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府大人,你不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吗?怎么没算到今天会下雨啊?”步筝不禁埋怨道。
这是林尚辰出任雷州知府的第三天,明明是步筝厌倦了这几天来与这些地方官员打交道,各种微笑奉承,非要拉着他上山游玩,还美其名曰说是体察当地民情,这不体察到深山老林里来了,还迷了路。
好巧不巧,还下起了大雨,他俩也只能先躲在一个山洞里,里面能不能出来个什么东西还另说。
“我又不是神仙,你那么有能耐你怎么不能带着冲出去?”林尚辰也在旁边不停地抱怨着,可还是不忘任劳任怨,蹲在那里生火。
“如果我们来到这儿第三天就挂了,皇上死不得将这座城给翻了天。”步筝托着腮可怜兮兮地看着他说道。
“你瞧你说的什么话?他们见我们还没回去肯定会过来找的,还用担忧这个?”林尚辰轻轻敲了一下步筝的脑袋安慰道。
见他的火也升得差不多了,步筝挪了挪前去,挽着他的手,靠在他的肩膀上说“我以前就来过这里,可是我又出去了,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会带你出去的。”
“你穿得这么显眼,一有个什么樵夫猎人经过,第一个看到的就是你,还怕会出不去?”林尚辰躲闪着嫌弃道。
今日步筝穿的依然还是她最爱的红装,可却不似以前的那般烦琐累赘,她这款是由便装改过来的,方便利落。
“那前提得有人来啊,我们总不能坐以待毙吧。”步筝委屈道。
“对哦,你这身衣服未必只能吸引到人,万一野兽被吸引来怎么办?”林尚辰趴下步在耳边轻声吓唬道。
“谁让你家夫人穿红衣服好看呢?舍不得换下来而已。”步筝叹了口气无奈道。
“确实好看,以前也肯定又跟你说过你穿红衣服好看吧。”林尚辰也点头赞同。
“第一个说我穿红衣服好看的是步允,我们成亲那天他说的,在步家也只有他见过我穿嫁衣的样子,可他自己却没穿上。”步筝紧挽着的手忽然松了松,似乎又想起了以前同步允的点点滴滴。
她阿娘死得早,阿爹又常年在外征战,步筝从六岁起就跟步允跟金洲三个人在步家相依为命。
可是金洲年纪太小还不方便露面,每次都是步允在家里在外照顾着比自己才小两岁的步筝。
他每天都把小筝带到学堂上,可小步筝体质特殊,只要夫子一讲话,她就立马倒下睡觉,后来夫子发怒,不准让她再进学堂一步,小步允无奈只能陪着小步筝过着没有大人的生活。
后来金洲离开了,步允也出征了,她独自在家熬过了最痛苦的一年,本以为李靖友会是支持她的一道光,没想到所有的压力都是因他而起。
等她再次见到自己的哥哥,他已经是临危受命的大元帅了,不再是满眼都是自己的亲哥哥,有时还会嫌弃自己碍事。
没有他自己也不会活到现在,没有他自己也不会跟林尚辰成亲,父亲不在,长兄如父,可父亲在,长兄也还在,自己却是这个次兄带大的。
他的信中有这么一段“你是我从小带大的,所以你也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任何人都比拟不了,以前有我在,林尚辰那小子欺负不了你,现在没有我,如果他再欺负你你也不用忍着他,你是我的亲妹妹,我舍不得打你别人更没有资格,你不必在意世人的看法,你开心快乐比什么都重要。”
步允死后步筝成日里抑郁寡欢借酒消愁,她甚至在出京的前一天夜里,跑到禾霖山上,三步一叩首一步一步地跪到了山顶上,她瘫在地面上,看着东方渐渐升起太阳,直到阳光照射在她的脸上才让她有了一丝的温暖。
她闭上双眼,真的好累,一身孝衣也被血渍染得斑斑驳驳,披头散发活像是即将被砍头的死刑犯。
等她重新下了山,换上了步允最喜欢看她穿的红裙子,头戴斗笠悄悄出了京。
“上有父亲长兄,他童年本可以恣意潇洒,小时候为了我而坚强,我长大后他就成了护国将军,他这二十年来从未有一天是为了自己活着,我一直都觉得我是替他活着,一直带他去看他以前没看过的东西。”步筝抽咽着,说完便趴在林尚辰怀里哭出了声,她以前也只会在步允面前这样,就算过去了这么多年,只要一提起步允,她还是会忍不住泪如雨下,他的死她一辈子都走不出去。
林尚辰也是今日才知道的这些事,将她拥入怀中,轻轻安抚着她的后背说“你不用替任何人活着,他选择了用他的命换你的命,就是想让原来的你自己活下去,而不是让你的躯壳装着另一个人的灵魂活下去,否则他死的意义又是什么?”
“我知道我是你十八岁时才出现的人物,我是我,无法代替过去在你生命里的任何一个人,你是你,你也无法代替步允过着他的生活,你好好过着你自己的生活就好。”林尚辰又接着安慰道。
“尚辰…”步筝呢喃道。
“嗯?”林尚辰低头看着怀里的她。
“雨停了。”步筝也抬起头看着林尚辰清澈明亮的双眸。
林尚辰被盯得有点不好意思,笑着说“你想回去了是吗?”
“嗯。”步筝点点头。
周围浓浓的泥土的芳香随风拂面而来,他们走在崎岖的山路上,虽然雨停了,但是树叶上驻留的水滴流下来时总能精准滴落在步筝头上。
林尚辰无奈,只能特地去拾一片蕉叶,倾斜着挡在过步筝那边去,步筝也搂过他的手,望向他的眼睛,轻飘飘地说了一句“我爱你,我希望能够跟你永永远远在一起,跟那盏孔明灯上的愿望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