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4章 倔强的小臭虫

寒风腊月,大雪纷飞。

海岸边的码头上早已被积雪覆盖,放眼看去,皆是白茫茫一片。

今年的冬天,气温骤降得格外晚了一些。

可接踵而来的这场鹅毛大雪,却让草雉郡所有的老百姓始料未及。

冷清的码头上,早已堆满了这几天来囤积下的各种货物。

由于气温过低。

绝大部分的机械起重器都被冻结住,想要准时将货物运输出港口的话,只能利用最原始的人力资源进行搬运。

为了赚取比平时多上一倍多的报酬。

不少码头工人和周边的流浪汉决定铤而走险,冒着刺骨的寒风,在码头上紧锣密鼓地拖运起了货物。

密密麻麻的人群中,一个矮小而又瘦弱的身影显得十分格格不入。

雪地中的少年举步维艰。

背脊上的包裹硕大而又沉重,其体积至少是他体型的五倍都不止。

身上只穿了件单薄的破棉衣。

一双破球鞋更是千疮百孔,前端的补丁早已再次破裂。

少年每踏出一步,大脚拇指都会裸露在外,只能任由其在冰冷的积雪中来回磨蹭到一片赤红发紫。

“这小子,又来了么?”

几个码头工人将肩膀上的货物卸下,站在一旁的简易油桶火炉边休息取暖。

看到这个熟悉的纤瘦身躯,不由地摇头一阵唏嘘。

“我知道他,这孩子叫做近堂凛太郎,是近堂介二那家伙的侄子......”另一个工人搭嘴道。

闻言。

一群工人的表情立刻变得满是鄙夷,同时更是对年幼的近堂凛太郎感到了不值。

这完全是因为,他的叔叔近堂介二在码头附近声名狼藉的名声所致。

那家伙,根本就是一个好吃懒做且心术不正的烂赌酒鬼。

除了借钱不还,以及偷鸡摸狗之外。

近堂介二唯一擅长的事儿,就是指使年幼的侄子为自己卖命干活儿。

辛苦赚到的钱财,用来买酒放纵之余,最后都会在赌桌上散尽。

“可怜的孩子,怎么摊上了这么个叔父?”

斑驳的脚印,从远处延伸开来,于雪地中拉伸出了一路艰辛的掠影。

扛着沉重的货物包裹。

近堂凛太郎紧咬着牙关,单薄的身体在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每走一段路都会停下歇息好久,颤颤巍巍地可谓是步履蹒跚。

“小家伙,千万别硬撑下去了!”这么冷的天气,凭你这身板是扛不住的!”

有好事者不忍于心。

朝着远处的少年一阵高声呼喝。

“这么冷的鬼天气,就凭你这样的小身板,一定会扛不住的,赶紧把货物放下,回家休息吧!”

额头上布满了青筋。

近堂凛太郎的双肩莫名战栗,浑身的骨头感觉快要散架般疼痛难当。

饶是如此。

他依旧没有理睬一旁的众人,轻声咬牙道:“扛不住,也得扛......”

码头上不成文的规矩,一旦开工,至少要在当天搬完二十袋货物。

如果干到一半想要离开,那么所有的工钱就只会给你结算一半。

就这,还得要看工头的心情......

底层人的生活,从来都没有所谓的风花雪月。

活下去,并且等待或寻找机会实现阶级跳跃,这就是近堂凛太郎目前唯一想要做的事儿。

想要熬到这一步,首先要解决的便是生存问题!

如此寒冷的冬天。

如果没有工钱购买足够的食物和取暖用的煤炭,恐怕他今晚就会冻死在桥墩之下的临时住所里,还谈什么梦想和人生抱负?!

“必须,扛下去......”

重新打起精神。

近堂凛太郎负重前行,目光中充满了坚定的神色,悍不畏死之余,没有丝毫的犹豫。

“该死的垃圾——!”

一声暴喝,突然在码头的雪地上响起。

身披貂皮,脚踏皮鞋。

突然出现的男人盯着硕大的肚皮,抬起手中的银色拐杖,猛地指向了聚在火炉旁取暖的几个工人,当场大声呵斥道:“你们几个废物点心,竟然敢偷懒在这儿休息,难道是不想要工钱了么?!”

“工头来了,赶紧把火灭了,干活去!”

众人连忙就地取材,捧起地上的积雪灭掉了空油桶中的火苗。

随即,当场作鸟兽状轰然散开。

“哼,一群肮脏的臭虫!”

吹胡子瞪眼地闷哼了一声。

体态臃肿的工头扯了扯过紧的裤腰带,巡视了一圈忙碌的码头现场,目光最终落在了步步艰辛的近堂凛太郎身上。

“小垃圾,怎么又是你?!”

咬牙切齿地朝着摇摇晃晃的少年走去。

恼怒的工头指着近堂凛太郎就是一顿破口大骂:“我早就说过,你的工作效率实在是太低了,根本就是在浪费我宝贵的时间......”

如同一座高耸的山峰般。

肥硕的身躯轰然拦在了近堂凛太郎的身前,工头勃然大怒道:“谁允许你到这里来搬货的,人事部的那帮废物,真是什么人都敢录用......”

“放下货物,滚出我的码头!”

抬起手中的拐杖。

眼前的工头压根没有任何犹豫,狠狠地砸在了少年的肩膀上。

啪的一声~~

原本就早已精疲力尽。

冷不防地受了这一棍,近堂凛太郎踉跄着身躯,一个不慎狠狠向前栽了下去。

冰冷的积雪糊了一身,沉重的货物全都顺势压在了瘦弱的身躯之上。

痛苦地抬起头颅。

近堂凛太郎吐出了满嘴的冰雪,大口喘息之余已经没有余力再次起身。

“小臭虫,我警告你!”

居高临下地俯瞰着雪地中的少年。

工头恶狠狠地瞪大双眼,沉声喝道:“下次再让我看到你来码头,我就让人打断你的狗腿!”

话罢。

张嘴就朝着少年通红的脸庞上啐了口浓痰,趾高气扬的工头不再废话,转身作势就要离去。

“站住......”

右脚突然被一双小手抱住。

猛地一愣。

工头的耳畔边,骤然响起了轻微的低吼声。

“工钱,还没给我结算......你哪儿也不许去!”

脸庞上生满了冻疮。

近堂凛太郎目光犀利,双手紧紧挽住了工头的黑色皮靴,表情凶狠之余,充满了不甘和倔强。

“浑蛋,松开你的爪子!”

眼见于此。

工头当场怒不可支。

虽说他算不上是什么权贵,但凭借着手中的权力,在这座码头上也绝对算是一号人物。

平时不要说是有身体上的接触了,这里的工人有一个算一个,根本就不敢正眼注视他。

“莫名其妙的杂种,简直是找死!”

抡起手中的拐杖。

工头劈头盖脸地朝着少年招呼过去,疯狂的抽打如同雨点般落在了近堂凛太郎的头颅上。

饶是如此。

他依旧紧抱着工头的脚踝,哪怕是头破血流,也一点儿不肯让步。

“松开,听到没有,你这个阴沟里肮脏的臭虫,赶紧给我松开!”

突如其来的喧嚣声,瞬间引来了四周工人们的注意。

可众人只不过是远远地围观而已,哪怕心中有所不平,也没人敢真的上前阻止工头的恶行。

“王八蛋......松,松开啊......”

直到工头浑身大汗淋漓。

近堂凛太郎依旧没有松开自己的双手,额头上渗出的血迹已然将雪白的地面染成了红色。

“该死,算我倒霉!”

抬手抹去了额头上的汗水。

工头彻底没了脾气,从怀中掏出了一沓零钞,咬牙切齿地一把扔到了少年的身上。

“就当作是喂狗了,赶紧给老子滚蛋!”

仰头看着半空中落下的零钞。

近堂凛太郎咧嘴一笑,松开双手之后来不及擦去脸上的血迹,连忙收集起了满地的钞票。

“臭虫终究是臭虫,压根就上不了台面!”

紧皱起眉头。

眼前的工头满脸鄙夷,默默摇了摇头。

在他的观念中,像近堂凛太郎这样的人除非是撞大运,否则的话,一生都只能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活得不会有丝毫的尊严和质量。

叭叭~~~

突然间,一道尖锐的鸣笛声在码头上响起。

眼前的工头正想要发飙,回头却看到了一辆漆黑的加长商务车正停靠在不远处。

连忙换上了一副谄媚的笑脸。

甩手一把扔掉了手中沾满血迹的拐杖,工头弯下肥硕的身躯,搓起双手就跑向了豪华的磁悬浮车。

车门缓缓打开。

一个貌似五十来岁的中年男人从中走出。

黑色的风衣搭配高耸的礼帽,两撇略微花白的胡须,从嘴唇处均匀地朝左右两侧耷拉下去。

看起来,显得很是有些高傲。

众目睽睽之下。

曾经不可一世的工头,秒变成了卑躬屈膝的舔狗。

朝着中年人一阵点头哈腰不说,更是主动险些要为对方擦拭皮鞋。

“这谁啊,连工头都这么恭敬?”

“谁知道呢,看那车就不便宜,肯定是一个了不起的大人物。”

“管他是谁,和咱们有啥关系?!”

“哥几个该搬货还是得搬货,要不老婆孩子明天就要饿肚子了......”

一众看热闹的工人议论纷纷,早已没人理会在雪地中清点零钞的少年。

至于近堂凛太郎这边,更是根本就懒得理会这些变故。

仔细地将最后一枚硬币从积雪中拾起,满脸欣慰地揣入了兜里。

黑色磁悬浮车前。

中年男人和工头交谈了几句,随后便头也不回地返回了车厢,径直朝着码头的办公区驶去。

热情的招手示意,目送着对方远远离去。

工头长叹一口气,随即马不停蹄地转身回到了近堂凛太郎的身前。

“怎么还趴着呢,快起来!”

微微一笑。

与刚才盛气凌人的态度完全是判若两人。

亲自弯腰一把将少年扶起,工头轻声道:“先和我去医务室包扎一下伤口,再去我的房间里洗个澡,换上一件干净整洁的衣服。”

顿了顿。

工头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补充道:“对了,听说你的监护人是你的叔父,赶紧也请他一道过来!”

一帮工人彻底懵逼,面面相觑之余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

“臭小子,你这回真走大运了......”

哪里还有半点儿的嫌弃。

亲自为近堂凛太郎擦去了额头上残留的血迹,工头抬手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开口道:“『中山集团』的大管家,对你十分感兴趣,说是要和你单独的聊一聊。”

此话一出。

现场顿时炸开了锅,猛地一片哗然。

『中山集团』——

这可是日不落帝国权势最大的势力,从大灾变元年开始算起,整整五百多年未曾势衰,反而几乎掌握了整个末世废土时代最先进的生物科技专利。

如此的庞然大物。

即便是其中一个小小的部门经理,都不是眼前工头敢得罪的存在。

更何况,是传说中专门伺候董事长的大管家?!

“天呐,为什么不是我?!”

“这运气也太好了吧,搭上了『中山集团』这艘大船,估计随随便便就能飞黄腾达了吧!?”

“凛太郎,要是发达了的话,可千万别忘了老子,老子平时对你可不薄啊!”

“去你的,刚才他在挨打的时候,怎么没见到你上去帮忙啊?!”

“就是,少在这儿攀亲戚!”

“唉,不过是聊聊天而已,指不定过一会儿还是被打回原形,你们就别在这儿瞎激动了......”

人性的丑陋,在这一刻表现地淋漓尽致。

有人极力巴结,自然就有人冷嘲热讽,更多的人则是暗自羡慕妒忌恨。

懵懂的少年愣在当场。

近堂凛太郎的手中还紧攥着一大把零钞,他的大脑内一片空白,哪里还有功夫去听这些人的闲言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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