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那个新生魔神的身上,有着令神明都恐惧的气息,越是强大的魔神越能感受到,即使没有感受到什么实质性的恶意,摩拉克斯也不会大意忽略他。那股气息里带着些许难以触碰的气味,犹如野兽尖锐的爪牙……提瓦特的天空美丽得有些虚假,甚至日夜轮转都带着一种生硬的机械感。又过了几天,宴道看着身边已经腐烂的果子叹了口气,他感受不到饥饿。白袍被他脱了下来,那件衣服应该不是什么普通的东西,总能在黑暗中散发着莹莹白光。将腐烂的果子埋进土里,转身到附近的河流里洗手。宴道蹲下身,水中映出他面无表情的脸,消极颓废的气质不怎么讨喜,努力挤出一丝笑容也看起来十分敷衍。向着水面刚伸出双手,巨大的轰鸣声犹如巨浪在这片土地上荡漾开来,掀起一阵阵的尘土,巨大的声浪宛如滔天巨浪,夺走生物的听觉。河道里的水波荡开了一片又一片,宛如绽放一刹的莲花。宴道捂着耳朵,接受了自己短暂耳鸣的事实,眯起眼睛看向了远处,其实他并不能看清楚制造出这响动的家伙是谁,但是那耀眼的金光还是让宴道猜出了是谁。等宴道的耳朵恢复好,远处的战斗也结束了,宴道站起身,双手依旧捂着耳朵,往发生争斗的地方走去。魔神的争斗不是凡人能承受得了的,宴道看着附近越来越多的破碎山石和凹凸的土地大概想明白这里为什么没有人类活动了。不知道走了多久,魔神摩拉克斯的身影逐渐呈现在了宴道的眼前,他手中的岩枪上满是鲜血,就连那精致的衣摆上也沾上了星星点点的血渍。他的面前是一具被拦腰斩断的非人身体,即使身体被斩断,那身体的主人仍旧在嘶吼着,怒斥着,血腥味和令人烦躁的声音消磨着新生魔神的耐心,摩拉克斯举起了岩枪给了他最后一击。魔兽死亡时冲击让在远处宴道晃了晃神,等他回过神是却看到了那双珀金色的冷瞳望向了自己的方向。新生魔神的头衔让其他魔神产生了摩拉克斯这家伙软弱可欺的错觉,而只有从摩拉克斯的手上活下来的魔神才会知道,这位魔神碣石般冰冷的面容之上从来未曾浮现过任何波澜。宴道与他对视,与摩拉克斯冰冷的神性不同,他的眼睛里是无欲无求的悲寂,那种与生俱来的阴郁和消极让他永远无法欢笑起来。“你也要与我一战吗?”神站在远处,毫无波澜的声音传了过来。在那双珀金色的眼瞳之下,宴道仿佛看到了自己即将逝去的生命,但是摩拉克斯并没有朝着自己举起岩枪,而是走了过来。那个死去魔兽的残骸和血液在摩拉克斯权能之下渐渐化成了灰烬,就连飘荡着的那缕血腥味也化作了远处清风送来的草木气息。多么可怕,那死去的东西宛若从未存在,即使知道眼前这个人是日后那位温润知礼的客卿钟离,宴道的内心也忍不住产生些许恍惚,即使迟钝的身体和内心没有感受到恐惧却也不由得手脚冰凉。宴道站在石阶下,摩拉克斯站在他身前的石阶之上,明显要比他高一截。“不管你是什么,不可伤害无辜的人类。”摩拉克斯说完这句话便要像之前一样转身离开,但是却被宴道抓住了衣襟。“我是什么?”感受着喉咙里的干涩,宴道的表情有些古怪。记忆里日夜颠倒带来的黑眼圈还在他脸上带着,衣服、物品、记忆,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他几日前他还待在人类高度文明的城市里,而现在他却感受到不到饥饿和恐惧,这样的他还是一个人类吗?金瞳之中菱形隐现,摩拉克斯没有说话只是撑着下巴缄默。“体内有魔神的力量,属于人类的部分正在慢慢逸散,你正在一点点变成魔神……”摩拉克斯垂眸看着宴道,表情淡然,眼中同样什么都没有。“或者说,你正在诞生,从原本属于人类的躯体里。”宴道与眼前的魔神面对面站着,心中霎时间不知道作何滋味,如果可以他想作为一个人类平平淡淡地活一百年然后死去,不管是在哪里,宴道并不喜欢责任和麻烦。“刚刚看到那一幕,你不惧怕?”摩拉克斯微微俯身,冰冷奇异的视线注视着他面上的表情。宴道抬眼看着摩拉克斯,他丹霞色的发尾浮动在空中。“并不。”“弱小的人类本能地惧怕鲜血和死亡,你正在丧失本能。”第3章 “弱小的人类本能地惧怕鲜血和死亡,你正在丧失本能。”说完这句话摩拉克斯便离开了,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宴道都没有再见到过摩拉克斯,只是远处的海面上时不时会传来海兽的嚎叫,然后是一场漫长的暴雨。宴道蹲在一处地势较高的洞穴,从洞口甚至能看到远处波涛汹涌的海面,外面的雨大概一时半会不会停歇了。刚在洞穴里将火生起,宴道拿出自己的手机,电量一直维持在百分之九十八,虽然之前只能看个时间之类的,但是自从第二次遇到摩拉克斯之后,锁屏就可以滑开了。原本的那些软件大半都消失不见了,留下来的除了原本手机自带的工具之外就只有两个看起来有些奇怪的软件了,【提瓦特管家】和【技能树】。技能树现在打不开,但是提瓦特管家却能打开。打开之后,里面大部分功能都是灰色的,一眼望去有很多眼熟的地方。唯一让宴道在意的是首页的那张灰色的pv宣传海报。【迫近的客星】页面上是自己熟悉的钟离和达达利亚,只可惜这精美的海报却也是灰色,仿佛在等待着开启,同时等待着开启的还有论坛和攻略板块。宴道关上手机,一时间思绪万千,看样子他是真的穿到了游戏里,而他的手机也许就是他知晓这个世界背后之外的唯一途径了。洞穴内部的火焰并不明亮,甚至浮现着一股苍白,像是生了病一样。洞穴外面的雨声要比宴道的心绪还要杂乱,其中掺杂着的悲鸣吸引到了洞穴内宴道的注意。风雨之中,天空失去了明亮的色彩,弥漫着一股昏暗的死气。雨幕之中一群人正在躲避着从海中拍打上岸的巨浪,甚至有不少人被袭来的海浪卷到了幽暗的深海里。水中翻涌着什么,像是苍蓝色的白纱浮在水面上一样,他在水中舞动着,然后一阵阵的浪潮再次袭来。宴道心口闷得难受,他接受的教育让他无法看着人类在自己眼前这般死去,他所讨厌的责任和麻烦归根结底都是他对自己无能的讨厌……那群人似乎无法离开海边,宴道迅速冲进雨幕中,原本的嘶吼悲鸣在靠近时却好像变成了充满着诱惑性的歌谣,仿佛在诱惑着岸边的人们与这歌声一同沉入海中。所以这些人才无法离开海岸,只能沿着海岸逃命,其中不乏被歌声蛊惑的人,想要跃入那深海之中,但是他们其中也有意识坚定的人,拼命地拉扯着身边的人。年纪小的孩子被大人绑在身上,一根绳子上捆着一个个人,但是人类又怎能与这海中的魔兽抗衡,绝望在蔓延,雨水和泪水混杂着死亡的气息铺满了这片海岸。一道道灰白色的身影从远处的山岳上奔来,明明是不甚明亮的颜色,却在这昏暗的空气中带着一丝光。宴道在想自己该怎么去拯救这群人,他没有神之眼,即使知道自己不是人类却也不知道如何使用非人的力量,或许他也会和这群人一起沉入海底也说不定。但是他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当他的脚步迈进海妖的歌声范围内之后,一股白色气息从他的身上涌了出来,就像是被风吹散的云雾,一缕缕萦绕在身前人们的周身。而那极致诱惑的歌声就好像被挡在了一道温和的气息之外,人类灰败的脸上突然出现了一抹希冀。众人转头看向那个走过来的男人,他只是看了众人一眼,然后指向身后山丘上的那处洞穴。“能离开的去那边的洞穴躲着。”雨幕间他的声音削弱,再削弱,但是那道沙哑的声音依旧是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中。宴道的手里只握着一根刚刚跑过来时匆忙折下来的翠竹,三两竹叶缀在上面被这风雨打得摇摇欲坠。眼前的人们苍白着脸,彼此扶持着,其中领头的青年很快就反应过来了,拉着手中的绳子,招呼着身后的人往宴道指的地方跑去,但是他去站在宴道身边,深深地拜了一下。许是岸上的人都离开了,海中的魔兽终于按捺不住了,巨大的身体在海面上翻腾,苍蓝色的鲛纱本是看起来格外圣洁的东西,只是在他的身体露出海面时雨中蔓延着一股甜腻的气味,比那诡异的歌声更具有蛊惑性。雨水不要命地从天上往下灌,宴道握紧手中的半截翠竹,看着翻腾中的海兽。“这里不是你的地盘,想杀人找错地方了吧。”宴道浑身冰凉,他不知道那宛如人鱼和海狮结合体的丑陋东西能否听懂自己的话,他只是知道如果自己不出来那些人绝对就只有死路一条。现在倒好了,死他一个总比死这么多来得划算。海兽好像远离了岸边,身处雨幕间的宴道自是注意不到距离的变化。成功躲到了洞穴中的一行人,观察着身边年幼孩子的情况,洞穴中的火堆还在燃烧着,将源源不断的热度送到他们的周身。“好奇怪……”明明火堆里已经没有柴了。领头的青年看了一眼火堆中泛着苍白的火焰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他转身看向洞穴之外的雨幕。几个男女和孩子趴在洞口看着远处的海岸,即使雨水已经模糊了视线,以他们人类的视线也看不清那海岸的人影,但是那在雨中庞大的白色气团正匍匐在海岸边,向着漆黑的海面扑咬。“是神仙大人啊!”经历了灾难的孩子揪着身旁母亲潮湿的衣服,幼小孩童的眼中充满着星光点点。身边的男人女人崩溃大哭,抱着身边仅存的家人。*宴道看着逃离的海兽撞上暗礁,硬生生被撕下一块皮肉,在海兽逃走之后,海岸附近的雨水也小了很多。岸边躺满了被海浪送上来的鱼虾,宴道看了一眼逃离的海兽,又看了一眼身边活蹦乱跳的鱼虾,果断地脱下外套,打了个结,弯着腰捡海滩上的海鲜。笑话,这可是大自然的馈赠,他这几天不是吃果子就是吃果子,送上门的好东西不要白不要。海鱼受伤了怎么办?脖子右拧,带回去治疗一下。宴道用来的时候带的那根翠竹挑着外套包裹的海鱼,扛在肩上,往山洞走去。走进他时他就看到了趴在洞穴看自己的几个人,宴道开始庆幸自己当时找山洞的时候找了一个十分宽敞的山洞,要不然也容纳不下这二三十号人。他踏入洞穴的那刻,火堆中的火焰又旺了几分。宴道将背在身后外套包裹着海鱼虾蟹扔在众人面前,然后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的他干脆坐到另一边坐下。宴道来到提瓦特的时候穿的是一件灰白色的外套,里面是白色的短袖,外面拢着的那袭白袍被他暂时脱了,外套沾上了海鲜的黏液,甚至被虾蟹锋利的爪牙划破,现在外套看起来是不能穿了。一个年轻人凑到宴道的身前,十分果断地跪在了宴道身前,其他人也看着这边的情况,纷纷跪在地上。宴道站起了身,看着眼前的这些人嘴里泛起了一股苦涩。“都站起来了吧。”“请务必让我们感谢您,如果不是您出手相助,我们这些人一定死在大雨中的。”为首的青年人额头紧紧地贴着地面,其他人也磕着头,大人伸出手把身边不懂事的小孩子的头也按了下去,懂事一点的就学着大人样子朝着宴道的方向磕头。“遇到了便是要出手的,换做其他人也会这么做的。”况且他什么都没做。宴道进最靠近自己的那个青年扶起来,其他人也抬起了头。青年没有说话,只是红着眼眶压着喉咙深处的哽咽。“您是神仙大人吗?”一个消瘦的孩子在母亲的怀里探出头,他的裤腿空空,双颊凹陷,只是那眼中还有些许星光。那位母亲想斥责他,但是视线看向宴道的时候如同那怀中孩童一般露出了希冀,望向宴道的无数双眼睛里充斥着点点微弱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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