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铁恍惚着,它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到底身在何方。虞国?范国?那是什么?它从未听说。
在识海深处,两个光团被从外界冲突而入的强大神识牢牢地固定在了虚无之中。那是它最大的杀器和依仗——那是距虚和蹶兽的神念。
古灵精怪,精类由寻常生灵而化,又不如怪类那般特异,往往神魂欠缺,是整个四大类中缺点最为明显且致命的存在。
谁又能想到一个普普通通的马精体内竟然会诞生三道神魂呢?它们三位一体,若是有敌人擅自闯入,自以为能靠神识将其拿捏的话,就注定要吃瘪了。
马铁本来都最好盘算了——不是要我服从吗?好啊!我先和他假装激战不敌,任他刻下神识烙印,待到取得其信任后,便一举以神魂反噬,自由指日可待!
可谁又能料到这男青年竟能有这种强度的神魂?!这是他一个还没筑基的猴子应该有的强度吗!这不可能!
当然不可能了,除非马铁此刻要面对的是三台“不那么高配置”的电脑。
无数幻化而出的手臂将距虚和蹶兽两道较弱的神魂当场封禁起来,只需张禄一个念头,就能够将之绞杀。
这位马精,你也不希望和自己共生的生灵出什么事儿吧?
一股巨力袭来,顿时便将它投入到了一幅此生从未见过的画境之中。zuqi.org 葡萄小说网
马铁要说句实在话,这幻境,粗糙且简陋。像是水墨随意泼展而成的涂鸦之作。
如果这人想要靠这种幻境将它困死在里面……除非是无聊而死。
一场场大大小小的战役和摩擦转瞬即逝。如果此刻能过面对着那个男人,它定要大喊出声,嘲讽他!这是什么东西!也妄想要让它沉沦进去!
但它的热血却的的确确在沸腾着、在翻滚着。身体是诚实的,不容辩驳。眼见着那一次又一次的行军和冲锋,它恨不得联同自己身上的骑士都一道砸如敌阵之中,将那些嘈杂的喽啰们碾作尘泥。
你们这群愚蠢的猴子!还有这些顶着和自己一样皮囊却不开窍的同类!都闪开,让本大爷来教你们什么是冲锋陷阵!
它生来就是干这个的!它生而如此!它的归宿就应该在这里!
马铁后悔了,它为何要弑主——不不不,正因为如此,它才要弑主!
它是战马!它的一生应该在沙场上度过!它的四蹄之下理应浸透鲜血!哪怕是死后,它的皮革也该裹着骑士的尸身!
而不是在一片水草丰美的笼子里碌碌无为地吃草喝水、娶妻生子来度过一生。它是马没错,但注定嗜血!
而在外界,所有人都注视着这一幕。宾客们纷纷对纪氏肃然起敬——不愧是有着悠久历史的豪族,连一介仆役都拥有这等神魂类的功法。
纪氏本家的几人则满意点头,这小子确有天赋。水灵根又兼溪叟传承,本就善于神魂和幻境之流,没想到这区区一个丘八倒是粗中有细,竟能够从中有所感悟。
虽然只是碾压一头本就不长于神魂的马妖,但也值得夸奖了。
纪染和竹言则知道的更多一些,张禄身怀某种异兽,能过增幅修士神魂和思维,在此之中必然起到了关键的作用。
有这一番演示,日后当要好好琢磨一番那“缄默”的具体用法……
所有人都觉得自己知道了真相。此刻看向那匹白马的眼神无疑又多了几分垂怜。
它在地上抽搐着、打着滚、口吐白沫,就像是韩相当初一样,神骏英武、富有影响力和魅力、以为自己有能力控制局面,却……
真是可怜的牲畜,居然还妄想反抗……它就这样成了那只被宰杀后给猴儿看的鸡。
而张禄则依然注视着马铁的肉身。里面的具体交给缄默来运算推演即可,在他的手按在马铁身上的时候拂过了鼻腔,极骸也悄无声息地潜入进去。
张禄不是神经科的临床医生,但缄默和极骸互相配合,却可以在短时间内简单地进行情绪的挑拨。
知识就是力量,这不仅仅限于把那本有八个铁包角和合金封面的三万页百科全书甩在对手的脸上。
知识本身就足以掌控一切,不管是从语数英、政史地还是理化生的角度上。
当然了,前提是你需要有一整套完善且行之有效的设备仪器。
不过这些不是重点。
张禄真正感兴趣的是马铁体内那同时存在的三道神魂:白马、骡子、还有……耗子?
缄默只是个局域网,在东黎洲眼界还很窄的张禄并不认得这些都是什么。但没有关系——马铁本尊的神识进了幻境,这不是还有两个嘛?
不断殴打,直到它们把知道的不知道的都吐出来为止!
神魂,是脆弱且敏感的。尤其是对于距虚和蹶兽两个连肉体都要靠者马铁激发血脉才能幻化的小东西而言更是如此。
张禄并不是非要从它们口中掏出什么情报来,但它们却不能赌一个门外汉顺便打两下它们的神魂放弃之后,它们还能完好无损的概率。
“我说、我说!”尖细的传音经过缄默的过滤后才传回张禄的脑海之中。蹶兽最后维持尊严的小小把戏也被无形破解开来。沮丧地将所知道的一切都和盘托出。
马铁本质上就是个有一点点蛩蛩微薄血脉的普通战马,但它们俩,则是从古代便一直苟活至今的异兽残魂。
当然了,也不必期望它们能有什么惊天动地的秘密——有肉身族群还在的时候都把天赋点在逃跑和觅食上的三个品种,现在不太能跑的俩只剩下了魂魄、最能跑的那个一代代只能杂交——还能期待它们些什么呢?
“异兽混成你们仨这个样子还真是够可以的了。”张禄忍不住吐槽,他可真是长见识了。
商羊鸟那个多少还有些晚霞夕照般的美感,听竹言说曾经也是有着庞大的种群分布的。
至于这仨……如果说东黎洲的一切也遵从前世的那种自然规律的话,恐怕是哪个时代空置生态位太多而即兴演出的业余之作吧。
活着比他前世研究所里的实验体还折磨,真是难为它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