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古月坳往事 十

扑通!

刘根宝看着眼前一脸乌黑,头发根根竖立的淘仙,腿一软。

跪下后就邦邦磕起了头。

半盏茶功夫前。

抽着旱烟,躲在门后打量着院子的刘根宝,突然看到地窖里刮起了一个小型龙卷风。

这道风卷速度极快,刚一成型还没等刘根宝反应过来,就瞬间撞破了屋门,托着吓傻了的刘根宝上了天…

活到这把岁数,刘根宝第一次在空中看到了村子全貌。

尤其是村东头那片七零八落的废墟,仿佛是在喻示着自己摔死后的场景。

随即急速的旋转翻腾,让年迈的刘根宝在空中直接吐了出来。

秽物被狂风裹着糊了一头一身的刘根宝,紧接着又体验了一把紧急迫降。

暗叹吾命休矣的刘根宝,被狂风直直吸入了地窖。

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没退去的刘根宝一抬头,就看到了不知是人是鬼的淘仙…

“饶命啊,饶命啊…”

淘仙咧嘴一笑,黑漆漆的脸上露出一弯白色。

“城隍大人饶命!”

刘根宝对于死亡的一切理解和认知,仅限于掌管百姓死后之事的城隍。

在身心巨大的惊恐中,他下意识地喊出了自己唯一知道的神灵之名。

淘仙一听不乐意了。

一弯白色消失,漆黑的脸庞变得更黑了。

“你骂谁呢!”

淘仙义愤填膺,咬牙切齿。

然而耳里充斥着狂风呜咽犹如鬼哭的刘根宝被一声炸响吓破了胆,磕头如捣蒜。

“行了行了,让一个老头给你磕头,你也不怕折寿。”

李清阳没好气地吐槽着。

听在淘仙耳里犹如晴天霹雳。

“我折寿?

我遨游寰宇之时,中央大界还没有人类呢!

这老小子给我磕头折我寿?”

淘仙破防大骂。

瞎子听着,脸上疑惑一闪而过。

李清阳将两人的表情变化收入眼底。

淘仙点到即止,冷哼一声后,运转风相之力汇聚乌云,遮蔽住了地窖上空大部分月光。

隐蔽掉其余人后,只留下一束光辉打在自己身上。

然后才撤去屏蔽刘根宝听觉的风相之力,阴测测地开口道:“刘根宝!”

“速将生前所做种种恶事一一交代,敢有一丝隐瞒,本判要你魂魄受尽煎熬,永不超生!”

瞎子闻言翻了一个白眼。

李清阳则被淘仙的操作震惊了。

不是看不起城隍吗?

怎么还角色扮演上了……

不过猜到淘仙意图的李清阳没有出声吐槽,而是隐于黑暗默默看戏。

果然,被“城隍”一吓之下,刘根宝立刻老老实实交代了起来。

“我害死过几个官差和进村要饭的乞丐…”

“不过不是我故意要杀他们,实在是连着几个灾年,村民都活不下去了!”

“城隍大人,咱们刘家村苦啊,村民都被困在村子走不出去,我们是实在没办法了…

呜呜…”

刘根宝说着居然留下了两行热泪。

李清阳听到这瞪大了双眼。

出不去是什么意思?

“哼!

哭什么哭!

须知因果轮回,都是自作自受!”

淘仙压着嗓音,威严训斥。

“是…”

刘根宝擦了擦眼泪。

“大人,咱们刘家村到底哪里做错了,神灵要惩罚满村子的人困死在村中啊…”

刘根宝自认为见到了掌管城市的正神城隍,赶紧抓住机会问出了心中多年的疑惑。

“被困村中,是何时开始的?”

“回大人,是十年前。”

刘根宝略微觉得这问题有点不对劲,但还是老实回答道。

李清阳微微皱眉。

十年前,也就是刘瘸子离开的那年?

呵呵,看来是狐鬼的手笔。

“那年发生了何事?”

“这……”

“从实招来!”

淘仙运转风相诀,将声音放大后送入刘根宝耳蜗。

听着炸响颅内的威严呵斥,刘根宝被吓得又是一阵磕头。

嗡嗡声震得他头昏脑涨。

“大人饶命!我说!

十年前并没有什么大事发生,要说唯一不寻常的,就是…

就是我的孙子刘庭敬,在那年仿佛撞了邪,不服村里规矩,忤逆一众长辈后逃出了村子。

从那以后,村里所有村民就再也没办法离开村子了。”

刘根宝一直觉得被困村中这事跟刘庭敬逃不开关系,毕竟他一走,其他人就出不去了,这也太巧了。

不过碍于他跟刘庭敬的关系,他一直竭力否认掩盖,他怕村民怪罪到他头上。

如今神灵发问,他终于似答非答地问出了这个疑惑。

“那这孩子的父母何在?”

“回大人,孩子母亲临盆时候难产死了!

而我儿子一时想不开,在那年也舍了家跑了!”

刘根宝说起二十八年前刘世忠的出走,神情一阵恍惚。

“哦?

孩子母亲是难产而死吗?

怎么在善恶薄上却写着是你杀了她?”

淘仙煞有其事地诈了刘根宝一手。

刘根宝一听彻底信了眼前之人神灵的身份,同时也急了…

“大人冤枉啊!

我没杀那女人啊!

就是…就是…”

刘根宝犹豫再三,但最终扛不住神灵威严,选择坦白。

“我就是跟刘婆子说了句,要是不顺利,就…

就保住孩子要紧。”

“不对!

还不老实!”

淘仙一声呵斥,再次诈道。

“分明是你指使稳婆去母留子!”

刘根宝闻言脸色顿时惨白,瘫软在地。

“是…

是我。”

他喃喃道:“不!都是那个贱人的错!”

“是她勾引了我儿子,又不肯跟世忠好好过日子,害得世忠最后吃了牢饭!

是她的错,都是她的错!

勾引了我儿子还不够,整个刘家村都是她的风言风语,这样不检点的女人死有余辜!

城隍大人!

这样的贱人该死啊!

我除了她也是为了咱们整个村子啊!”

“哦?”

淘仙缓缓咧开了大嘴。

“那刘根兴的老婆,你的弟媳,她也是贱人吗?”

李清阳闻言,露出了疑惑的目光。

而刘根宝听到弟媳这个名词时,浑浊的双目中,瞳孔猛地收缩。

“阿芬…”

刘根宝陷入了回忆,喃喃自语着弟媳的小名。

淘仙则步步紧逼追问:“刘芬算贱人吗?”

“阿芬她…她…”

刘根宝身子微微颤抖。

“我们青梅竹马一起长大,要不是她爹看不起我…”

“不对!

她也是贱人!贱人!”

刘根宝话头一转,神情开始扭曲。

“她爹看不起我,我不怪她。

可她不敢忤逆她爹嫁给我,为什么对老二时,她就敢吼着非老二不嫁!

明明我跟她才是青梅竹马!”

刘根宝不甘的声音回荡在漆黑的地窖,听得李清阳一阵阵恶心。

“说一套做一套!

这样的女人都是贱人!

都该死!”

“还有她爹!

我哪里比不过老二了,凭什么他不肯把女儿许给我,却肯许给老二!

我原本以为他是嫌我家穷!

但我跟老二是亲兄弟!老刘头要老二做女婿却不要我!

老刘头就是看不起我!

他该死!”

刘根宝说着露出一抹阴冷笑意。

“既然他这么舍不得女儿,我送阿芬下去陪他有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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