁绽开几乎空白的笑容:“哦?我倒想听听为什么不能杀。”
不知哪来的力气,谢雁回稚嫩的手腕竟能让入魔的叶迁走近他们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