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朱雀按照宁玉轩的指挥,为慕怀灵做着溺水后的急救。
纵使还需与慕怀灵口对口吹气,她也顾不得那么多,摈除一切杂念,全神贯注一遍又一遍按压胸口并吹气。
在此期间,马白虎跟宁玉轩等人皆蹲跪在她们周围,紧张观察着慕怀灵的情况。
不过宁玉轩偶一侧目,忽然注意到甲板上不远处不知是谁落下了一枚小香囊。
鬼使神差一般,宁玉轩起身向那香囊走了过去,将其拾了起来。
只见这枚香囊仅有半个手掌大小,天青色的细滑布料上,绣着数枝凌寒盛放的腊梅。而在腊梅枝头,还立着一只百灵鸟引吭高鸣。
虽然宁玉轩不懂这布料为何,但从其细滑的手感及流转的光泽上,也能够看出,一定是极其上等的绸锦。
腊梅与百灵鸟所用的丝线颜色,亦为正统的深红与翡绿及宝石蓝,显得腊梅与百灵鸟栩栩如生。
可与上乘布料不相配的是,香囊上花鸟纹的绣工却异常粗糙。连宁玉轩这种未太见过上等绣工的粗人,都能看得出这香囊的针脚甚是粗陋,像是初学者平日练习所出。
且香囊布料整体的颜色都已褪色,某些花纹处的丝线已出现磨损。似是有了些年岁,时常被人磨砂,才成了如今的模样。
并且这个香囊此时已被水浸湿,流苏还在滴着水。难道是...
不及宁玉轩细想,一阵激动的欢叫便在身后响起。
“醒了!怀灵姐姐醒了!”
宁玉轩来不及细想,握着那香囊便转身回到慕怀灵身边。
经过马朱雀四轮按压吹气后,昏迷的慕怀灵突然“噗”的一声,吐出一大口水,紧接着便醒了过来。
“怀灵小姐!太好了,您终于醒了。”
马朱雀长舒一口气,差点喜极而泣。若是慕怀灵今日有个三长两短,她和弟弟一定向侯爷和师父以死谢罪。
“姑娘你怎么样?感觉如何?”
宁玉轩赶到慕怀灵身边,帮着马朱雀等人一齐将慕怀灵搀扶坐起,同时轻拍她的后背,让她将肺中的水吐干净。
慕怀灵继续咳嗽呕吐半晌后,终于缓过气来,整个人面色惨白,但总算恢复了意识。
“朱...朱雀,我死了吗?”慕怀灵拉着马朱雀的手,虚弱又嘶哑地问。
“您没事!还活的好好的呢!”马朱雀笑中带泪,胸中的激动难以抑制。
“我还活着?是谁救了我...”慕怀灵的目光转了转,落在了马朱雀身旁同样浑身湿透的宁玉轩身上,“是你?”
这位不就是方才在画舫上,主动让出自己包间的温润公子吗?
宁玉轩蓦地一愣,正想开口,却听慕怀灵又问,“敢问公子尊姓大名?是哪里人?”
宁玉轩立即答道:“在下姓宁名玉轩,青州秦固县人,是定北王麾下的一名百夫长。”
“定北王...”慕怀灵喃喃道,眼神一时间变得有些迷蒙。
朱雀与白虎见此有些懵,想向慕怀灵解释救她上来的另有其人,却又不敢打断他们,只好在一旁静静看着。
但见慕怀灵的目光,自宁玉轩的面上慢慢下移,最终落在他握着那香囊的手上。
“这是什么?”慕怀灵问。
宁玉轩下意识将手掌摊开,低头望向那香囊,“呃这是...”
当看清那香囊的一瞬,慕怀灵的眼眸蓦地睁大,尘封在心底十年的回忆,顷刻间呼啸着涌入她的脑中,“你是...你是那个小哥哥...”
“什么?”
宁玉轩没听清她说了什么,周围的几人也都未听清,却见下一瞬,慕怀灵忽然张开双臂,紧紧搂住了宁玉轩的脖颈!
“小哥哥,你终于回来了...呜呜呜,你可知灵儿等的你好苦啊...”
朱雀白虎相视一眼,“!!!”
宁玉轩:“!!!”
宁玉轩霎时僵在那里,一动不敢动。他活这么大从未想过,被姑娘抱住是何感觉。
更不敢想这位姑娘或许还是位甜美可人的高门贵女。
他的心跳前所未有的快,快到就要破膛而出。心跳声之大,他都生怕慕怀灵和周围人听到。
良久,宁玉轩才从最初的震惊中找回了些意识,僵硬的躯体渐渐放松下来,抬手安慰性地拍拍慕怀灵的背。
慕怀灵埋首在宁玉轩脖颈处呜呜哭了一阵,抒发着自己胸中的激动喜悦,与等待半生,终于得偿所愿之感。
她忽的又想起徐莞的话,她今日会遇到自己的命定之人。
一股宿命感又涌上慕怀灵的心头。
原来这就是命运。
兜兜转转,十年前那个在军中舍命救过她一次的少年,十年后再次相见,依然选择舍命救她。
而他,正是她的命定之人。
思及此,慕怀灵渐渐收起眼泪,胸中被幸福与甜蜜填满。
此时此刻,她就是这个世上最幸福的人。
待激动的情绪逐渐平稳,慕怀灵缓缓松开手,与宁玉轩拉开些距离。
“小哥哥,你还记得我吗?”慕怀灵小心翼翼问。
宁玉轩头脑一懵,心中想着要与她解释清楚,可不知为何,说出口的话却是,“记得,你是灵儿。”
此话出口,宁玉轩心中骇然一震,惊讶于自己居然撒了谎!
可连他自己也不知,为何要对她撒谎。
或许是因为她的笑容太过甜美;
或是她方才的拥抱,令他第一次感到幸福沉醉;
亦或是今日的秋色太过撩人。宁玉轩竟不想将她推开,也不想让她离去。
所以,宁玉轩撒了谎。
纵使他清楚这样并非君子之举,但为了慕怀灵,他宁愿卑鄙一回。
慕怀灵听到他的回答,愈加雀跃,抬首望向他的脸,将他的面容细细端详。
“小哥哥,你好像和小时候有些不一样了。”慕怀灵喃喃道。
在她残存的模糊印象中,那个少年俊朗英气,纵马疾驰时的姿态,是多么璀璨夺目。
但他面上却总是没什么表情,对一切都冷冷淡淡的,甚至对她爱搭不理。
而眼前的宁玉轩,比那时温和了不少。但他方才那种关切紧张的眼神,还是与她印象中的如出一辙。