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来点生理盐水吧

台风“阿克斯”不是史上最大的台风,但必然是史上最窝囊的台风,本来浩浩荡荡携夹乌云雷电、狂风暴雨向陆地袭来,却离奇消失在将要登陆的时候,风不见了,只剩下雨。

雨是从受灾的32万人开始往生活区转移的时候开始下的,连续下了两天两夜,也就是说,楚略已经住进来两天了。

生活区被安置在Z市边缘的一块待开发土地上,本来要找一个能安置那么多人不算难事,可事发突然,加上要形成隔离区,这就很不好办了。好在Z市本就属于河冲平原地形,还是能相对轻易找到合适的地方,在经过紧急动员和调集周边城市资源之后,不愧于我们国家被称为基建狂魔的工作效率,平整地面、布水布电、建造简易集装箱房等等,一个初具雏形的生活区在极短时间内就出现在郊外。刚一建完,雨就开始下了。

这雨下得有些古怪,本来台风都消失了,水汽也都消散,天空放晴,是不会有雨的。这场暴雨毫无征兆,突如其来下了两天,连带气象台都被人骂了两天,一点都不准!

雨下得又突然又着急,像迫不及待一盆一盆从天空倾泻而下,严重的内涝给紧急组建起来研究那个隐形圆柱体的科研队带来不小的麻烦。爆炸区域的排水系统本来是挺好的,过往也没发生过水浸情况,可一下子那么多坍塌的建筑变成废料,被雨水冲刷就全部往地下排去,很容易就造成堵塞,再加之因为爆炸导致部分路面坍塌严重影响到排水系统,整个爆炸区域眨眼间成了一片汪洋,若不是水浊了些,说是水上古迹也必然有人会信。

当然,这场雨也不是毫无作用。周围都在下雨,就圆圈里面一滴都没有,因为隐形圆柱体的存在,雨水都被挡住,造成内涝的水都是从区域外别的地方流进来的,水无常势,动而不居。如果有足够清晰的观测设备从足够远的距离观察的话,就会看到雨水到了圆形区域上空800米处就出现断层,就好像那片区域被罩了一个巨大的圆柱体的玻璃罩子。一开始科研队的思路是用各种现代高新技术仪器对圆柱体进行探测,可那个地方就好像什么都不存在一样,始终一无所获,受到下雨现象的启发,科研队决定等雨停了之后,对那个圆柱体喷洒上一种可以凝结成膜的涂料,人为给它定制一个“保护套”。既然探测不到,那就先确认它的“存在”,再慢慢想办法进行研究,就好像葫芦小金刚里蛇精给六娃屁股后头粘片叶子,管你隐不隐形,只要有小尾巴在,何愁抓不到你。

这样做还有一个目的,就是使其能时刻处于监控之下。到目前为止都无法判断这个暂被定义为不明飞行器的物体里面有没有外星人的存在,甚至这个圆柱体本身会不会就是个会漂浮的外星人都有可能,也说不定这本来可能就是一个跟任何生命都毫无关系的自然奇观。因为未知,所以无法对眼前的东西下定义,因为未知,所以担心会出现不可控的情况,尽管目前的情况根本连控都没控过,更没有所谓的不可控,但至少要尝试控制,人类与生俱来无法接受不受控制这件事,不然也不能成为地球霸主至今时今日。

不过这些都跟楚略没有多大的关系,此时此刻的他正在生活区接受第四次体检。

爆炸发生之时,楚略和那个害自己摔断脚掌的姑娘还僵持在原地,突然的爆炸让他们都失去了意识,在意识即将消失的那一瞬间,他感觉有好像有无数股力量拼命撕扯着自己浑身由上至下、从头到脚的每一处。一根钢针扎在身上会很痛,两根同时扎下去就同时有两个很痛的痛点,当三根四根五根,成千上万根甚至多到数不胜数的钢针同时扎满你的每一寸肌肤、每一个毛孔,那种痛感任谁想象一下都可能会因此吓没大半条性命,更何况楚略还是亲身体验!

如果肉体的痛是生理受罪,那楚略临昏迷前眼里看到的就是心理上的折磨,他看到赤红鲜艳的血像是从女孩身上每个毛孔溢出来,眼前女孩的白色长裙变身似的顷刻间变成红色,而没被衣物遮挡住的地方则像极了一个被挤压的柠檬一样汁水溅射,只不过她溅射出来的是血。眼前的人是如此,那自己能好到哪去呢,与死无疑。

“死了。”这是楚略脑袋中最后一个念头,连多想一点都来不及,痛到极致是麻木,似万千钢针同时扎进身体的痛感眨眼间像是把灵魂都痛得稀碎,而后楚略就感觉不到任何的痛,他失去意识了。

失去意识和死亡,在医学上是有明显区分的,前者还有生命体征,而后者就是凉了。楚略感觉自己应该是凉了,不仅是他自己这样子感觉,如果有一万个人在旁边亲眼目睹,必定至少有9999个人也会觉得楚略凉了,除了杠精。

但是,世事无绝对。唯物辩证法认为世界是普遍联系和永恒发展的,一切事物都在不断地变化,没有永恒不变的绝对事物。当所有人都觉得楚略绝对活不下去了,他偏偏还活着,还活得很好。

当楚略睁开眼的时候,自己正躺在一张床上,周围摆放着他完全认不出来的仪器,好在他平时也没少刷剧,当下意识到自己应该是在病床上,抬眼望了周围一圈像医生白大褂一样干净的帘子,他断定自己在现在在医院无疑了。

“难道我没死!还是说我的尸体被救出来,现在灵魂出窍要跟这世界告别了?我还没活够呢!”数个迥异的念头在楚略心头瞬间过了一遍,双手往床上一撑就坐了起来,手上的刺痛感让他“嘶”地倒吸了口凉气。

“果然我还是死了么,这针扎的感觉……”楚略嘴里叨叨念着,可话到一半又戛然而止。

针扎的感觉?会痛?这不就证明自己现在还活着,可还没有人听过死人喊痛的。

念想至此,楚略迅速观察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早已换成医院的蓝白相间的竖条纹病号服,刚刚的痛感是来自于扎在手上的输液管,至于其他地方,他是从头到脚摸了又摸,甚至扯开裤子看了一眼自己被衣服遮盖住的地方,毫发无损,甚至好像连皮肤都比以前更好了?

检查了一遍自己的身体,楚略愣住了。明明自己失去意识前感觉到那种刻骨铭心的痛感,还亲眼目睹那个姑娘身上发生的瘆人画面,不可能是做梦,不然自己现在也不会躺在医院也不可能是幻觉,那痛觉太真实了,就好像真的有千万亿万个容嬷嬷在自己身上练手,必然是发生了某些事情!

到底发生了什么?一切怎么真实的那么假?

楚略的问题很快就被进来检查的护士解答了一些。

“你醒啦!”说话的是掀开帘子进来的小护士,看到楚略醒过来坐在床上,说不出是因何而欣喜,语气甚是激动。

“你好,请问……我……现在是在哪?发生了什么事?”

“你什么都不记得了么?还想着等你醒了问你呢,你可太神奇了!这里是市一院,你是爆炸之后被送过来的,你知道吗,你来的时候可吓人了,衣服都烂成布条了,浑身上下都是血,就像从血堆里被淘出来的一样。”

听了小护士的话,楚略心头的震惊和疑惑又更深一重,看来自己确实是经历了什么,真不是幻觉!

见楚略呆滞住,小护士走上前对着他浑身上下左瞧瞧右看看,好像要从他身上找到什么极其神秘的东西一样,可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又悻悻然去检查输液瓶的情况。

“你知道吗,你被送来的时候我们都被吓到了,第一次见到有人是那个样子被送进来的。可是就很奇怪!”小护士似是故作神秘般顿了一下,又藏不住话似的紧接着又开口说道,“我们医生给你从头发尖检查到脚后跟,都没发现哪里有问题,所有仪器和检查都显示你身体一点问题都没有,甚至比最健康的正常人还健康!只是一直没醒!护工给你清理干净换上我们医院的衣服之后,你看起来可太正常了,正常得我都想报警,喂,警察同志,这里来了个妖怪!”

小护士很是活泼,话匣子一打开就停不下来,可是她描述得越发生动,楚略就越发头疼,直至脑子都快烧掉。不是他接受不了现实,而是小护士的话连他这个当事人都不敢相信,不知道怎么去相信,要不是看她说得认真,又是有板有眼的,甚至都要怀疑她是不是像逗傻子一样在逗自己玩。

半响,楚略终于又开口说道“那……我怎么还要打吊针?”这是他脑子混乱之下随口问出来的,其实跟眼前的事情,跟前面发生的事情毫无关系。

“嘻嘻,我们可是市一院,全市最好的三甲医院!既然什么都查不出来,那就来点生理盐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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