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场雪过后,下了又化。
化了又下。
为了让百兽山营生的村民不至于在冰天雪地里做生意,每个亭的四周又都加上了挡风的木板。
一眼看去,就是一个又一个古屋。
一块木板牢牢的阻隔了大雪纷飞。
到了冬季,游客少了下来,村民们也乐得休息休息,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聊聊天,打打牌。
靖安侯府的小主们,也依旧各忙各的。
卫君临和御王忙于扶助小皇帝,教导他治国之道。
卫子凤忙于自己的学业。
他已答应小皇帝,明年参加科举试一试。
到了月底,又是临近年关了,卫桐忙于看手里的账本。
玉凰也跟在她旁边一起学看账。
奴婢前来禀报,说是颜姨娘过来了。
为了避讳侯夫人墨玉的姓氏,府里的奴婢不称呼她墨姨娘。
卫桐笑着有请。
这时,墨颜走了进来。
做了大公子的美妾后,她的一头长发也绾了起来。
别有一番风韵。
墨颜在她人面前坐下来,玉凰笑着打趣她:“瞧瞧墨颜这姿色,当真是越来越好看了,一看就是被滋润得好极了。”
墨颜窘迫。
卫桐也打趣她:“瞧把玉凰急的,赶紧再给好传授点实战经验。”
墨颜面上为难,欲言又止。
和往日不同,没有半点欢喜的样子。
玉凰这才注意到她状态有些不对,道:“这是怎么了?有话就说,不必吞吞吐吐。”
卫桐也正经起来:“墨颜,发生什么事了?”
墨颜这才说:“大公子自那次之后,已经七天没去过我屋了。”
“啊……”两女孩子发出不可思议不敢相信的震惊之声。
玉凰更是难以置信的道:“你明明这么美,怎么会对大哥没一点吸引力?该不是大哥对你的身体不满意吧?”
墨颜羞得满脸通红,都结巴起来,“我,我,才不是呢。”
卫桐忙道:“我们墨颜身材好着呢,怎么可能会对大哥没有吸引力。”
玉凰:“一定是对你功夫不满意,要不请个嬷嬷教导教导墨颜吧?”
墨颜默默的反省了一下,她在这方面确实也没有经验,就是由母亲口头教导了几句。
卫桐:“先别急,我猜大哥一定是另有隐情,回头我就让子凤去打探打探。”
墨颜是她们的朋友,身为朋友,当然也不愿意看到她从此被大哥冷落。
等子凤晚上放学回府后,卫桐就去找他说这事了。
委婉的表达,大哥最近一直没再去墨颜屋,让他去大哥那边打探一下虚实。
子凤一直忙于上学,自然不知这事。
听卫桐说了这事后,当即表态,这就去问。
他系上披风,顶着寒风,就匆匆去找了卫君临。
天寒,大家又各有要忙的,晚上的时候也就不要求大家一起去膳堂用饭了。
各院小主可在各自的院中用膳。
卫子凤过去的时候,卫君临正在独自用膳。
随着他进来,奴婢为他打了帘子,挂好他解下的披风。
卫君临看他一眼。
他皮白肉嫩,冷风一吹,就红了。
卫子凤说:“刚好我也没有吃,再给我拿双筷子。”
奴婢把碗筷送了过来,卫君临再让她们加两个菜。
卫子凤给自己把茶倒上,喝了一口,道:“你现在有了美妾,是连我这个弟弟都不记得了。”
“你说这话良心不会痛吗?”
明明是他忙于学业,神龙见首不见尾了。
卫子凤轻哼一声,笑眯眯地问他:“做男人的感觉如何?”
“等你成年后,自己体会。”
“你就说说吧,和你弟弟有什么不能说的。”
懒得理他。
他可没他这般没脸没皮。
“哥,好哥哥,你就告诉我一些,要不然我真找人自己试了。”卫子凤挪到他身边来坐,拽着他又撒娇又是威胁。
非要让他说感觉。
卫君临一本正经道:“男女之间也就这点事,没什么好稀奇的,我劝你现在还是少想女人的事,专心学业,不是说明年要参加科举的吗?若是一举不中,我也得跟着你丢脸。”
卫子凤斜睨着他,一脸怀疑:“你该不是不行吧?”
“你要是不行就找四姐要点药,四姐那里多的是大补的药,可别因为你个人的原因,把人给冷落了。”
卫君临冷笑一声,“看来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颜姨娘向你告状了。”
这是肯定的语气。
“好好的怎么就扯着人家身上了,你这疑神疑鬼的毛病,还是要改的。”
他冷言冷语,“不是拜你所赐吗?”
卫子凤连忙道:“打住,打住。”
“说好了既往不咎。”
“是你先攻击我。”疑神疑鬼。
“好好,我错了,我错了好吗?”
瞧他认错态度还算良好,卫君临这才算放过他,道:“最近学业如何?可有什么不明白之处?”
他这个曾经的状元郎,是完全可以指导他的。
“我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免得颜姨娘知道你在帮我指导学业而没去她那儿,反而怪罪了我。”
他拐弯抹角的要把墨颜提出来,要在他面前刷一下存在感。
卫君临道:“你们不是亲戚吗?这点容人之量也没有?”
卫子凤忙摇头:“不是,我才不是这个意思。”
他一脸认真,一脸真诚,表示关心:“大哥,你身体当真无恙?”
他冷睨着子凤:“你想试试?”
“你还是快找你的美妾试试吧,我听人家说,这要经常用一用,才会经验更丰富。”
卫君临冷笑一声,拿了茶,品了品。
卫子凤又道:“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就不打扰我哥享受美好人生了。”
“外面风大,裹严实点,别伤风感冒了。”
卫子凤答应一声,起身去取披风,奴婢过来伺候,给他系严实点。
待他走后,卫君临就去了一趟颜姨娘那边。
和上次一样。
来过一次后,他只待了一个时辰,就又走了。
墨颜也和上次一样,独坐了半宿。
大公子的心好像一直是冷的。
一如他的人。
冷冰冰。
翌日。
再次醒来后,天已大亮。
起来洗漱,用了一点膳,卫桐和玉凰就找来了。
两人已知大哥昨晚来过她这里了。
现在过来,就是要问卫君临对她的态度。
墨颜心里有些落寞,道:“他来了一个时辰,就走了。”
玉凰问卫桐:“一个时辰,这是短是长呢?”
卫桐:“不短也不长。”若单指行房,一个时辰两小时,也差不多了。
两情若是相悦,一个时辰就太短了。
她和九哥好的时候,恨不得天天在一起呢。
怎么可能说提了裤子就走人。
大哥现在的状态,好像主不是这般。
不管怎么样,大哥昨晚过来了,玉凰欢喜的道:“我就说嘛,我们颜美人这么好看,大哥怎么可能会不心动呢。”
墨颜却有些担心,“他晚上若是再不来了呢?”
卫桐:“他不来你就去找他,谁说女子一定要乖乖在后院等着男人来宠幸,自己的幸福,要努力去争取。”
玉凰深以为然,道:“听六六的,你也可以适当的主动出击,不然,以后的日子那么长,你就等着日夜独守空房吧。”
没有女子愿意一辈子独守空房。
不愿意,就得想办法争取。
卫桐和她出主意。
卫君临自幼丧母,也如同丧父。
他是家里的长子,肩膀上的责任重大,从小都是他在照顾两个弟弟。
除了奶奶,他没有被人照顾过。
身为父亲的靖安侯,更别提了。
续了弦后,只知道宠娇妻了,又一连生了三个。
抓住男人的心,就要从细节做起。
先抓住大哥的胃。
墨颜有跟着卫桐学做菜,这一天他做了一道清蒸鲈鱼,到了傍晚上,她带着自己做的菜去找卫君临。
卫君临正在屋里坐着看书。
自从再次回到侯府,他越发的沉静了。
安静起来,宛若一幅画。
墨颜让人禀报一声后,提着食盒进来。
她行了一礼,面上染上娇羞,道:“临郎,我做了清蒸鲈鱼,你尝尝合不合你的口胃?”
她把清烝鲈鱼拿出来,放在桌上,又把筷子递给他。
卫君临接了筷子,尝了一口。
既然是特意为他做的,当然是尽了十二分的心来把鱼做好。
无可挑剔。
“好吃吗?”她睁大眼睛看着他,满眼期待。
卫君临点了头,“还不错。”
他吃了几口,放下筷子,道:“我已吃过,饱了。”
墨颜道:“下次我早点送来。”
“不必这麻烦。”
“为临郎做饭是妾的荣耀。”
卫君临没再说话,端了茶,品了品。
“临郎,时候不早了,我为你宽衣可好?”
这是要睡觉的意思了。
卫君临看着她,道:“你是不是很想勾引我?”
她媚眼如丝,吐气如兰,“你是我的临郎,妾勾引你不也应该吗?”
确实应该。
卫君临说:“食色性也,人之大欲存焉,色欲贵有节,食无过饱。”
墨颜看着他,他神情如常。
他这一番话,她听得似懂非懂。
她站起来,行了一礼,告退。
回去的时候天色微暗,短短一段路程,她走得千辛万苦。
冬日的寒风,冰冷似刀。
“墨颜,你怎么在这儿?”
卫子凤迎面走来,唤住有些失神的她。
天玑跟在他旁边,为他背着书袋。
下学之后,他直接在前面膳堂用了些饭,这会功夫也是要回自己院中。
她醒过神来,道:“子凤,我去给你哥送了一份鱼。”
“外面风大,你也快回去吧。”
她说完话,正要离去时又转身道:“子凤,我请教你一个问题。”
卫子凤颔首,让她说。
她就把大公子之前对她说的那段话说了。
说白了,卫君临就是在告诉她凡事节制。
过犹不及。
卫子凤道:“他有隐疾,外强中干,最近一直在偷偷调理身体。”
“哦。”
“我去看看她。”
卫子凤转身走了。
墨颜歪头想了想,外强中干……
好像是有那么一点。
卫子凤转身已黑了脸。
他快步来到卫君临的院中,走进他的寝屋。
他依旧如之前那般模样,坐着翻阅书藉。
卫子凤挑了帘子就进来,阴阳怪气道:“哟,大学士还在奋发图强呢。”
“不然,指望你给我养老。”
“我说你这人,是不是房事不快活,说话老带着一股子欲求不满味。”
“离了这件事,你就不能活?”
卫子凤一噎:“还能不能好好的说话?”
卫君临不语了。
卫子凤坐到他旁边,拽着他,目不转睛的盯着他,面上染上一些担忧,道:“哥,你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
“你想说什么?”
“我来的时候看见墨颜了,她一脸忧愁的回去了,你要是对她哪里不满意,你就直接告诉她,她会改的。”
“你想多了,她很好,不需要改。我只是不能满足她所有的需求,她若是后悔了,我可以给她一纸放妾书。”
这样的话都说得出来,卫子凤有些心痛,不仅是为他,也是为墨颜,他不由问:“你不喜欢墨颜吗?”
卫君临反问他:“什么才算是喜欢?”
卫子凤思索了一下,道:“喜欢她就想和她在一起,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看九哥,有时间就来找六六,天天都想腻一处。还有我们兄弟这般,无话不谈。”
卫君临忽然就低笑了一声。
阿九和六六那是同风雨共患难过的。
子凤与他,同一个父亲。
不论哪一个关系,都不是一个刚进门的妾能相比的。
才刚入府不过十天,就妄想达到这样的关系。
可笑。
他问:“子凤,你连我喜欢谁不喜欢谁,也要干涉吗?”
卫子凤愣了一下,道:“不喜欢她,你为什么要纳她为妾?”
“不是你们要塞给我的吗?”
卫子凤看着他,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他只觉得鼻子一酸,道:“你不喜欢,你可以拒绝的啊!”
“你是咱们家的大公子,哪个能强迫得了你。”
“你这样子不是在伤墨颜的心吗?”
他的话不觉带了一些责备,卫君临语气淡漠了几分:“你只在乎她伤不伤心,喜不喜欢,幸不幸福,那我呢?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卫子凤看着他,愣了一会儿。
他微微别过脸庞,垂了些眸。
过了一会儿,卫子凤找回声音,道:“那你的感受是什么?”
“不要再管我的事,我,感激不尽。”
卫子凤也气了起来,说话像炮竹,“一边责备人家不在乎你的感受,一边又不让人过问你的事,这是什么道理?你就是蛮不讲理,你就是心里对我还有意见,存心故意要冷落墨颜,要报复我。”
“出去。”
“不。”
卫君临站起来就要把他拽出去,卫子凤一把抱住他的腿,赖在地不起来。
“是你求我回来的,说翻脸就翻脸,神经病。”
卫君临:“我一个月去她屋一次。”
卫子凤冷不防听他说到这话,讽刺道:“别人一夜七次,你一个月只去一次,果然病得不轻,明天就让四姐给你开药补一补。”
卫君临语气冷寒:“一夜七次?你看看那些沉迷女色的人现在都什么样子了?你是嫌我死得不够快,刻意送个女人祸害我?”
“你少冤枉我。”
卫君临到底是伸手把他扶起来,道:“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天,天寒地冻的,少没事就往地上瘫,回去读你的书,免得科举考不上,丢我靖安侯府的脸。”
卫子凤咬牙切齿,气得转身就去取披风,道:“是不能和你大学士相比。”
走出去的时候,外面不仅风大,还又下起了雪。
这雪一下就是一夜。
鹅毛大雪,覆盖万物。
清晨起来,处处都是银装素裹。
转眼之间,年关已近。
学子们放假在家,卫君卿和卫君欢也从军营里回来了。
到了年三十这天早上,府里的公子小姐们全都聚集在前院的客堂,忙着写对子,贴春联。
府里写字最好的也就是卫君临和卫子凤了。
这件光荣的任务就落在他们身上了。
卫君临虽然来到前院看了看,却没了去年的乐趣,推辞道:“子凤写就够了。”
卫子凤一把拽过他进了客堂,按着他坐下,把笔墨往他面前一放。
卫桐、玉凰和墨颜也在客堂里忙着剪各样的花纸。
霍扬也被她接来了,跟在旁边看了看,学了学。
子苏和任臣在院中玩耍。
墨玉陪着汤老夫人过来看一看。
往年这些东西都是由奴婢来做,现在,他们把奴婢的活全抢了。
等字写好,墨干掉,卫君卿和卫君欢也帮着过来贴了几张花纸。
往年这活他们也没干过,现在就是图一乐。
卫子凤也踩着凳子要去贴。
卫君欢走过来踢他凳子说:“小心摔下来。”
这是个乌鸦嘴。
凳子忽然就断裂,卫子凤身子失去了平衡,尖叫着往前扑。
完了。
脸也要毁了。
说迟时,那时快,卫君临旋身过来把人接住,不待他发作,卫君欢急忙来道歉,“五妹,不不,五弟,我错了,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发誓,我若是故意的,我天打五雷轰。”
他就是想逗逗他玩,哪知凳子真的会断裂。
卫君临本想要斥责的话都咽了下去。
卫子凤稳定心神后才道:“不用发这么毒的誓,真把你天打五雷轰,哥又该心疼了。”
卫桐过来查检凳子,让奴婢把断了的凳子收起来。”
汤老夫人过来骂他们:“你们这帮小兔崽子,一天不打上房揭瓦。”
“六六,你看着点他们,谁敢惹是生非,只管往死里打。”
卫桐一本正经的道:“遵命。”
卫君卿抖出自己的金蛇鞭,道:“四妹,来,切磋切磋。”
切磋就切磋。
卫桐莞尔一笑,刷的亮了红樱枪,“二哥,这边请。”
两人顿时在前院打了起来,打得那是一个漫天雪花飞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