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霁月,阿忆轻松欢快的走在山路之上。很久没有如此放松了,在莲花邬有老爹管着,在金陵台要听表哥的话,在云深不知处先是要瞒着自己江忆的身份,后又招来老爹天天怄气挨打,就连群落中也是爹爹的另一地盘而已。现下不知是因为远离让自己费心力的事情,还是因为身后跟着的是稳稳而行,面带笑意的师哥,阿忆觉的浑身轻松,左右蹦蹦跳跳的走着,一会捡起地上的石子,丟向远处惊醒一片鸟儿,一会跳起来摘个树上不知名的果子,塞在嘴里,或是甜的就返回去再摘一个给师哥,或是苦涩的就一口吐了去,周皱眉头,不开心转瞬即逝。
当晨雾散尽的时候,阿忆突然停了下来,懵懂的转过身去,只看见一身蓝家校服的苏者心也听下脚步,看着他的目光微微一笑。
“怎么了。”苏者心问。
阿忆的眼睛闪了一下,“没什么,就是感觉很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一般。”说完阿忆有些窘迫的转过身,他只是不敢说下去,因为此刻的苏者心真的很像一个人,或许是晨间清冷的空气给师哥打上了一层冰霜的光晕,所以他给阿忆的感觉真的很像,很像,那蓝忘机……为何这感觉和含光君的感觉如此相似?阿忆说不上来。师哥和魏哥哥,一个像水,一个像火,他们真的是很不同的人,那阿忆我又是什么样的人呢?阿忆不知道,眼前的路只有一条,江忆只能往前走。
……
行路半晌,江忆饿得饥肠辘辘,终于见了人烟,虽是一处小镇,可集市上也是摩肩热闹。许久没见这样热闹,阿忆四下撒欢,到处张望凑热闹,各种摊贩上左吃一口,右吃一口,没发觉苏者心正在后面一个个付钱道谢,更多的情况是阿忆只吃了一口,苏者心会付整个的钱。
“师哥,这个好吃。”经过各种鉴定品尝,阿忆确定的拿起一串弯弯的肉串就往苏者心的嘴里塞,谁料辣的苏者心上气不接下气,自幼蓝家耳濡目染的雅正都给辣没了,阿忆拿过来吃了一口,“还行呀,师哥你怕辣呀。”
一旁卖梨汤的小娘子递给苏者心一碗梨汤,苏者心虽然被辣的不能自已,但还是先付了钱,不碰卖家娘子手指的接过梨汤,那拘谨的样子逗的两个小娘子掩面而笑。
“这两个姐姐人长的美,更是会做生意,在这辣串旁买雪梨汁,正好是让我师哥这样怕辣的人,不得不买。”阿忆打趣道,说里的肉串签子在空中画了个圈。
“奴家谢小公子夸了,公子也来一杯可好。”说着敬敬的也给阿忆递了过来,“谢姐姐啦,不过我这单你可是赚不到了。”说着,一口把竹签上的红辣肉丝尽数撸了进嘴里,辣的十分享受的兴奋,“不错,不错,这肉甚是好吃,老板再来十串,给我放最重的辣椒!”
那摊主眼神发光:“这小公子好识货,我这可是从海里来的鱼肉,千万里外的海边送来的,怕是这里的人一辈子都没见过海,也未曾见过这样的鱼。”
“海,大海?我不信,若真是海里的珍馐,只怕来到这山川之地,早早就进了酒楼之中,怎会在这路边随意卖之。”
梨汤姐姐手绢一打:“他呀,原来是修仙大户人家的家仆弟子,也是会在天上飞的,专门为主人家采买珍贵食材,后来呀,犯了事被赶出师门,全靠以前的旧门路进些珍贵食材在路边混个营生。”
摊串老板被人戳中疼处,气恼道:“你这小丫头好没良心,你每天开张全靠着我,还没良心的这样揭我的短!”
梨汤姐妹中的另一个赶紧打圆场:“哎呀呀,还说不得了,我也是看这两位公子约摸也是修仙的,看看能不能再给你找个仙门,归了你的正途,也不用在这里同我俩一道风吹日晒了。”
阿忆也来打混:“原来这位大哥也是同道中人,不知早前修的是那一道仙门。”虽是问了,但是江忆和苏者心先猜出了大半。修仙之人多半自诩清雅,能这等奢华行径的,怕是只有两家。一是兰陵金氏,不过在金凌的手中,已经把奢侈的毛病去了不少,而且金凌表哥可没有逞口舌之福的习惯。
另一家就是荆门楚氏,皇族后裔。据说家门先祖还是皇家嫡出,虽然弃世入了仙道,但是这皇家习惯可以一点不落的传承下来,衣食住行无不考究。若说兰陵金氏以前是奢靡,那人家楚氏可要的是尊贵荣华,不仅要有钱,还要又格调,具体就是别人吃的用的,我不用,我用的,别人用不到也用不起。
显然,摊贩并不想说出先前的师门,苏者心见人家面漏难堪,开口移开了话茬:“店家,这鱼肉弯曲如此,且看不见五官鱼鳍,甚是稀奇,不知何名?”那摊主赶紧接过话茬,“公子问的好,此鱼无骨而柔软,五官难寻,且生有八长足而游水,且最为好吃的便也是长足,刚才这位小公子吃的就是。我家主人偶然食之,赞为美哙之最,如人间美人尤物般,让人难以忘怀,故而给赐一字名‘鱿’,便是鱿鱼。”一时不慎,便说了旧事,摊主赶紧住嘴,苏者心附和了几句,那摊主便只低头烤肉,江忆在一旁等着吃:“客官,十一两,收您个整,十两。”
“师哥,给我钱。”待阿忆张口问苏师哥要钱时才发现师哥脸上此刻是一种从未见过的表情,一旁的两个梨汤小娘子也打着手帕掩面低语。“师弟,师哥我……”话然未尽,苏者心从怀中犹豫的掏出一个荷包,尽数到了出来,除了一两块银子较为大些,其余铜钱加起来不足半两,此时江忆还没有发现自己正在经历人生第一次经历的事情:没钱……
“师哥的意思是我们只有这么多了?”阿忆迟疑的问,确认这是什么情况,到现在还没明白现在经历的事情叫——囊中羞涩。
苏者心不知如何回答,也许给一位家财万贯的世家公子解释没钱是怎么一回事,比较考验口才,而苏者心恰恰不擅长,他只得抱歉的把掌中的银钱尽数放在辣串摊案上,“店家,可否改要三串?”
鱿鱼在此地,确实稀罕物,不过那摊主也是看人叫价,半宰客性质:“两位公子出身仙门大家,不该如此赖我几个鱼钱吧。”毕竟曾在仙门消磨过岁月,看出那蓝家卷云纹再容易不过,蓝家怎会无钱,若是一般白丁,摊主也就要个十来文钱便是,但是蓝家就冲是仙督本家,也值这十两银子。
“那我不要了。”江忆开口,可是也自觉理亏,人家都给烤好了再说不要确实不妥,可是自己一个铜板都没有,还花了这么多,真真是为难师哥一个了。一旁的师哥也一脸难堪,好在哪店家不想多和仙门中人有瓜葛,再多言又要谈及自己旧事,收了钱,裹了烤串,递给过去,江忆脸皮也厚,既然店家给打了三折,便道了谢,拉着不好意思的师哥开步,苏者心俯了手再对摊主致歉道谢,随了还在和梨汤姐妹俩打趣做别的阿忆一道去了。
蓝家没有月例,云深不知处衣食一应供应,若是弟子夜猎出门,或是有别的用钱的地方,去账房请示支取。苏者心自来师门从未离开,也没有用钱的地方,自然不会有银钱在手,且他是自己离师门出走,也不能去账房支取,虽然幼年流浪知道出门用钱,可是也不过只能带仅有的几个碎银下山,加上江忆一路乱吃他在后面付钱,那点银子很快就散完了。
至于江忆,他那里用过钱,大基本上靠刷脸,云梦知道他是江家少主,自然随便他吃吃喝喝,到月底自去江家报账。在兰陵也是如此,只要是在依附江家、金家势力范围内的都是如此,所以此刻即便知道自己和师哥即将上穷水尽,也依然不是很担心,况且手里的烤鱿鱼真的很好吃,可转头一想,师哥和自己一样饥肠辘辘的下山,此刻更是什么都没有吃,便转身正要去说陪师哥去吃些他喜欢的东西,却发现人不见了,不过好在人没丢,尚在十步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