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骨?”
苍鸿真人一时有些恍惚,当年的他只是个懵懂无知的孩童,只记得丘山悬师说过,为防苅族尸体再次异变,必须焚烧干净。
当时点火时,还特意在尸身上淋了汽油,唰地一下,焰头窜得老高了。
只是火势虽大,丘山的脸色却很难看。
当时他说的话,苍鸿还记得,直到接触悬门秘闻以后,方才明白其中意味。
“三十多年前一念之差,铸成大错,今日总算是了结了!”
苍鸿将丘山的原话复述,有些惶恐的悄悄暼了司藤一眼。
继续说道:“即便淋了汽油,再加上悬门真火符也未能把您的尸骨损毁,烧到最后,所有木料都变成了白灰,洋洋洒洒,唯有您的尸骨完好,甚至还传出了您的声音——我会回来的!……”
司藤面色平静,毫无表情变化,好似是在听着别人的故事。
苍鸿神色有些茫然,继续说道:“当时丘山悬师见到您的尸骨无法烧毁,就决定把您带到苍城山施法镇压。然而就在我们从申城赶向苍城山的时候,却正好遇到了空难!大家不得不四散躲避,然而,待到我们再汇合的时候,您的尸骨已经消失不见了!”
司藤细眉微微颦起,沉声问道:“之后你们就没有再找过……我的尸骨?”
苍鸿苦笑道:“当然有找。只是,当时的局势太过混乱,找了许久都没有线索,师父和黄玉悬师就慢慢放弃了寻找。只有丘山悬师,生前一直往返申城,想要找到您。”
“罢了,就这样吧。”
司藤转回身子,轻轻的摇了摇头,有些兴致索然。
说道:“鉴于你们曾经联合赤伞害我,这藤杀,短时间里我是决计不会为你们解除了!不过,如果你们悬门不再来招惹我,那我以后也不会激发它的!而且,若是你们能帮我找到我的尸骨的话,那我肯定会第一时间帮你们解除藤杀!”
闻听此言,众人不禁面露喜色,赔笑道:“司藤小姐放心,我们这次一定努力帮您找到。”
心里却是暗道:“鬼才会帮你找呢!人家还要上班呢!反正以后我又不会再找你麻烦,那藤杀又不会发作,那岂不是和没有一样!”
经过昨天赤伞之事,以及司藤此时的恩威并重,悬门众人已经不敢再打司藤的主意了。
“嗯,你们可以回去了!”
看着悬师众人那满是庆幸的表情,司藤示意王歌送客。
众人离去之后,司藤的精神也有些恍惚,扶着楼梯扶手吃力的走上二楼,脚下却突然一空,整个人朝前倒去。
所幸王歌早就关注着此事(笑),此事便及时发现,在司藤倒下的同时,瞬间闪了过去,险之又险的将她一把拉起,又拦腰把她抱在了怀里。
再次感受到王歌的温暖怀抱,司藤内心羞涩的同时,又悄然多了些甜蜜。
“你没事吧?怎么会忽然恍惚,差点摔倒了?”
王歌把她抱到了躺椅之上,咿咿呀呀的摇椅声随着她的坐下,忽然变得沉默下来。
离开了王歌的温暖怀抱,司藤突然觉得有些冷,不由得缩了缩身子,满脸疲倦地说道:“到底不是同种同族,沈银灯的力量跟我不太相合,又太过强大,我需要一两天的时间慢慢适应。”
王歌见状,便从房中取出一只毯子帮她盖上,小心掖好边角,低头与她对视:“一两天的时间,够吗?”
看着王歌关切的眼神,司藤有些害羞地躲开了视线,侧头看向远处的群山。
片刻后,幽幽地说道:“倘若是全盛时期的我,自然只要一两天就能炼化赤伞妖力。现在的话,也许十天、也许半个月、也许一两年也说不定。”
赤伞三百多年的妖力,的确太过浑厚,司藤现在的情况就相当于是“吃撑”了,又一时消化不良。
在这段时间里,傲娇的“女王藤”,暂时就成了娇弱的“林妹妹”!
可喜可贺!
开心,开心!
王歌心中的小恶魔,此时占据了绝对上风,把正义的小天使踩在了脚下蹂躏!
“不着急,慢慢来。如今悬门七洞尽入你的掌控,又有我在你身边,已是无忧矣!”
看着王歌真诚而又深情的眼睛,司藤心中温暖而又甜蜜,轻咬着嘴唇,下定了决心。
“其实……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
“什么事?”
“我……我并不是真正的司藤。或者说,并不是完整的司藤。我……只是她的半身而已。……那一年……本是被我的真身吓走的邵琰宽,突然又出现了我的面前……”
王歌虽然早就知道了她的故事,但此时依旧很认真的听着,听着她说自己不相信邵琰宽,没有接受他的求婚。
听着她说,她自己的内心里,却又有一个相反的想法想要接受求婚。两种想法争斗不休的时候,她竟然分出了一个分体!
藤蔓的特性起了作用,分裂之后的两人,依旧可以存活,只是力量减半了而已。
之后,在一九三九年的时候,那个分体还偷袭杀死了她。
现在,她想要找的,就是那个分体的尸骨,想要“融合”她,重新成为曾经的完整司藤!
“哦。”
“诶?你不惊讶吗?”
看着面色平静的王歌,司藤有些惊讶,更多的还是疑惑。
“为什么要惊讶?这有什么关系吗?”
王歌笑了笑,柔声道:“我喜欢的是你,也只是你而已,并不是那个完整的司藤!你虽是半身,但在我眼里,却已经是一个完整而独立的生命了!”
白英比司藤多了七年阴暗的记忆,已经变得疯狂了!
真要合体了,不管谁胜谁败,司藤恐怕都不再是那个心地善良又傲娇的“人间富贵花”了!
“原来如此。”
司藤怔怔地看着王歌,心中甜蜜的同时,却也是豁然开朗,释然一笑道:“我就是我,是完全独立自主的——半妖司藤!”
“嗯,也是我最喜欢的司藤!”
“听你的意思,是……不希望我与她‘融合’吗?”
“嗯。我怕你与她的记忆、人格相融之后,就……就不喜欢我了!”
“……傻瓜!”
司藤甜笑着白了王歌一眼,眼波如水,满是柔情。
对于自己一直期望的“融合”之事,也不禁开始心生犹豫。
“那你一定要对我负责啊!”
“诶?”
“因为我是喜欢上你之后,才变成傻瓜的!”
“油嘴滑舌!”
司藤笑骂了一句,笑靥如花,灿烂绽放。
随即,她便在无意间,问出了这世上所有女人都会问的问题:“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啊?”
绝大多数女人,在刚开始恋爱的时候,偶尔会有些不自信,不知道自己的长处在哪里了,所以经常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男人若是不重视,一个回答不好,那轻则惹得女方不开心,重则感情凭生波折、再起变化!
如果实在不会甜言蜜语,那就实话实说,挑出她的优点和长处来夸赞。
比如温柔可爱,善解人意,长的漂亮,心好,有上进心,阳光……这些类似的褒义词都可以。
王歌作为一个纵横花丛的老司机,已经不是第一次回答这种问题了。
对于不同类型的女人,王歌已经可以使用与之相应类型的语言,来回答她们了。
在司藤身上,有着浓厚的文青气质,那就可以使用“文青”的语言来回答(取悦)她。
“其实,我也不清楚我喜欢你什么。本来,我以为我喜欢你的美丽、温柔、善解人意。但我后来又发现,即便你没有这些,我还是会一样的喜欢你!”
“有时候,我也想搞清楚我到底喜欢你什么。这样的话,我就可以去控制自己,少喜欢你一点了。不至于让你时时刻刻都在我脑袋里面晃悠,让我看不到别人,也不想看到别人。”
“现在,看着你的眼睛,我想我有些明白了。喜欢,是一种感觉,无关乎理性,它没有明显的理由,而是来自于意识的深处。”
“如果你也喜欢我,那你自己也能体会这种感觉的!”
王歌抓起司藤的白嫩小手,放到了自己的脸上,好似要让她感受到自己的温暖与情意。
这脉脉深情的文青之语,此时仿佛也已经触动了司藤的柔软内心。
她的脸上,已经悄然泛起了美丽的红晕,眼中的欢喜与甜蜜,也好似就要溢出来了。
脉脉传情的两人,在这暧昧的氛围中,越来越靠近了。
终于,在司藤羞涩地闭上眼睛时,王歌吻住了她!
四唇相接,司藤的身子不由得一僵,但随即,便渐渐在王歌的温柔情意中融化了……
然而,好景不长!
司藤心中愈发激荡之时,越来越难以控制体内的赤伞之力。
她本人,也好似有些被赤伞的深厚妖力和嗜血本性影响到了!
猛然间睁开了双眼,本是清幽的光芒此时已被红光完全覆盖,一种嗜血的冲动涌上心头。
腥红的眼睛中闪过一丝挣扎,但瞬间又再次被嗜血替代,直接就咬住了王歌的嘴唇,汲取着……
司藤眼中的红光越来越盛,彻底失控的赤伞之力将两人罩入其中。
王歌眉头一皱,感受着嘴唇时不时传来的丝丝刺痛,开始催动法力,帮助司藤平息沸腾的妖力。
恍惚间,王歌感觉到四周的光影在不断地拉伸变换,犹如时光逆转般,最后来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偏远山村。
四周的一切,都好似蒙上了一层灰暗的滤镜,让人看不真切。
只有远处田埂上走来的一个小小身影,为这片灰暗世界添加了一抹洁净和光亮。
看着穿着白色衣裙,犹如林间精灵一般的小女孩,王歌瞬间认出了她的身份。
正是幼年时期的司藤!
与小司藤一同走来的,还有一个留有胡须的中年悬师。
衣着带着那个年代特有的暗色调,整个人看起来有种莫名的阴郁,只不过他的阴郁只有在看向司藤的时候才会流露出来。
他,就是丘山!
两人从王歌面前走过,就好似没有看到他一样。
王歌知道,自己现在正在观看的,正是司藤童年时的记忆!
此时司藤妖力沸腾,竟然无意间将自己的记忆对王歌开放了!
王歌虽然已经知道司藤的大概身世,此时也可以直接驱散赤伞的妖力,但他却并没有那么做。
因为,电视剧毕竟时间有限,里面所表现的,也只是司藤记忆的一些代表性画面而已。
中间的大多数记忆,是没有表现出来的。
而现在的王歌,想要看到更多!
“先生,饿了吧?来,吃点东西。”
这时,院子里走出一个衣着朴素的老妇人,为避雨的丘山和司藤递来了炊饼,和气道,“你看这下雨天的,要不然进屋里歇歇脚吧。”
丘山脸上露出些许微笑,语气和缓,摇头道:“多谢好意,不必了。”
而一旁的小司藤,则满是好奇地扒着篱笆往屋里张望,小可爱的模样全然没有后世“人间富贵花”的女王范儿。
老妇人回到屋里,将剩余的炊饼分给自己的儿女和小孙子,一家人其乐融融,满是欢声笑语。
“嘻嘻……”
小司藤有些羡慕的看着这一切,好似被他们的欢乐感染了,开始学着那个小朋友咧开了嘴角,对丘山笑了起来。
“什么东西!不是人,还要学人笑!”
丘山一把推开司藤,阴郁的目光中带着某种迁怒的恨意,厌恶道:“你就是一个人憎鬼厌的怪物!”
虽是第二次见到这副情景,但王歌却依旧难以自制地生出了怜惜之情。
以一个旁观者的目光,王歌看得出来,小司藤是想用笑容讨好丘山,想让他也变得和屋里的人一样,开开心心的。
可丘山,却以一种迁怒的心态,彻底否定了小司藤的一切!
随后,丘山一把夹起小司藤,如同夹着一件工具一般,离开了这里。
小司藤一脸迷茫的看向木屋的方向,看着屋子里欢笑不已的一家人,灵动的眼神逐渐暗淡了下来。
光影流转间,王歌看着小司藤慢慢长大,被丘山时常打骂,被关在逼仄破旧的老屋里,被铁链锁住四肢和脖颈!
只能在下雨的时候,从屋顶破损的瓦片下,接到一些雨水饮用!
王歌心疼的同时,对丘山的怒火也是愈发旺盛起来,恨不得也让他尝尝惊雷的滋味!
之后,便是司藤帮着丘山斩杀苅族,助他扬名立万的经历。
以及,她与丘山决裂后,孤零零一个人生存……
最后,更是惨被白英偷袭而死……
纵观司藤前半生,不是正在悲伤,就是通往悲伤的路上!
……
许久之后,唇分,司藤的意识也清醒了过来。
好似觉察到自己的记忆已经被王歌所看到,她的心中五味杂陈,有些自卑,有些羞耻,有些紧张,但更多的,却还是化不开的忧伤。
“王歌,你……没事吧,还疼不疼?”
轻抚着王歌流血的嘴唇,司藤心里又多了些歉意。
“如果司藤小姐能再吻我一次的话,那我就……唔……”
王歌的话还未说完,司藤便心有灵犀,明白了他的意思,顿时似喜似嗔地白了他一眼,再次吻住了他……
刹那间,小楼四周的植物们,尽皆开出了花朵!
好似是在为它们的女王献上礼赞!
……
爱若长江水,
情如大漠沙。
胶漆融一体,
蜜意汇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